天雄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前,崇禎皇帝剛剛得到了洪承疇的捷報,他又一次大敗李闖,如今李闖身邊已經只剩下十幾個騎兵了,覆滅指日可待。崇禎也難得的心情好了一點,晚餐的時候破例的吃下了兩碗飯。然而不久之後,天雄軍覆滅,前來勤王的關寧軍潰逃(其實是不戰而逃)的消息就傳入了北京。崇禎皇帝不得不做出了召回洪承疇的決定,在崇禎看來,既然李闖已經只剩下十幾個人了,將大軍調回來,只留下少量的部隊,應該就足以消滅他了。
建胬軍隊繼續四處劫掠,直到第二年年初,纔開始向北緩緩撤退,而包括洪承疇在內的勤王軍都只敢緩緩的跟在清軍後面差不多一天行程的距離上,然後不斷地向朝廷發出恢復某地的“捷報”。
靜海的基地又一次緊張了起來,這次和上一次不同,整個的港口都封凍了,雖然利用這些天收集到的流民,進行了大規模的鑿冰,但是由於天氣嚴寒,往往是白天鑿開了一點,到了晚上,就又封凍了。所以如今整個的港口其實只剩下一個泊位和一條通往更遠的無冰區域的狹窄航道,至於讓滿是重炮的巡航艦沿着海岸線機動,以及更輕一些的戰船沿着海河機動就完全不可能了,甚至於原本安全的海岸方向,如今也成了需要嚴密設防的地方了。
不過郭懷一對於靜海據點的防禦反而不是特別的擔心了。因爲靜海據點本身的防禦有有所強化。更多的大炮被投入到了靜海,同時在海上鑿冰鑿下來的冰塊也被派上了用場,它們被沿着海岸方向壘了起來,構成了南北兩座雪白的棱堡。主工事的戰壕後面,也用海冰構築起了一道折線形狀的,兩米高,兩米厚的冰牆,如今的戰壕倒是真的變成了原來意義上的壕溝了。配合着數十門火炮,上千只燧發火槍,郭懷一和呂西安都覺得,如今就算是建胬一次將入關的幾萬人都壓上來,在彈藥耗盡之前,他們也頂得住。至於彈藥耗盡,既然還有一條能通往外海的道路,在建胬死光之前,彈藥就永遠不可能耗盡。
上次立了大功的郭懷一已經被朝廷提拔成了副總兵,當然,朝廷如今的副總兵,甚至是總兵也已經比以前廉價多了。依照規矩,一百多個人頭,尤其是四十個八旗的人頭應該能換回不少的銀子,但是因爲建胬還沒走,這筆錢也就還沒給郭懷一送來。
而第一次靜海據點保衛戰的實際指揮者呂西安當然不可能從大明那裡得到什麼獎勵,但是在模範軍中,他的職位卻得到了提升。鄭森將原本的護廠隊整編成了兩個團,呂西安成爲了如今在靜海的模範軍第一團的團長。當然,隨之而來的,就是他的工資一口氣翻了兩番。
爲此呂西安士氣高漲,整天都在盼望着那些野蠻人會再一次經過靜海,然後再一次在他的防禦線前面撞得頭破血流。
然而,呂西安卻註定要失望了。崇禎十二年一月底,滿清的軍隊再次出現在靜海附近。
“這就是那些荷蘭人的據點?”站在遠處的一處高地上,多爾袞眺望着靜海據點,向跟在旁邊的豪格問道。
“是。不過比上次還多了一些東西,比如那道冰牆,雖然不算高,但是要爬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那些荷蘭人的大炮和火槍可不是明軍的破爛能比的。數量又多,威力又大,打得也特別準。盾車根本擋不住。”豪格說,頗有點不堪回首的感覺。
“你說上次去的時候,對面至少有五十多門大炮?如今過了這麼久,怕是大炮會更多一點。而且有了這麼長的時間,這裡面值錢的貨物怕也都運走了吧。”多爾袞說。
“如今還能有什麼客商?這裡面的貨物不搬到別處去賣,趕緊變成可以流動的現錢,難道還留着發黴?”和尤瑞打過了一段時間的交道之後,豪格對於做生意的東西多少也懂了一點。
“這就是一隻刺蝟呀。要是裡面的人夠多,而且和天雄軍一樣敢拼命,不死上上千人,怕是根本就啃不動。”多爾袞望着靜海據點感嘆道。
“就是一隻刺蝟,還沒什麼肉。”豪格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們有那麼多的大炮,要是能拿下那些大炮,那也是好大一塊肉。”多爾袞望着據點又說道。
“我聽尤瑞說過,泰西軍隊在打仗的時候,有快速破壞大炮的法門。就怕死傷一大堆人,然後搶到的都是沒法用的廢品。”豪格說。
“要不要讓人試探一下。”多爾袞問道。
“要試探,你去。”豪格說,“試探的話,多半隻有碰一鼻子灰一無所得。”
多爾袞聽了,又眺望了一下那道在陽光下有些耀眼的冰牆,嘆了口氣說:“這一趟已經賺了很多了,除非他們自己從烏龜殼裡出來,要不還是算了吧。”
……
呂西安滿心歡喜的看着那些野蠻人的軍隊出現在視野裡,然後又無比失望的看着那些野蠻人漸漸遠去。呂西安甚至發動所有的士兵朝着那些野蠻人破口大罵,但是還是毫無作用。不過呂西安還是找到了一個機會。這次入關,滿情投入的軍隊不過數萬人,但是擄掠的人口卻高達數十萬人。右路軍的指揮嶽託因爲染上天花死在路上了,所以兩支部隊合兵一處,雙方擄掠的人口加在一起足有四五十萬,這些人也都被清兵驅趕着從距離據點不遠的地方經過。
顯然,幾萬滿清軍隊不可能分散開來將這幾十萬人圍着,基本上清軍是一前一後的分成了兩個集團,將這些難民放在中間,至於中間也就是佈置點輕騎兵看守,免得這些人逃跑。因爲要經過靜海據點,爲了避免靜海據點中的荷蘭人的干擾。滿清留下了兩百來個騎兵用來震懾靜海據點中的“荷蘭人”免得他們出來搗亂。在滿清看來,留下兩百來個披甲的騎兵,就足夠讓這個據點裡的荷蘭人不敢輕舉妄動了。
就在呂西安望着遠去的野蠻人主力而滿心懊惱的時候,更多的被脅迫的難民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郭,郭,你看,那裡有那麼多的中國人,他們被野蠻人綁架了,我想我們應該殺出去,把他們救回來。而且少將軍也希望我們這樣做的,臺灣需要更多的移民。”呂西安指着那些難民說。
“少將軍的確希望我們能借機會把這些人救下來。不過他也說了讓我們量力而行。現在敵軍主力還不遠,所以我建議應該再等一段時間,讓敵人的主力走的更遠一些。而且那一隊騎兵也始終是個麻煩。”郭懷一想了想回答說。
“那隊騎兵不是問題。”呂西安說,“單靠他們是打不過我們的模範軍的。”
“他們會把人羣向着和我們相反的方向驅趕。”郭懷一又說。
“這沒用,人羣移動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我們移動的速度。而且他們如果要去趕整個的人羣,只會造成更大的混亂。混亂中我們就能揪出更多的人。”呂西安不以爲意的回答說,“不過敵人的主力部隊確實是還太近了一點。我們的確要等等。”
“報告!”呂西安正在和郭懷一商量的時候,突然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兵走了過來,舉起手向着呂西安行了一個軍禮。呂西安也揮揮手還了個禮問道:“常,你有什麼事情嗎?”
“團長。”那個少年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聲音也因爲激動而有些顫抖,“我們a連全體戰士向您請戰,請求您允許我們向那些建胬發起攻擊,救回我們的同胞!這是我們所有人的請願書。”
一邊說,那個姓常的少年,一邊拿出一卷白布,遞給呂西安。呂西安接過來,看到這是一卷繃帶,他將它展開來,上面滿滿的都是一個個鮮紅的名字。
看着這份請戰書,呂西安皺起了眉頭道:“少尉,相比用自己的血寫東西,我更喜歡用敵人的血來寫。”
常姓少年激動地說:“團長,您是答應我們出擊了?”
“是,但不是現在,我們還要等一等。等待最好的時機。常,你和他們都受過教育,應該明白這一點。另外,你們無故浪費戰備物資,我會把這事情記下來的。”呂西安微笑着說,“好了,常你可以回去安排你的士兵準備了,到了合適的時間,我……”
“報告。”那邊又響起了一串的報告聲。呂西安回過頭,看到好幾個少年都在向他舉手敬禮。
“你們該不會也是來向我交請願書的吧?”呂西安一邊還禮一邊問道。
……
難民的不斷地從據點外面經過,一轉眼已經又過了快一個時辰,外面的難民還是無窮無盡。而這個時候,在冰牆後面,模範軍的步兵們也在緊張的準備着他們的第一次面對強敵的主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