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和鄭森都覺得,西班牙人應該會首先發現鄭芝龍帶着的那支誘餌船隊。因爲鄭芝龍的這支船隊,連上商船,足足有一百來條,這支船隊的規模更大,自然也更容易發現。而且鄭芝龍船隊走在前面,而鄭森的船隊卻跟在後面一些的地方。
除此之外,鄭芝龍統帥的船隊都是傳統的塗裝,但鄭森的艦隊卻是採用了低可見度的深灰色帆布。然而在大海上,很多事情卻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首先和西班牙人遭遇了的,居然是鄭森的艦隊。
這其實也並不奇怪,因爲他們遭遇的時間是在這天的早晨,這幾天都是陰天,晚上的時候既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加上晚上的海上又多多少少的有點海霧,能見度不太好,鄭森的那些軍艦能勉強的靠着桅杆上的兩盞燈保持着整個編隊沒有失散,已經是不錯了,自然也不可能在遠距離發現西班牙艦隊。事實上,西班牙艦隊也是如此,所以在晚上,他們誰都沒有發現誰。但是當朝霞的第一抹微光照亮了海面的時候,大家都驚訝的發現:敵人竟然近在咫尺!
是的,完全是近在咫尺。甚至兩支艦隊的艦隻乾脆就在一起組成了編隊!這是因爲在晚上的海霧中,大家都只能努力的找前面的兩盞燈,而雙方的艦隻在樣式上都差不太多,掛燈的方式也完全一樣,結果在黑夜和海霧中,兩支艦隊的艦隻都把對方當成了自家的友艦,一點都沒發現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所以當太陽出來之後,兩支艦隊全都亂了套,各種鐘聲,號聲亂七八糟的響成了一片,有些船隻急着想要和敵人拉開距離,有些船隻則急着想要撲上去玩接舷戰,還有些則忙着準備對敵人發起炮擊。
鄭森的坐艦“奮進號”前面後面都是西班牙軍艦,只不過如今大家都沒有準備,所以誰都沒來得及發起攻擊。
“敲鐘!陸戰隊準備戰鬥!”老傑克大喊了起來,“少將軍,請您立刻去更安全的地方!”
“不,傑克船長,這次我纔是艦隊司令。”鄭森道。爲了避免再一次在戰鬥的時候被關起來,鄭森這次並沒有讓老傑克擔任艦隊司令,而是自己當然了這個職務,而老傑克則成爲了副司令和軍事顧問。
“艦首炮兵和艦尾炮兵立刻準備葡萄彈射擊!升起風帆!向右脫離!旗語手準備給其他艦隻發出指令!”老傑克這時候也顧不得和鄭森爭論,而是趕忙發出了一連串的指令。
如今雙方的距離這樣近,老傑克最爲擔心的就是對手會抓住這個機會,用火炮攻擊“奮進號”的主桅杆了,雖然“奮進號”的桅杆要比大多數船隻的桅杆都堅韌得多,它是用整棵的大樹做成的。但在這樣的距離上,如果遭到打擊,也不見得就頂得住。
那兩條西班牙船也在做着類似的事情,雙方如今的距離只有不到一百米。如今的問題就是誰能首先對着對手開炮了。
“不要右轉,筆直向前加速!”鄭森高聲命令道,“陸戰隊到船首準備齊射!”
傳令兵聽了,楞了一下,然後還是將鄭森的命令傳了下去。
“傑克船長,我們一定能先開炮的。”鄭森回過頭對老傑克解釋說。
“您說得對,您是司令,您有決定權。”老傑克回答說。
就向鄭森估計的一樣,使用絲綢藥包的鄭家艦隊的開炮速度是要明顯的優於對手的。在“奮進號”的艦首,裝有一門24磅重炮(其實鄭森很想要在這裡裝上一門更大的大炮的,只是如今他還無法鑄造更大的大炮),鄭森相信,先用這門炮發射的葡萄彈從對手艦尾方向上來這麼一下子,絕對能把對手的艦尾炮打啞巴,然後在後面的那條西班牙船趕過來之前,這門24磅炮還來得及用一發實心炮彈,從軍艦脆弱的尾部打進去,然後在敵艦的炮甲板裡蹦蹦跳跳的一直打到艦首。這樣的一炮,說不準就能打死幾十人,摧毀好幾門大炮。
“奮進號”不斷逼近前面的那條西班牙軍艦,西班牙人也在忙亂的給艦尾炮裝彈。不過沒有使用絲綢藥包的西班牙人的動作明顯要慢不少,當“奮進號”的艦首炮做好了射擊準備的時候,鄭森從望遠鏡中看到,對手纔剛剛裝好火藥,還沒來得及將炮彈裝填進去。
“轟!”奮進號艦首的24磅炮開火了,將無數的葡萄大小的小鐵珠子射向對面的西班牙艦尾炮。這些小鐵珠像一陣急雨一樣灑了過去,幾個正在裝填的西班牙炮手當場就被打成了肉醬。
幾乎在於此同時,“奮進號”的艦尾炮也打響了,同樣是葡萄彈,不過因爲射擊的距離更遠一些,所以使用的鐵珠也要略大一點。這一炮同樣搶在了對手之前,將對手的幾個炮手都打翻在大炮旁邊。
“幹得好!”鄭森喊道,“讓艦首炮換實心炮彈,射擊對手炮甲板;艦尾炮換鏈彈,打擊對手前桅!”
西班牙人的勇氣並沒有被這一炮打掉,雖然幾個炮手被打倒了,但是又有好幾個炮手跑了過來,準備繼續裝填火炮發起反擊。
不過這時候,“奮進號”和前面的那條西班牙軍艦的距離已經更近了,陸戰隊手裡的燧發槍都已經能有效的對付這個距離上的目標了,所以這些炮手又被陸戰隊員們的火槍齊射打翻在地。倒是跟在“奮進號”後面的那條軍艦,因爲距離拉遠了些,陸戰隊手裡的火槍已經不注意壓制這些炮手了,所以他們得以開始繼續裝填他們的火炮。不過前面的炮擊還是讓他們的裝填時間大大延長了。
老傑克對於鄭家艦隊一直有一個說法,那就是:鄭家的水手的航海水平還比不上泰西海軍,但是鄭家的炮手的水平卻超過了大部分的泰西炮手。這當然是在平時高強度訓練,用銀子和鯨肉填出來的。而“奮進號”上的炮組更是精選出來的。所以在西班牙人完成裝填前,“奮進號”的艦首炮就已經完成了再裝填並向着前面的目標打響了一炮。
這枚炮彈準確的擊中了前面的西班牙戰艦的艦尾,從這個薄弱位置一頭扎進了二層炮甲板中,雖然看不到這一炮造成了怎樣的結果,但是鄭森也猜想得到一個24磅的大鐵球,在封閉的炮甲板中一路跳躍着前行,在甲板和船幫中彈過來彈過去能帶來多大的殺傷,那隻要想一想就讓人……
裝填鏈彈要比裝填實心炮彈複雜一些,所以在艦首炮完成射擊之後,艦尾的那門炮還沒有準備好。不過後面的那條西班牙船上的艦首炮也沒準備好。最後還是“奮進號”的尾炮首先開火了。
鏈彈朝着後面的西班牙戰艦直射過去,炮彈首先切斷了前桅和艦首斜桅之間的好幾根繩索,這些繩索在崩斷後就像鞭子一樣猛抽過去,一個西班牙炮手正抱起一捆葡萄彈準備塞進炮管,一條繩索就從背後抽了過來,啪的一聲就把這個炮手打暈了過去,葡萄彈也從他的手中掉落了下來,滾得滿地都是。
不過這並不是最致命的打擊,最致命的打擊是這發鏈彈準確的擊中了對手的前桅杆,並將它打成了兩段,折斷的前桅倒下來,落入海中,而還有一大堆的纜繩系在船上,這條西班牙船立刻被倒下的前桅拉得向着一邊傾斜,並且脫離了航線——如今這條失控的船上的火炮暫時已經不能對“奮進號”形成什麼威脅了。
這條船讓開位置後,鄭森就看到了跟在這條西班牙船後面的“伏波號”巡航艦。
“向‘伏波號’發出命令,命令它立刻右轉,脫離混戰,並指揮其他艦隻脫離混戰,直到本艦收回指揮權。”鄭森發出命令道。
“伏波號”是艦隊中的二號艦,在上次的海戰中,當“奮進號”獨自去對付那兩條巡航艦的時候,“伏波號”就負責了對其他艦隻的指揮。如今既然後面的危險暫時解除了,鄭森覺得“奮進號”當然要抓緊機會,趁着咬在前面那條西班牙巡航艦的尾巴上的機會,將更多的炮彈打進它的炮甲板裡,給它造成更大的損傷。
旗語兵立刻用旗語向“伏波號”傳達了命令,“伏波號”開始右轉,同時向其他船隻發出脫離混戰的指令。
這時候,“奮進號”的艦首炮再次打響了,因爲雙方的距離更近了,這枚炮彈又一次準確的擊中了敵艦。
一直在遭到“奮進號”炮擊的就是尼爾森如今的旗艦“饕餮號”。如今饕餮號的尾炮完全被“奮進號”上的火力壓制住了,雖然尼爾森努力的想要讓船上的士兵們重新控制尾炮,併發起反擊,但是使用火繩槍的西班牙士兵再近距離對射中也打不過“奮進號”上面使用燧發槍的陸戰隊,更何況中國人的那門炮打得又快又準,每次當西班牙人稍微有了一點重新控制尾炮發起反擊的可能的時候,這門炮就會用葡萄彈教西班牙士兵重新做人。所以,西班牙人在死了幾十個之後,再也沒人敢去動那門尾炮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奮進號”一炮又一炮的向着它的船尾開炮。好在這個時候,本來在混戰中的一些中國船隻開始撤出,這讓其他的一些軍艦好歹是騰出了手,可以趕過來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