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吃驚地站起身來,連忙問道:“茹霜,你不是一直留在平州城嗎?怎麼到了這裡?爲何不提前通報一聲?”。
對於他的一連串提問,馬茹霜置若罔聞。
她只是緊閉雙脣,眨動着黑葡萄似的雙眸在倪飛燕和關羽的臉上掃來掃去。
關羽依然泰然自若,估計此刻就算突然一個炸雷劈在他腦門上也會處變不驚。飛燕姑娘臉上卻有些掛不住了,緊閉雙脣,輕咬牙關,面泛桃紅。
馬茹霜最終將遊移的目光定格在關羽的臉上,張口問道:“她是什麼人?”。
關羽扭頭掃了一眼倪姑娘,轉回頭來笑道:“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帳下一員女將,倪飛燕倪姑娘。戰場之上她殺敵勇猛,實乃巾幗英豪。因不幸重傷,本帥這才特來探望。你不用誇我,身爲一軍統帥,體恤下屬也是應該的!”。
茹霜姑娘一言不發,死死地緊盯着關羽的面龐片刻。忽然兩行淚水自她的眼角滑落,這倒讓關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馬茹霜冷笑道:“體恤下屬?我父親也是一軍主帥,我卻從未見過他如你這般體恤下屬!”。
見茹霜姑娘竟然落淚,關羽連忙收起自己的一副無賴相。正色道:“霜兒不要着惱,這是軍營之中,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容我回頭再向你慢慢解釋。”
馬茹霜嘟起嘴來,小臉漲紅,呼吸急促,不依不饒地問道:“幹嘛回頭解釋?現在就給我說清楚!虧着我一路奔波,心心念念牽掛着你的安危。大庭廣衆之下,大楚皇帝金口玉言給你我二人賜婚,你竟是要將我置於何地?”。
眼見茹霜姑娘粉面潮紅,梨花帶雨,哭的傷心欲絕,關羽終於淡定不下去了。
他一臉嚴肅地說道:“霜兒,實不相瞞。倪姑娘是在我認識你之前就與她相識了,無論是什麼天王老子,皇親國戚的賜婚也罷,否決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聽從於自己的內心,你們二人我都喜歡,而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馬茹霜微微擡起頭來,微眯着朦朧的淚眼望着面前這個曾經魂牽夢繞,如今卻令她傷心欲絕的男子,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帳外雖然是晴空萬里,但在她的眼中早已是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她能明顯感覺到胸膛內有一股憤怒的烈焰左衝右突,上躥下跳,隨時要找個出口噴薄而出。
關羽似乎能感知到茹霜姑娘的憤怒,連忙上前兩步伸出雙手想要搭在她的肩頭,使她儘快平靜下來。
如若放在以往,馬茹霜對這個親暱的舉動會內心充滿喜悅,求之不得。但此時,她卻閃身躲過,“倉啷”一聲抽出了懸在腰間的寶劍,冰冷的劍尖指着關羽說道:“你且閃開,我要先殺了她,再與你理論!”。
望着馬茹霜脹紅嬌美的臉龐,關羽變色道:“茹霜,不可亂來,這是在我軍營之中,豈容你肆意妄爲?!”。
馬茹霜完全不爲所動,腳尖點地繞過關羽飛身挺劍向倪飛燕刺去。躺在牀榻之上不能動彈的倪飛燕圓睜雙眼,微張小口,顯然難以置信。
雪亮的劍尖離着她還有一段距離,“嘣”的一聲脆響,關羽已疾步上前,伸右手雙指彈在了那把寶劍的劍柄處,使其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茹霜姑娘瞪了他一眼,緊抿雙脣努力調整了一下方向,不依不饒地準備再度發力。
關羽無奈只好拔出背後的寶劍,他深怕茹霜惱怒之下真的傷了倪飛燕,只得奮力格擋。
茹霜見他處處護着那員女將,心中更加火大,乾脆緊咬銀牙挺劍朝他刺來。
見茹霜放棄了對倪飛燕的攻擊,轉而向自己撒氣,關羽心中反而寬慰了許多。
輾轉騰挪間,二人你來我往已酣鬥了幾十回合。關羽一方面處處相讓,一方面在心中暗暗讚許道:“看來這小丫頭這些日子沒有偷懶,劍法進步不小呢!”。
此時帳外的護衛聽到帳內“叮噹”一陣亂響,竟然是打了起來,不由得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兵刃,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
衝是衝進來了,但眼前的情形令護衛們暈頭漲腦,怎麼馬大帥的千金竟然揮舞寶劍和關將軍動起手來了?他們倆不是已被聖上賜婚了嗎?都說小別勝新婚,這倆人怎麼好端端地動起手來了?該幫誰呢?反正不能讓關將軍吃虧負傷就是了!
關羽掃了一眼護衛們爲難的臉色,高聲道:“你們都退下,不可傷了茹霜姑娘!”。
聽了他的話語,馬茹霜非但沒有生出感激之心,反而更加來氣,招式驟然加快。
關羽一邊不慌不忙地沉着應對,一邊嬉皮笑臉道:“很好,霜兒進步神速,爲師深感欣慰。劍法比原來簡潔、犀利多了!”。
馬茹霜眼角還掛着淚滴,氣鼓鼓地忍不住回了他一句:“誰要你誇!”。
衆護衛見關將軍見招拆招,動作如行雲流水,毫不費力,內心都踏實了很多,紛紛收起了手中的刀劍。心中暗道:人家小兩口打着玩,我等外人確實不好插手,只能袖手旁觀,看個熱鬧了!
又打鬥了十幾個回合,茹霜姑娘白皙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見仍難以攻破關羽的防線,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扭頭瞪了倪飛燕一眼,恨恨地一跺腳,轉身向帳外走去。
見關羽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她仍然怒氣難消,行至帳口,揮手一劍。“唰啦”一聲,帳簾被一劈兩半。
關於追至帳外,馬茹霜已然頭也不回地翻身上馬。卻見她打馬揚鞭,旁若無人地衝出去好遠了。
關羽返身回來,仔細地觀察着倪飛燕,確信剛纔那一番打鬥沒有傷到她分毫這才放心。
猛一擡頭,見倪飛燕雙眼也在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自己,四目相對,倪姑娘艱難地莞爾一笑說道:“今日裡你把馬大帥的千金算是得罪的不輕!”。
關羽搖頭笑道:“無妨,霜兒就是小脾氣爆了點,被她老爹打小慣壞了,其實她心眼兒不孬。”
倪飛燕咧開蒼白乾涸的嘴脣輕言道:“從她的眼神中我知道她如我一般真心真意地待你。倘若今後我有什麼不測,你要對她倍加珍惜纔好。”
關羽微微一愣,皺眉道:“呸呸呸,這話多不吉利!以後不許再如此胡言亂語了,等你養好了傷,我們倆還要奉旨成婚呢!”。說着又伸手輕輕抓起了倪飛燕的小手。
飛燕姑娘的眼中又泛起了淚花,並不答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從關羽寬厚的手掌,她感覺到了一股源源不斷涌向她身體的暖流。
護國軍潰敗,兩位主帥雙雙陣亡這個天大的壞消息沒過多久還是傳到了大齊的京城。數日之後,終於傳到了大齊皇帝李弘基的耳朵了。
初聞噩耗,這位一腔熱血,胸懷壯志,一門心思渴望將祖宗留下來的數百年的基業在他手中發揚光大,實現中興的年輕皇帝面色灰白,癱坐在地,久久不語。
他想不通:前些日子還連戰連捷,捷報頻傳,普天同慶,怎麼轉眼之間就風雲突變,山崩地裂了呢?他心中很清楚地知道:護國軍的潰敗與消亡對大齊王朝意味着什麼!也許,他的餘生只能是眼睜睜地看着大好河山支離破碎,被匪寇一點點蠶食殆盡了。
可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有心殺賊,無力迴天。他絕不甘心。
這一日的深夜,皇帝的寢宮中燈火通明,無人入睡。
李弘基面色凝重地倒揹着雙手,來回踱步,間或低頭看一眼齊刷刷跪倒在他腳下那一羣黑衣人。
這些人正是死去的鄭公公口中所言的“秘密隊伍”,是李弘基最後的家底。
原本苦心訓練這些人是爲了監視朝臣的一舉一動。這些人只對他一個人效忠。朝中百官,無論官職如何高貴,聲名多麼顯赫,在這些人的眼中都只是被監視和懷疑的對像。
扳倒兩任太宰,甚至拔除恭親王這根眼中釘他都沒有動用這些人去搏命,只讓他們負責在暗中嚴密監視。如今,他不得不將他們推上前臺,爲大齊王朝的生存做最後的努力,孤注一擲,去爭取寶貴的時間。
李弘基停住了腳步,聲音低沉而威嚴地說道:“爾等此去潛入平州,你們的目標只有一個: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想盡一切辦法擊殺逆賊劉謙,在賊寇中製造賊寇恐慌與混亂。寡人已下旨抽調境內堪用之人馬,爭取時間再築一道防線,以逸待勞,給大楚賊寇迎頭痛擊!”。
那些跪倒在地一直保持靜默的黑衣人忽然異口同聲地開口道:“我等誓死效忠聖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弘基略感欣慰地點了點頭,望着其中一位年齡稍長,臉上有顆黑痣的壯漢問道:“你聯絡的其他幾路英豪可有迴音?”。
那人連忙低頭叩首道:“聖上大可放心,一切都早已安排妥當,卑職們誓死效忠聖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弘基擺手道:“很好,爾等即刻出發。能否力挽狂瀾,在此一舉!朕會在宮中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