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就像是插上翅膀的火箭,一飛沖天,短短十餘天內,揚州漕口就收到了無數的報價、接觸、邀請。
江南是一片膏腴之地,風水好、銀錢足,武行人早就想在這裡立足了,但是地方實力派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這裡是鄭明起家之地,勳貴豪門甚多。
跟江湖比,武行是上游,跟這些貴族相比,武行又顯的粗俗了。
就跟一個大布袋一樣,本來沒有口子,李達所在的揚州,突然放出一個口子,不知多少根針準備往裡扎。
這幾天中,七大碼頭中一下子混入了數百名‘應聘人士’,這些人雖然沒有拳師層次的高手,但是一個個眼冒兇光、骨節上有明顯磨練痕跡、口音是各地方言,而在短短數天內,已經有好幾具屍體飄在河面上,誰都有嫌疑。
而且進城的古古怪怪人物也明顯增多了,有的人只轉了一條巷子,眼線就把人給看丟了。
城東,李府
朱矮子帶着四個人坐在大廳,過了片刻,李達從內間走來,將手上信件交給一個屬下,笑呵呵的道:“歡迎,歡迎。”
“李龍頭,”四人同時起身,恭敬道。
“坐吧,上茶。”
李達打量着四人,這四人之中有北方人,也有南方人,三男一女,男的又分爲兩個壯年一個老年人,神態舉止也各有不同,只不過表情都有些緊張和躍躍欲試,而且都是拳師,而且是各地有名的拳師!
蓋觀音,山東人,時人稱呼觀音刀,從小習武,以八步螳螂、查拳、順手拳聞名,器械是六合刀,在當地擔任武術教習一職,素得山東守備器重,是個標準的山東大漢。
劉採臣,河南人,槍架拳傳人,精通佛漢拳,二十來歲,四人之中年齡最輕,但臉上總帶有一絲絲黑氣,按照面相學,這是有怨憤之氣。
李玉生,年齡六十往上,會打針、放煌石、下毒、精通水戰,來歷最奇異,十歲之前,被人販子綁去海外,四十歲前,在南洋做海盜,老了想落葉歸根,順帶一提,他是地道的揚州人。
楊雪蘭,四十多歲的粗大婦人,家裡是武學世家,精通豹虎拳,有虎大娘的兇名,曾經輾轉多個地方江湖勢力,還帶着三個女徒弟。
這四位在見面之前,李達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歷,或者說,拳術路數。
接觸的人很多,也不是沒有更厲害的,但他們是少數幾個願意暴露拳術根底的,來歷可以編造,但是拳術跟腳是不會說謊的,這是一種誠意。
簡單閒聊一會兒後,李達開口道:“幾位的來意我都知道了,不知你們的選擇是什麼?”
在來之前李達就給了四人兩個選擇,一個是開武館,另一個是入漕幫辦事。
其中開武館的孝敬銀子碼頭要收三成,要免費給碼頭教徒弟,而做爲回報,李達替他們處理揚州的各種江湖紛爭,就像是當年杜五和郭通的關係。
至於加入漕幫就更簡單了,洪門內八堂外八堂有的是空額。
蓋觀音毫不猶豫的道:“老頭子死前拉着我的手,說蓋家拳術在我這一代一定要開枝散葉,請李龍頭成全!”
李達點了點頭,看向另外三人,道:“你們呢。”
楊雪蘭粗豪的一笑:“老孃出來闖江湖,人家卻都叫我保護夫人小姐,搞的我跟個老媽子一樣,李龍頭可不會這樣想吧?”
李達搖頭笑道:“我可沒有家屬,女人在漕口跟男人沒有區別,你來我這裡,我讓你管執堂(負責漕口內部事務)。”
剩下二人也要加入漕口,李達也不客氣,劉採臣領了刑堂,李玉生接了執堂,都是內八堂中的實缺,做爲頗有名氣的拳師,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待遇。
說了一些客套話後,李達便派人請他們出去了,還沒歇上片刻,就被自己的親信朱矮子、何三通、小斷指劉,還有良白羊的親信們,惡面陳、老許等人給堵上了。
“怎麼都在這裡,城裡城外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嘛,”李達抿了口茶,道。
“城裡又死了三個人,江湖人”老許陰着嗓子道。
“那就去報官啊,城裡出了人命官司,不找官府找我有什麼用。”
“是你把火坑引來的,外來人越來越多,我們快控制不住場面了。”
“爲什麼要控制,維護地方安定是當地衙門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給官府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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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矮子不像是老許他們敢直接反駁李達,給了個眼色,小斷指劉陰着臉道:“碼頭上來的外人太多的,一旦暴亂,會出大事。”
“我們的人搞不定那就去請揚州衛的兵,揚州衛的兵搞不定再去請江南大營調遣大軍彈壓,我就不信,一羣混江湖的泥腿子,正當自己是哪根蔥哪根蒜,撒潑打滾裝腔作勢,武行插旗子,插個鬼的旗子,他們怎麼不學學人家十八路反王造反啊!”李達將茶碗往地面上一丟,不耐的道。
幾人面面相覷,李達這些天的冷靜跟了他們一種錯覺,那就是這位大佬對於被刺殺並沒有情緒,沒想是全憋在這兒呢!
最後還是惡面陳忍不住道,“你這樣做等於把自己架在火爐子上烤,有我們在,局面其實是能維持的。”
“維持,你也知道是隻能是維持了,靠什麼維持,大嫂留下來的人脈?人情用一次是面子,再用一次就成債了,他們不是個個都覺的這地方好嗎,那就讓他們自己搶個夠,別指望誰來給他們收拾殘局!”
“他們要真有本事,就來搶我的位置試試!”
老許這些人應該是得到了良白羊的指示,雖然承認李達的地位,但卻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直到現在他們才意識到,李達很討厭這種態度。
“畢竟這七個碼頭是他一炮一炮的轟下來的,我們的確有些自以爲是了,”出了門,惡面陳感慨道。
老許是個失敗的老武行,雖然行事狠辣,但對於真正武行人來說,心底裡還是有一絲畏懼,所以行事求穩,但穩不住了的時候,也會還一個思路。
“不算全是壞消息,”老許頓了頓:“我們這邊是在火坑上,他們是在火爐底子裡,我們烤火,他們燒火,沒區別,都危險。”
……
林放就覺的很危險,他看了看巷子前後出口,總感覺有人在監視他們,但除了苔痕斑斑外,沒有任何人影。
進了門,兩個師兄弟探了探頭,確認無人後才抱怨道:“老頭子什麼意思,讓我們在這裡打探門道,如今門道打探清了,他倒是進來啊,現在外面眼線這麼多,我師弟上次出門,差點跟一個練散手的混小子打起來。”
“刺殺案不算是動靜嗎?”林放反駁道。
“老頭子向來是聲勢大,膽子小,這有點不大像是他們的作風。”
“別管他們,他們不動手,我們就找機會動手,城裡的人不是聯繫上了嘛,讓他們動一動。”
林放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毒藥,冷不丁的開了口。
……
“查出來了,真是洪門的人,揚州洪門堂口,王姓傳人給了山號、字號,”老七摸着貂毛,認真道。
“五哥,是回去稟告老主子,還是怎麼個辦法?”
老五那比常人還要高大的身軀蜷縮在小房間裡,像是窩在山洞裡的瞎眼老熊,“老主子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小國公面前,對付洪門不能明動手,我們暗着來。”
老五拉開窗簾,正巧,一個耀武揚威的青年正用一手還算粗陋的拳術毆打着一個潑皮,他沒注意到,在圍觀人羣中,比他能打的至少有二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