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內史司馬騰受命爲將軍,領兵東進攻韓。
秦軍突然東出直搗韓都新鄭,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俘獲了韓王安,繼而佔領了韓國全境。
至此,戰國七雄之一的韓終於滅國。
有二百零三年曆史的韓國,最終變爲隸屬秦國的潁川郡,郡治則設在了陽瞿。
不久,又傳出齊國地震,全民饑荒的消息。
這幾年的天災頻繁降臨各國,彷彿也在昭示着天下即將風雲大變。
加之韓國被滅,現下幾國已是人心惶惶……
而在秦國,這一年的年節,“秦滅韓”則成了每一個秦人喜聞樂道的話題。
咸陽城內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燈火通明。
今夜,興樂宮的酒宴亦是格外熱鬧。
趙政平日在人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今日卻不止一次露出了開懷的笑顏。
樑兒見他心情這般好,便去抱了“繞樑”來,想要爲他助興。
衆人見沉寂了三年的“繞樑”琴再度現世,皆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齊齊望向那立於大殿中央的白衣女子。
此女生得嫋娜纖巧,肌骨瑩潤,眼如水杏,舉止嫺雅。
琴前,她微微福身,婉婉落座。
玉指如蔥,輕盈撫於弦上。
不覺中,已有微若的低音幽幽入耳;又不知何時,音中漸有清脆的短音浮現,有如珠玉騰躍,此起彼伏。
隨着繁音越增越強,那繞樑之音仿若鳴泉飛濺,清逸無拘;又似羣卉爭豔,花團錦簇,其間更是夾着間關鳥語,彼鳴我和,久而不絕……
琴音落定之時,李斯不禁滿目讚許,笑嘆道:
“三年未見,樑兒姑娘的琴藝真是更爲增進了。”
左丞相昌平君亦是頗有感慨:
“我記得當年初見之時,樑兒還完全不通音律,想不到如今,竟是已有如此高超的技藝了。”
就連平時話不多的右丞相王綰,此刻都不免頷首微笑:
“樑兒姑娘天資通透,聰慧非凡,能將一曲操得如此這般入耳入心,讓本相也不免心生佩服。”
兩大丞相加上一個廷尉都對樑兒大加稱讚,席間衆人便更是嘖嘖稱歎,直誇樑兒才藝驚人,氣度非常。
“哼,她曲子操的好,還不是沾了那張'繞樑'名琴的光!”
忽有一計刺耳的女聲劃破半空。
衆人尋聲望去,竟是近幾年倍受大王寵愛的胡美人。
就在大家全都甚覺尷尬之時,樑兒緩緩將身轉向胡姬的方向,垂眸淡聲道:
“美人曾經說過,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琴。美人方纔這般誇獎奴婢的琴,奴婢真是多謝美人的盛讚了。”
言畢,她深深一拜,看似無比真誠。
彼時,胡姬以“繞樑”相逼,令她跳下鳳凰池時說的就是這句話,現在,她原封不動的將這句話丟了回去。
“你!……”
胡姬被死死噎住,只轉瞬便被氣得滿臉通紅。
樑兒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快意得很。
正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剛回來時,太多的突發狀況令她難以招架,才一直都落了下風。
可她也不能總是被胡姬踩着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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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三年令她感觸愈發深刻。
深宮之中,太強固然會成爲衆矢之的,可是太弱的人,卻往往都是最先喪命的……
趙政見狀斂頭暗笑。
他的樑兒總算是完全回來了。
這一天不止是秦王政十八年的起始,更是趙政三十歲的生辰。
酒宴散席後,昭陽殿中,樑兒早已備了生日蛋糕放在趙政的桌案之上。
趙政習慣性的用手指沾了奶油放入口中,又用同一根手指沾了一些遞到樑兒的嘴邊。
樑兒被趙政這個幼稚的舉動驚得一滯。
她覺得他定是方纔在酒宴上酒飲得有些多了。
她擡眼看向趙政的臉,卻剛好對上了他溫柔的眸子。
這樣深邃的兩潭秋水,她無論如何也是抗拒不了的。
樑兒盈盈一笑,如琬似花。
她脣瓣輕啓,輕柔的將趙政沾着奶油的手指含入口中。
趙政的心忽的一顫。
他能感覺到樑兒的脣那般綿軟,還有小小的舌那般幼滑,小獸一般在他的指尖上輕舔着。
趙政氣血上涌,忍不住想要將那誘人的櫻脣和調皮的小舌一併送進自己口中,細細品嚐。
他一手將樑兒攬入懷中,一手擡起她的下巴,拇指的指尖在她軟嫩的脣上輕緩的摩挲。
終於,他俯身將她吻住。
那脣似是軟得可以揉出水來,令他不得不心生憐惜,小心翼翼的將它含入口中,輕輕呵護。
樑兒獨有的脣香亦是混着奶油的甜味,在他的口中久久癡纏,縈繞不散。
“樑兒,你可還記得,當年你離秦的前夜,在寢殿之中,你答應過寡人什麼?”
燭火輕搖,硃紅的大殿中,趙政輕攬着樑兒,語聲款款,脈脈含情。
三年前的那一夜,趙政將她抱在懷中,要她答應回來以後要安心做他的女人,不許再離開他半步。
做他的女人……
樑兒面上忽的一紅,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的眼。
而這一副桃羞杏讓的模樣卻偏生更是讓趙政愛憐得緊。
他眉眼囅笑,飽含柔思,脣覆在樑兒耳邊,輕聲道出了自己的生辰願望。
“寡人想看你歌舞……只爲寡人一人。”
樑兒有些訕然。
是啊,這麼多年,她還從沒爲他歌舞過……
她施施而退,再擡頭時,已然換上了一副皎如明月的盈盈笑顏。
清麗飄然的歌聲徐徐而起,樑兒足尖輕踮,纖腰款擺,翩躚起舞……
澄空無際,一幅輕綃,素秋弄色。
翦翦天風,飛飛萬里,吹淨遙碧。
想玉杵芒寒,聽佩環無跡。
圓缺何心,有心偏向歌席。
多少情懷,甚年年、共憐今夕。
蕊宮珠殿,還吟飄香秀筆。
隱約霓裳聲度,認紫霞樓笛。
獨鶴歸來,更無清夢成覓。
……
此爲一曲,相傳是上古黃帝因流連夢境華胥氏之國而作,樑兒此番更是即興填詞,將其獻予她最心愛的男子。
幽寂空蕩的赤色宮殿,千根燭火,光暈朦朧,酒意靡靡,歌舞繚亂……
就算這一切只是個夢,她也甘願爲之付出所有。
她皮膚嬌嫩素白,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似花中晨露一般,美眸中清麗之間瀲灩着光華。
幾個轉身間,歌聲有如涓涓細流,繾綣飄渺。
她腰骨纖細,揚袖輕舞。
手如拈花扭轉,身似拂風輕移,宛若飛燕,婀娜醉人……
這樣的樑兒,真真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趙政已然癡迷失神,無法自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她的舞姿如此妖嬈撩人,歌聲如此嬌婉動聽,難怪趙王會對她那般欲罷不能……
不……
趙政的眼神驟然凜厲。
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她!
他忽的上前,強有力的手臂一把攬過樑兒纖軟扭動的腰肢,霸道的吻突如其來的如狂風暴雨般落下,竟是幾近瘋魔。
樑兒被他吻得幾乎窒息,瞬間迷失了意志……
時至今日,她早已成了趙政的附屬。
只要是爲他,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給。
不知不覺,趙政已將她攔腰抱起,帶回了寢殿。
牀榻之上。
趙政一邊吻着,一邊將手移至樑兒的頸上……胸前……腰間……
因在席間飲了不少的酒,故而此時他的力道並不輕,可是樑兒卻未有絲毫不適。
相反,趙政的親吻,趙政的碰觸,無一不令她的神經躁動不已。
她嬌喘着努力迎合着趙政所有的需求,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讓他知道,她愛他,只愛他……
“大王,水月宮有人來報,說是胡美人心情不好,堅持要飲酒,宮人們實在勸不下,故而前來向大王請示,該如何是好?”
門外內侍的通報打斷了一切的美好。
趙政低喘着撐起身子,調息間,眸光已冷如寒冰。
“身懷有孕還飲酒……”
趙政蹙眉起身。
“不能任她胡鬧,這個孩子一定要保住。”
聞言,樑兒暗自一嘆,穩了穩情緒,默默斂好了身前凌亂的衣襟,下了牀榻替趙政將衣衫打理齊整。
忽然,趙政捉住了她的手,展臂將她斂在胸前,低頭輕吻她的耳際。
有溫熱的氣息鑽入耳中,柔柔的,輕輕的,癢癢的。
“等我回來……”
寢殿的門開了又關,殿內就只剩下樑兒一人。
她癡癡凝望着那扇已然靜止的門,心跳竟不知爲何快得幾乎要承受不住。
是她聽錯了嗎?
趙政方纔沒有自稱“寡人”,他說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