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者都剛收攏殘軍還沒有來得及喘氣,身邊一名副將驚訝的指着不遠之處,只見一隊整齊的宋軍騎兵如神龍一般出現在眼前,又或許是早已出現在那裡,只是剛纔沒有看到。
完者都大驚,殘軍雖已收攏,但畢竟還沒有整飭陣型,若是對方乘機衝擊,自己一點機會也沒有,連忙讓副將請高鬧兒、四家奴兩位萬戶出兵接應,因爲兩人早之前已有商議,所以接到消息之後馬上出兵,也不管這溪口能夠擠下多少人,反正涌上去至少能夠混幾分功勞。
“大人,怎麼辦?”副將一臉着急,想不到對方竟然還要耍賴,往日都是敗陣之後便鳴鼓收兵,想不到這次連續出兵,想起剛纔的短矛,完者都心中有幾分擔憂。
“撤退?”完者都要緊牙齒,這兩個字最終沒有說出,咬了咬牙,狠狠說道:“跟老子衝上去,宋軍騎兵打不過我們。”
“衝。”副將大喝一聲,跟着衝了上去,自己陣型還沒完全收攏,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按照他們往日的經驗,宋軍都是不經打。
至於撤退?那也只有怕死的宋軍纔會如此,蒙古的騎兵,帶着勝利的榮耀維護他們僅有的一絲自尊。
張貴心中笑,見蒙古騎兵還敢衝鋒,在佩服他們的勇敢之餘,也對他們的無知表示蔑視,輕輕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矛,大笑:“兄弟們,給老子放手去殺。”
“嗷嗷……”精力過剩的宋軍騎兵,如狼似虎的向蒙古騎兵衝過去,他們征戰在外,如今難得一次在張貴的統領之下出徵,每個人都鼓起勇氣,恨不得在張貴面前好好表演一番。
完者都遠遠便看到了臉帶笑意的張貴,當然還有他兩個身強力壯的親衛,心中不由mao忍不住後退,但是想起張弘範和塔出所說,完者都鼓起勇氣,狠狠的瞪着張貴,手中卻緊緊握住長矛。
“殺。”完者都大喝一聲,以排斥心中的那一絲恐懼,想起那一個個倒在自己長矛之下的曾經的敵人,完者都眼中隱隱爆紅,自己不會敗,一定不會敗。
“嘭”的一聲巨響,長矛毫無阻攔的相碰,完者都緊握長矛的右手虎口一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對方哪一種巨大的衝勁向他衝過來。
“哈哈,老子張貴,今天便取你狗命如何。”張貴鬨然大笑,身邊的護衛也大聲叫了起來:“取你狗命,取你狗命。”
完者都大怒,對於英勇的蒙古人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遇到的恥辱,他們身邊的侍衛也高聲嘶喊起來,他們寧願死,也不願意被人如此恥辱。
況且向來只有他們侮辱別人,現在反過來,他們怎麼也不能接受。
“殺。”完者都身邊副將大喊,率先向張貴衝過去,張貴輕蔑的看了一眼,右手輕輕一揮,毫無在乎說道:“你不是老子的對手。”
右手是樑顧,不知何時要了一把長斧頭扛在手中,他也不嫌累,看到張貴的手勢,不由tian了tian嘴巴,彷彿是看到前面的獵物向他撲過來。
而張貴卻不放過完者都,對完者都招了招手,爽朗笑道:“萬戶大人,是否休息好了,那就動手吧。”
完者都還真是想借副將和對方jiao手時拖延時間,讓虎口恢復,想不到卻被張貴一眼看穿,心中有幾分猶疑,想逃走但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若是這次再臨陣逃亡,他完者都的名義可就完了,日後還能不能坐上萬戶這個位置還兩說。
想到這裡,完者都一咬牙,大怒:“殺,給老子殺。”
這是一個殺紅了眼的賭徒,張貴畢竟是後來人,知道心理戰有時候比武力更加有用,他平素雖然囂張,但是對陣時卻是專心一致,雙腳微微用力,戰馬撒開腳向完者都衝過去。
“砰”的一聲,完者都果然覺得對方的力氣弱了不少,兩人都夾住戰馬,完者都覺得自己應該是乘勝追擊,看到張貴被dang開的長矛還沒有來得及變招,完者都大喜,手中長矛變橫掃爲突刺,雙腳狠狠用力一踢,藉助戰馬的衝力,向着張貴衝過去。
眼看長矛就要刺中張貴的胸口,說時遲那時快,張貴身邊突然向左微微一扭,手臂用力一夾,長矛竟然被夾住。
完者都清晰的感覺到長矛刺空,想變陣爲橫掃,卻已被張貴手臂夾住,完者都大驚,他爲人也算果斷,立刻放開手中的長矛,雙腳猛用力,想逃脫張貴的範圍。
“遲了。”張貴等的就是這一刻,等完者都放手的一瞬間,手中長矛用力橫掃過去,張貴剛纔就已刻意放輕手力,如今全力橫掃,再加上完者都剛纔放棄長矛,根本就不是很穩重,只聽到“啪”的一聲,完者都竟然掉下馬。
“捆起來。”張貴大笑,左手拿過完者都的長矛,雙手向前一掃,竟然把完者都的護衛都bī退。
“嘭”的一聲,完者都只感覺一個高大的影子落在跟前,一個手執五環大刀的壯漢已是像抓小jī的把自己提了起來,手中五環大刀架在脖子之上。
張貴殺意正隆,拿着雙矛向前殺過去,此時樑顧長斧頭已把不知死活的副將砍倒,也護在張貴身邊,向前殺過去。
張貴雙腳緊扣馬環,手中長矛如兩條長龍一般,或刺、或掃或挑,所向披靡,不一會兒竟然殺到了蒙古騎兵的後陣,雖然宋軍的側翼已經把這股蒙古騎兵包圍起來,但張貴遠遠看到蒙古騎兵的援兵已經衝了上來,樑顧tian了tian嘴巴,高興問道:“頭,怎麼?”
“讓老黑上來。”張貴豪氣笑道:“跟老子再殺一場。”
黑楊早已等得有幾分着急,他有些慚愧的看着身後的騎兵,可能因爲他的原因,這原本是將士們立功的時候,卻可能會因爲自己而耽擱。
是的,無論是郭平、李庭芝甚至張貴,都對自己表露了絕對的信任,但是他心中有數,自己畢竟曾是呂文煥的親信,如今呂文煥卻正在伯顏軍中。
“大人,將旗。”黑楊擡頭看去,只見不遠處一支黑色的將旗在空中往返揮動,竟然是張貴親自下的命令。
黑楊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流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吼道:“兄弟們,跟老子衝。”
等黑楊衝過來,張貴已經在韃子騎兵中殺了一個來回,蒙古騎兵已1uan成一團,被張貴的三千騎兵包圍分割,張貴見黑楊衝過來,連忙讓開,大聲道:“老黑,幫老子擋住後面的那些傢伙,老子要殺光這幫不知死活的野蠻人。”
黑楊一愣,這是何等的氣概,他不知多少年都沒聽過這樣的話,一股勇氣從心裡衝上來,手腳用力,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殺。”黑楊衝進了完者都的殘軍之中,這些殘軍早已被張貴打1uan,哪裡還能擋得住黑楊的騎兵,等黑楊衝了過去,高鬧兒和四家奴的騎兵還沒有衝過來呢。
“兄弟們,給老子快點。”張貴悠閒自得的站在一旁,大局已定他也沒必要跟兄弟們搶功勞了,只是一旁的黑帆有點着急,看了張貴好幾次想說話但都說不出來。
張貴哪裡還不知道黑帆的意圖,此時樑顧已回到身邊,一身血跡斑斑,幾乎把盔甲都染紅了,笑道:“把這鳥人給老樑,你去吧。”
黑帆大喜,把完者都像摔沙包一樣丟給樑顧,喜衝衝的上馬,手中五環大刀虎虎生威,彷彿捲起了一陣大風。
張貴看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黑帆也該出去了。”
“嘿嘿。”樑顧站在張貴身邊,手中的完者都像是出氣多入氣少,死了好幾分了。
“老樑,”張貴看着眼前殺戮的戰場,喃喃說道:“你能想到會有今天嗎?”
樑顧一巴掌把還在掙扎的完者都拍暈,搖頭道:“老子沒想到,但是老子相信頭一定能能夠做到。”
“呵呵,你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拍老子的馬屁了。”張貴笑罵道:“你有沒有後悔?如果你沒跟在我身邊,說不定如今已經是一軍統領?”
樑顧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流出來:“nainai的,頭還是這樣會煽情,老子這輩子說什麼也不會離開統領身邊。”
“統領”兩字雖平淡,但卻是那個時代的記憶,如今稱呼自己爲“”統領的人已經不多了吧?將士百戰死,三千義軍能夠生還到現在的還有多少呢?自己欠他們的實在是太多了。
徹底被打1uan的完者都三千騎兵,竟然還有一百多騎兵舉手投降,張貴也不多殺戮,畢竟他還需要了解北方的形勢,再說這些俘虜送到臨安,可是一件大功勞。於是讓騎兵清場,然後又讓陳大舉去接應黑楊,兩軍jiao替撤退。
陳大舉三千騎兵,都是郭平仿照鄂王岳飛嶽鵬舉訓練出來,一手短矛使得出神入化,很快就擋住高鬧兒和四家奴,匯合黑楊一起撤退。
高鬧兒和四家奴見完者都已是全軍覆沒,又怕對方有接應,竟然不敢追擊,等戰場結束,此戰竟然殺戮了將近兩個時辰。
此戰殺敵將近三千,又有一百多人投降,甚至還俘虜了向來以勇猛作戰而著稱的完者都,自己不過傷亡幾百人而已。
縱使這樣,張貴也心痛得大叫不值得,要知道這些精銳的騎兵,都是百戰老兵,經過的殺戮甚至比韃子還要多,但此戰徹底震撼了張世傑、孫虎臣等一衆將領,當然下面的小兵就更不用說了,大夥看張貴的眼神也變了不少。
“大、大人,”孫虎臣忐忑不安說道:“大勝啊、大勝啊。”
“屁,”張貴有點悶悶不樂,道:“竟然還有好幾百人傷亡,一點都不值。”
孫虎臣愕然,看到張貴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於是也知趣的閉上嘴。
張貴又把完者都綁過來,這人倒有幾分志氣,明知道必有一死,說什麼也不肯開口,張貴皺了皺眉頭,讓樑顧先帶出去,然後說道:“黑帆,你派一支小分隊,把他送回臨安,這人還有一點用處。”
“對了,到了臨安之後,找到陳孚,讓他配合,好讓臨安所有人都看一下,蒙古韃子並不是什麼五頭六臂。”
“同時把老子的奏摺給朝廷帶上,若是朝廷還講什麼仁義,你讓他們把完者都的頭顱帶回來給老子。”
張世傑和孫虎臣也點了點頭,不過也爲張貴的兇狠有點心驚,朝廷的相公向來仁義,說不定還真會做出放虎歸山之事,不過既然張貴有了吩咐,他知道均州軍的人一定會做到,孫虎臣更是充滿信心說道:“有張大人的百戰精銳騎兵,此戰總算是有了幾分勝算。”
張世傑也是充滿了希望,此戰看來,張貴所率領均州軍雖只有一萬,但卻要比他三萬人還厲害得多。
張貴搖頭,苦笑道:“此戰只是打了韃子一個措手不及而已,老子準備了半個月,爲的就是挫一下韃子的銳氣。”
“韃子知道我軍套路之後,哪裡還會傻乎乎跟我軍對陣,說不定還沒碰頭就是一陣箭雨射過來再說。”
“讓兄弟們做好準備,今天還要好好跟韃子打打,等韃子安營立寨後機會就少很多了。”
張世傑、孫虎臣也不由點頭,這次佔了韃子的便宜,若是正兒八經對陣,想必也沒這麼容易,不過聽到還要打,兩人都是蠢蠢yù試。
“這仗可不簡單啊。”張貴見張世傑、孫虎臣兩人的表情,有點不忍心說道:“韃子吃了大虧,更加不容易對付了。”
“張弘範又是一時驍勇,知道此地不宜大軍作戰,恐怕會從騎兵中chou調精銳,別說宋軍騎兵,就算是均州軍也沒有把握。”
“那、那這一仗不如不打。”孫虎臣有點惋惜說道。
張貴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道:“此戰不打也要打,不過老子又不是輸定了,咱們均州軍也不是鬧着玩。”
看着張世傑、孫虎臣擔憂的表情,張貴笑道:“給老子放心,能夠殺死老子的人至今還沒有呢?”
張世傑、孫虎臣兩人苦笑,他們都是和韃子jiao過手的人,知道韃子厲害,心中替張貴擔憂。
聽到完者都全軍覆沒的消息,塔出差點從戰馬上掉下來,他報復心非常強,竟然向宋軍的降軍衝過去,手提馬刀到處1uan砍。
這些降軍哪裡會想到飛來橫禍,竟然被無緣無故被砍翻了幾人,若不是張弘範及時趕到,降軍說不定都要暴動了。
“塔出將軍,塔出將軍。”現在也只有張弘範敢拉住塔出的馬繮,努力穩住氣息,緩緩說道:“塔出將軍請冷靜。”
“冷靜、冷靜,老子死了三千人,折了一個猛將,就是因爲太冷靜了,老子如今不冷靜了,老子現在就把這些該死的漢人殺一個精光。”
“就算你現在把他們殺光也無濟於事。”張弘範壓下怒氣,提高聲音說道:“你要找的是張貴,你的對手是張貴。”
“而不是這些替死鬼。”當然,這句話張弘範幾乎是貼在塔出耳邊說出來。
塔出聽到“替死鬼”這三個字,總算是冷靜了一些,若是攻擊獨鬆關不利,張弘範說不定還要出動自己的騎兵,還不如先讓這些降軍消耗宋軍的兵力。
“大帥,你要給老子出一個主意。”塔出緩緩退出降軍之中,他不知道此時降軍已1uan成一團,有好幾個人已靠近他身邊,若是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就算是拼死也要殺了塔出。
“加快行軍。”張弘範眼中也是充斥了怒火,提高聲音道:“今晚日落之前若是趕不到百丈鎮,軍法處置。”
“現在不是時候,等攻下獨鬆關,塔出將軍想怎樣就怎樣。”
塔出不悅,怒道:“等攻下獨鬆關,等攻下獨鬆關,大帥莫以爲獨鬆關就是殘垣斷壁不可?宋軍難道就真沒有一點準備。”
動怒之下,塔出前所未有的清醒:“若是任由宋軍騎兵橫行,就算是攻下攻下獨鬆關,咱們也逃脫不了被追擊的命運。”
“張大人向來在南方打仗,不知道北方的野狼,他會弔在你身邊,等你放鬆時就撲上來,然後狠狠的咬你一口,等你現時已是流血過多。”
“別忘記了,我大元朝就是這樣才征服世界,難道大帥要我軍成爲獵物?”
“放肆,”張弘範大怒,道:“你也知道,如今是南方,你看一下四周,哪裡來的草原,哪裡來的荒漠,這裡是南方。”
“羣山、河流、田野和城池,這都是我軍最大的阻礙,現在豈是憑藉匹夫之勇的時候?就算騎兵再英勇,但大兵力鋪展不開,陣型施展不開,繼續打下去只會不停消耗兵力而已。”
“臨安,纔是宋軍的心臟,只要攻下臨安,再英勇的宋軍,也會煙飛灰滅,這就是南方的短處,這纔是南方最致命的傷。”
塔出喃喃不說話,但明顯不服氣,他渴望的是北方的荒原、北方寬闊的草原,北方一望無際的遼闊纔是他的戰場。
張弘範緩了一口氣,道:“塔出將軍,張某也沒有辦法,張貴用兵向來兇狠,若是讓他抓住機會就會竭盡全力。”
“如今之計,還請將軍chou調軍中精銳,凡能夠以一敵三之將士才能入選,等待宋軍再次進攻,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或許還有機會。”
塔出眼睛大亮,拱手道:“大帥,末將剛纔衝動了。”
塔出領命而去,chou調高鬧兒、四家奴等勇將,又從軍中chou調三千精銳,凡殺過三人以上的將士才能加入,然而對於久經沙場的蒙古騎兵來說,以三人爲界限幾乎能夠選出好幾萬人。
於是又提高界限,一直到十五人,才從中選出三千人,塔出眼睛爆紅,恨不得此時宋軍騎兵馬上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