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春收後的第一個禮拜日,禮拜日是均州特有的節日,意思是說沒逢七天就會放一次假,均州百姓也明白所以,既然官府說放就放吧。不過鄉里的百姓,哪裡會有放假不放假的觀念,但在小學求學的孩童,卻是滿心歡喜的蹦蹦跳跳跑回家,纏着自己的雙親要到均州遊玩。
黃毅昨日剛賣了兩旦糧食,他是第一批在青泥河買地的人,當時陳大舉在他們山村收購糧食之時,父親老黃頭相應,賣了三旦糧食,然後再給自己賣了六畝地。
自己和媳婦兩人,拼死開墾,終於趕在春耕尾巴中上了糧食,原本以爲沒什麼希望,卻想不到竟然出人意外的收穫了將近六旦糧食,黃毅給自己留下了四旦,自己也算是獨立門戶了,總不能還往家裡要錢,於是咬牙賣掉了兩旦,換了些銅錢放在家裡應急。
“這是四兩銀子,你拿好了。”衙門的小吏笑盈盈的把閃亮的銀子遞給黃毅,道:“小哥,你看還有哪家有糧食的,讓他們趕早過來,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官府可從來沒虧過咋百姓。”
同是山村的老張的兒子張發,當時賣了十畝地,也如黃毅拼命辛勞,最終也收穫了將近十旦糧食,可以說他們兩人是最早搬遷到青泥河的兩戶人家,當他們收穫春糧時,別人還在開墾良田呢?
黃毅美滋滋的揣着銀子來到張發的家,兩個家庭都是用泥巴糊起來的簡易房子,黃毅打算趁着有閒,請人幫忙修兩三間小屋,既可以存放糧食,又可以免收風吹雨打,想不到張發的意思跟他一樣。
黃毅扭不過孩子的糾纏,和張發一合計,乾脆把孩子和媳婦一起帶上,浩浩蕩蕩的往均州城走去。
寬闊的官道,被均州軍平整過,有些地方還鋪上了碎石頭,踩着咯吱咯吱的聲音,走起來非常舒服。
因爲害怕遲了回來,兩家早早就出了門,家裡的糧食是不用擔心的,新修建的村落,十戶爲一什,有什長安排人輪流巡看,倒也是安全。
天還很黑,兩人走到村頭,卻發現村頭燃起了一堆火,火堆旁有一輛嶄新的馬車,馬車前面有一箇中年男子正眯眼睡覺。
像是聽到了黃毅等人的聲音,眯眼睡覺的中年男子一下子驚醒起來,看着黃毅等人,堆起笑容道:“兩位小哥可是要去均州城嗎?”
黃毅藉着火光,看到中年男子臉上有一道疤痕,又發現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比較奇特,看起來非常熟悉,想了一會纔想起去年陳大舉也是穿着這樣的衣服,難道是均州軍士兵?
“請問老哥是不是均州軍士兵?”黃毅猶疑片刻,問道。
中年人臉色有些黯然,不過很快笑道:“小哥眼睛真好,在下曾是均州軍士兵,只不過受了傷回來了,現在屬於均州廂軍。”
“兩位小哥是否前往均州呢?”中年人追問道。
黃毅點了點頭,道:“在下幾人正想去一趟均州。”
中年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拱手道:“在下王磊,現在從屬廂軍後軍馬車行,在下願意帶兩位小哥走一趟均州。”
此人卻正是當年呂武介紹的均州城城東的王磊,呂武當年介紹他進魁字營不成,後來跟了郭平的騎兵,只是在一次戰場受傷,退役回到廂軍。
“這個,不知跑一趟均州需要多少銀子?”黃毅有點擔心問道,自己和張發兩人還好,只不過又有孩童和婦孺,如果能坐上馬車,速度確實快很多。
不過馬車向來是官老爺和地主老財才能乘坐,自己一介老百姓,憑啥坐馬車呢?這白花花的銀子,都是自己用亮晶晶的汗水換來。
王磊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道:“不用錢,不用錢,兩位兄弟隨便坐,到時給在下寫一個證明就可以了。”
“真不用錢?”黃毅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嶄新的馬車:“不用錢把我們帶到均州?”
“不但把你們送到均州,而且還要把你們接回來。”王磊笑了笑,道:“從卯時到酉時之間,在下一個時辰跑一趟,只要需要都可以免費乘坐。”
“青泥河是其中一站,路上還有幾個地方呢?兩位小哥要想走,就趕緊上車吧。”
黃毅看了一下張發,張發點點頭,均州軍給他的印象很好,兩人帶着媳婦和孩童爬上了馬車,只見馬車非常寬敞,馬車裡上面修了固定的長凳子,黃毅看了一下,約莫可以坐十五人左右。
黃毅的小孩黃培從來沒有乘坐過馬車,自然高興得跳來跳去,別說黃培,就算是黃毅和張發以及他們的媳婦又何嘗不是第一次乘坐馬車?
“兩位小哥,坐穩了。”王磊喊了一聲,把防風燈掛上,然後大聲吆喝:“走了,均州免費接送,均州免費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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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每到一個村落,就大聲吆喝一會,黃毅見真沒問他們要錢,也跟着附和吆喝幾句,不一會兒車上就坐了不少人。
“阿爹,你看。”黃毅的兒子黃培揮了揮手中的小報,高興道:“阿爹,裡面的畫真好看。”
黃毅有點擔心,道:“培兒,別弄壞了車上的東西。”
王磊大聲道:“這位小哥別擔心,這些均州小報就是給你們看的。”
黃毅不認識字,黃培剛上了幾個月小學,認識的字也不多,只是看這畫兒開心,車上其中有一人聽到還有均州小報,接過來念了起來。
其中篇幅最大的正是關於葛氏裁縫店的介紹,也算是免費爲葛氏裁縫店打了一個廣告。
“這葛娘子不就是咱們那葛老頭的兒媳嗎?”張發目瞪口呆的聽着,看着黃毅說不出話來。
黃毅也點頭,道:“葛娘子向來好強,想不到竟然闖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聽說葛老頭還是戶司參軍的榮譽參軍,每個月拿八兩銀子呢?”
“是啊,葛老頭可是打糧食的好手啊。”張發對葛老頭的八兩銀子卻看得很淡:“要不是葛老爺子幫忙,咋兩新開的地別說能打糧食,能不能長還是個問題呢?”
黃毅想起葛老頭的好,也點頭道:“確實,這拋秧就很不錯,六畝地啊,平素哪裡能來得及耕種,但葛老頭髮明的拋秧技術一下子就解決了。”
兩人低聲說話,伴隨讀報聲,馬車緩緩走向均州。
“噓,”隨着王磊一聲,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往日走路需要兩三個時辰的路程,竟然不用一個時辰就來到了均州。
此時,天已放亮,黃毅這纔看到,然來王磊腳上受了傷,走路一歪一拐的,王磊看着黃毅,笑了笑,道:“***,老子真不服氣,給韃子弓箭咬了一口,不過老子也不虧,殺了好幾個韃子呢?”
“現在老子一個月拿着六兩銀子,比均州軍那幫兔崽子還要多。”王磊自豪說道:“老子現在是不愁吃不愁喝,現在廂軍開了馬車行,還說要給老子算工錢呢?”
“六兩銀子。”黃毅想了片刻,自己現在有六畝地,秋糧收成應該會好起來,就算是一畝地收兩旦糧食,當然這是最保守的估計,或許有三旦也不一定。
六畝地一共可以打十二旦糧食,二兩銀子一旦,也就是二十四兩銀子,半年能賺二十四兩銀子,算下來也就是四兩銀子一個月。
但如果是張發十畝地,算下來就有接近七兩銀子一個月了,不行,回去跟阿爹商量一下,咬咬牙再買幾畝地,反正現在有葛老頭的拋秧的方法,算下來也不是很辛苦,而且也快得很。
黃毅打定主意,然後與張發和王磊告辭後,朝着不遠處的均州城走去。
“阿爹,好熱鬧啊。”剛走進均州直街,黃培忍不住叫了起來。
黃毅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邊,卻也有不少百姓也是如自己東張西望,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樣初次進城。
黃毅和張發兩人也不敢亂走,怕迷失了路,順着均州直街慢慢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卻發現一家鐵器店鋪生意非常好,人流把鐵器店鋪圍得水泄不通,不過也很正常,來均州城的有不少都是鄉下的百姓,他們不圍着鐵器難道去其他地方。
“均州鐵器店。”黃培看着店鋪上面的招牌:“爹,這正是那個均州小報上寫的均州鐵器。”
黃毅這纔想起,當時聽那個讀書人讀報時,不正是有讀到這家店鋪嗎?於是也好奇的擠上去錢,只見店裡的人拿着兩把菜刀對砍着。
“過來看看,都過來瞧瞧,正宗的均州鐵器。”一個小夥計吆喝着,手中兩把菜刀對砍,兩把刀“砰砰”響。
“叮”的一聲,其中一把刀被砍出了一個缺口,小夥計揮了揮完好的菜刀,吆喝道:“都看好了,這把菜刀僅需300文,僅需300文。”
“小夥,你這刀也太貴了吧,別家菜刀才賣兩百文呢?”其中一人吆喝道。
小夥計不慌不忙拿起缺了口的菜刀,道:“兩百文的後果就是這樣,孰贏孰軟不是一眼可以看到嗎?別說小子說壞話,俺們這把菜刀,用到您孫子也用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