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及與郭平兩人也不太敢相信莫雄,但既然發生了臨陣反正的事,兩人也沒必要斬盡殺絕嘛?於是兩人讓莫雄把自己的心腹叫出來,分給他們武器,至於其他一些士兵卻暫時讓他們留在船艙,派幾個人守住。
“哈哈,發了,這次發了。”楊不及突然眼睜睜看着不遠處,大笑:“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那個韃子的舟船。”
“你小子,還能殺?”郭平也咧嘴笑了笑,剛纔一番廝殺,到底還是有點疲倦。
“老子還沒死呢?”楊不及揉了揉肩膀:“奶奶的,都怪你小子殺得這麼狠,這不老子還沒夠數呢?”
“好。”郭平突然點頭道:“老子雖然夠數了,但還想多賺點養老,現在賺錢不容易。”
“兩位大人?”莫雄莫名其妙的看着兩人,兩人剛纔的一番廝殺已經讓莫雄心中震驚不已,他原本就是一名悍將,但那裡比得上兩人如此奮不顧身?
“莫大哥,”郭平怕楊不及又說出什麼壞話,趕緊接話道:“莫大哥職位比我們兩人都高,若不嫌棄還請莫大哥與弟兄相稱。”
郭平知道,朝廷對反正者向來寬宏大量,甚至有可能提升官職,他又不想楊不及一樣真的什麼也不用顧忌,哪裡敢自當大人。
莫雄想了一下,估計也明白過來,雖然他臨陣反正多少也帶有點私慾,但底下弟兄親信眼裡呢,也不想失去了威信,再次拱手道:“不知郭兄弟與楊兄弟剛纔所說的夠不夠數是什麼意思?”
“先去銀子,後殺韃子換。”楊不及甕聲道,要不是郭平,他連話也懶得跟這些投降份子說,在後世看來,楊不及就是正宗的愛國憤青。
特憤青的那種。
郭平苦笑,於是把範天順校場出征前所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最後才道:“小范大人跟範大人確實有不同之處。”
莫雄對於范文虎拋棄自己原本就心中生怒,但聽到範天順竟然如此敢做敢爲,眼睛不由都亮了:“這韃子的頭顱也實在太值錢了,只是不知道我老莫能不能?”
要知道降了蒙古人以來,足有一年拿不到餉銀,要不是中書右丞相史天澤爲他們這些降兵求情,半數漢軍已經餓死軍中。
縱使這樣,大元朝的餉銀也是有一下沒一下,不用說像以前一樣養活全家,就連自己也養不活,後來才知道韃子都不拿餉銀的,沒有了銀子就去打仗,就去搶。
現在聽到小范大人如此大方,心中就像好幾個月不聞腥味一樣亮了起來。
“在下相信小范大人,一定會厚待莫大哥。”郭平拱手道。
“軍中三殺令威嚴,不要連銀子沒見到就白白死了。”楊不及突然插話道,見兩人唧唧哇哇,他心裡都煩死了。
郭平又趕緊把三殺令給他說了一遍,莫雄這下子才驚呆了,良久,才道:“若範大人敢如此作爲,我等又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別說了,莫某必將從之。”
這次輪到楊不及鬱悶了,自言自語道:“難道還有不怕死之人?”
卻不知,越是怕死之人,越是喜歡嚴格的軍紀。
於是,衆人挑選了不畏死之人,凡殿前禁軍驍勇軍將士,竟然從之,莫雄也從親信中挑選不畏死的勇士,倒也有上百人從之,剩餘之人連忙送往大宋戰船。
楊不及這才拍了拍莫雄的肩膀,咧嘴笑了笑:“莫大哥,在下錯怪你了。”
漢軍多爲禁軍出身,莫雄多少也聽過楊不及與郭西夏的名頭,多半也是知道楊不及的爲人,苦笑道:“老子也不是去拼命,看來還真當不起你小子的一聲大哥。”
“嘿嘿,”楊不及自認爲是老實人,言下之意竟然是已經同意了一般。
莫雄搖搖頭:“老子這也是窮怕了,跟你倆小子去發瘋,混點酒錢花花,你倆小子到時要幫老子記賬。”
衆人皆是不畏死之輩,船上竟然熱鬧起來,往日有認識或聽過名字的人,都會引起一陣歡呼,待得衆人安定下來,莫雄才下令戰船向蒙古舟船開過去。
範天順緊緊皺着眉頭,心中反覆思考着時機,原本已經計劃已經無法實施,卻想不到機會到了的時候自己將要猶疑起來。
“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範天順暗中給自己打氣,他知道時機還沒到,既然有了機會,他一定要抓住機遇,抓住時機。
此戰,註定要名留青史。
這是義兄說的話。
宋軍舟船是重點關注,在舟船附近圍困的蒙古戰船至少也有七八艘之多,雖然舟船比蒙古戰船要高不少,但無奈那幫兔崽子想立功都想瘋了,大家都藉助繩索在弓箭的護衛之下攀登,韃子的弓箭比宋軍的弩箭要快很多,很快就有不少韃子爬上了舟船。
宋軍的弩箭雖然強勁,而且居高臨下,但無奈韃子太多了,而且箭術精良,竟然沒有宋軍能夠探頭出去。
範恩剛好走下舟船下層船艙,已經有不少韃子殺了進來,幸好舟船上侍衛不少,都是精銳之輩,又有弩箭相助,倒也沒讓韃子佔多少便宜。
但問題是弩箭換箭速度不快,而韃子卻源源不斷,舟船終究會落入蒙古人手中。
“弟兄們,把韃子趕出船艙。”範恩雖然年紀已大,又在範府呆了一段時間,但畢竟從軍已久,經驗還在。
只見老頭子舉刀向着最兇狠的韃子衝過去,韃子手提一把長刀,在他身邊已經有三個侍衛圍困,但竟然都靠不了身。
“來,來,讓老子殺過痛快。”兇狠的韃子毫不畏懼,還不停挑逗,把身邊的侍衛氣得大吼,只是韃子長刀很快、動作也很靈活,把衆侍衛的氣得團團轉,而且他爲人又非常聰明,專門轉到侍衛身後,讓弩箭失去角度。
“嘿,老頭?”韃子看着向自己衝過去的範恩,樂了,說着不熟練的漢語:“老頭,不行。”
蒙古人下則爲農上則爲兵,從十六到六十,像範恩年紀這麼大的不是沒有,只是多半都已經是軍中將領而已,說實在,蒙古常年征戰,能活下來並且活到六十歲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範恩人老鬼精靈,哪裡還會被韃子激怒,只見他大喝一聲,手中大刀如雷披向韃子,端得是硬碰硬的打法。
衆侍衛不禁吐了吐舌頭,他們都和韃子碰過刀,知道韃子力氣十足,自己賺不到任何便宜不說,反而會讓手臂發麻。
韃子正求之不得呢?心中正暗暗得意又送了一個不怕死的過來,手中長刀也迎着範恩的大刀揮過去。
眼看這大刀和長刀將要相碰,衆侍衛正計劃着若範恩也被震得手臂發麻時把他搶過來,卻想不到千軍一刻之間,範恩手腕突然一轉,大刀竟然順着長刀往下削。
韃子一愣,但反應也不算慢,大喝一聲,扔下手中長刀,竟然迅速往後暴退,險險的退出大刀的範圍。
範恩哪裡肯輕易讓韃子離開,他當年脾氣非常火爆,後來跟從呂文德大人打了不少敗仗吃了不少虧之後,脾氣才收斂不少,到後來退役進入範府,脾氣才最終收斂起來。
雖然看起來他的招式非常兇狠,但每一步卻是算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或許就是經驗的代價。
“殺,”範恩雙腳用力往前一蹬,手中大刀轉眼間迅速刺向韃子前胸,此時剛好是韃子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時,哪裡還能躲得過?
“好,”衆人見範恩剛一見面就已經殺掉了最爲兇猛的韃子,氣勢如虹突然漲到九十多,已經進入船艙的韃子哪裡還能守得住,不由往甲板上退。
正在此時,突然一陣號角聲如嚎般響起來,正往甲板上退韃子突然發力,竟然奮不顧身重新向着船艙撲進去。
範恩大驚,剛纔殺掉韃子看起來雖然容易,但要知道他已經過了六旬的老人,身上的力氣也所剩無幾,見韃子奮不顧身的殺了回頭,大聲喊道:“弟兄們,韃子要拼命了。”
也不用範恩哆嗦,韃子要拼命大家都已經看了出來,只見船艙不斷有韃子涌進來,即使是剛進船艙就被弩箭射中,也要合身撲向侍衛。
侍衛雖然精銳不畏死,但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韃子在氣勢上已經佔了優勢,人又延綿不斷的涌進來,竟然又被韃子殺進了船艙。
範恩皺了皺眉頭,只好提起大刀繼續圍上去,剛纔的侍衛已經看到了範恩的厲害,見範恩衝了上來,竟然不由自主的讓開了路。
“殺,”範恩招式看起來總是很兇狠,但技巧非常靈活,不一會兒就把對手打得手忙腳亂。
但他年紀畢竟大了,力氣不足,招式漸漸跟不上來,對陣的韃子見狀,連連猛攻,範恩哪裡還能抵擋得住,不停後退,附近的侍衛也看到了情況,正要施與援手之時,突然,對陣的韃子一聲暴怒,看中了範恩左邊一個破綻,手上長刀橫着向範恩左肋砍過去。
“哈哈。”範恩竟然不退,身體靈活一扭,竟然用左臂擋住了蒙古人的長刀,右手大刀砍向韃子的頭顱。
衆人還沒有來得及施與援手,只看到範恩左手已經被砍斷,掉到了地上,而對陣的韃子,頭顱飛到了半空。
“殺。”範恩腿一軟,竟然坐在滿是血跡的船艙上,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力氣,所有的力氣彷彿從他的左臂流走。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