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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來朝廷推行經界,本爲富家多置田業,不受租產;貧民業去稅存,枉被追擾。所以打量步畝,從實均攤,即無增添分文升合。雖是應役人戶日下不免小勞,然實爲子孫永遠無窮之利。其打量紐算之法,亦甚簡易,昨來已印行曉示,今日又躬親按試,要使民戶人人習熟。春耕以後,依此打量,不過一兩月間,即便了畢。”
陸秀夫一篇樸實的《均州房州勸農文》,在均州、房州兩地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高潮,但均州、房州兩地剛經戰火,民多流失,人力多有不足,張貴抓緊時間,召開了均州、房州史上第一次農業經濟會議擴大會議。
“初時,老夫巡行均房二州,見早稻如雲雨,然而稻田尚有荒地無算,”在均州、房州農業經濟會議擴大會議上,陸秀夫首先發言:“老夫怪而問之,有一個老農回答留以種麥。”
“種稻而後種麥未晚,然而留其田以種麥,使變成荒蕪,則一年之事廢矣。”
“大人,”葛老頭拿八兩銀子一個月,人也變得大膽起來,不在其位謀其政,他纔會覺得不白拿這八兩銀子:“鄉親非懶惰也,乃認爲一年兩季,地會越種越薄,地失去了肥力,則非一年沒有收穫,往後數年收穫也有限。”
“葛老爺子認爲事當如何?”對於聘請這些專家,陸秀夫開始時也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情,但諸多的專家上位,馬上給他提供了多種平時完全接觸不到的知識,讓他對均州、房州兩州的情況觀感起來。
“均州、房州有老天爺照顧,完全可以推廣稻麥連種,又或許春秋兩種水稻,若照料得很,收成絕不會低。”葛老頭肯定道。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均州、房州當地的氣候條件,完全有可能推廣稻麥兩熟,加大複種指數,而且收成不低。
“那所謂越種越薄之慮?”陸秀夫虛心請教。
葛老頭剛開始算是鼓起勇氣,但現在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說話一下子也利索了不少:“平常鄉親麥田一耕便布種,坐待來歲之收;稻田一耕便立苗,坐等收入。然而須知治田之法,欲深耕淺種,深耕則地力厚,淺種則發動疾,但深耕需投入更多人力、畜力。”
“具體來說,麥田應深耕細耙,做好壠溝,以便排水,而稻田應採取移秧育苗的栽種方式,這也能夠合理安排茬口、種植稻麥兩耕。”
“人力、畜力之事無妨,”張貴擺手道:“均州可借鑑屯田的經驗,農忙時以幫忙種地代替訓練,拉緊軍民關係,至於畜力,有一批受傷的戰馬,原本打算殺了製作醬馬肉,但郭平這小子死活不肯,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
“大人仁心,馬匹最好不過了。”葛老頭開心道。
張貴靈犀一動,隨手在面前記錄會議的紙上畫下了幾個簡易的圖案,張貴沒有想到的是,這簡單的幾個圖案,被後世譽爲近代生產力革命的開始。
“至於肥力之事,糞壤之力,不可少虧,人畜糞穢可以肥田,老頭認爲,村市並建井廁,男女皆如廁,這樣便可積攢肥力,地便不會越耕越薄,而且更能增加收成。”
“特別是城市。”張貴幹脆道“大規模建立公廁,既可以避免穢臭不可言,暑月災疫,又能夠爲農田積肥,何樂而不爲。”
“均州目前已有百姓兩萬餘,又有均州軍六千,這些都是活生生的肥力,浪費可恥。”
陸秀夫感到噁心,“呃”的一聲差點吐了出來:“這公廁是何物?又如何維持?”
張貴沉思片刻,道:“這公廁跟澡堂差不多,也就是公用的井廁而已。”
“矮張見城內有不少遊手好閒之徒(非貶義,指下崗人員),”張貴想了片刻,說道:“選人流繁多之處,修建公廁若干,門外置一張桌子,販賣些草紙、乾淨衛生之物以添加生計,歲積越多,糞穢便可以若干錢出賣,當然這要過些日子,等百姓發現糞穢之好處,再言其利。”
衆人出了一身冷汗,看來張貴想錢真的想瘋了,做生意都做到這裡了,不過張大人不是說過了嗎,錢財乃萬惡之首,果然沒說錯。
張貴繼續道:“照看公廁之人,可選家中貧瘠、身體藺弱不能勉強生計之人,給銀錢若干,責令其負責衛生,若有不乾淨者,則處於重罰。”
“大妙。”陸秀夫撫掌,道:“君實認爲,公廁附近當值種樹木若干,以遮蓋公廁,去其味道。”
張貴大汗,想不到宋朝的環境意識比自己的還要好。
“宅不毛之地,四周應載桑麻、果木。”葛老頭繼續建議道:“桑麻容易生長,隨意栽種便可,均州的蜜桔,更是名震天下的貢品,可補貼生計。”
陸秀夫點頭稱善:“今日方知農事。”
利用宅基四周的空閒田地,栽種桑麻、果木、蔬菜等經濟、園藝作物,不僅可以自給有餘,還能提供農產商品,以增加收入,一舉二得,何樂而不爲。其二,倡導多栽桑麻、果木等,經濟作物與糧食作物並舉,農副業並重,這都是已經證實了代農業發展的必然之路,張貴自然不會反對。
“均州雖臨漢水,又有青泥河流域其中,但不少地方,水力不足,特別是偏遠地區,水力更爲缺乏。”葛老頭見張貴等人這麼好說話,早已將內心中的那種畏懼拋之腦後:“老頭認爲,若有足夠的水力,當增收十分一。”
“水利一定要搞,而且大搞。”張貴肯定道。
“大人,那去年秋稅之事?”葛老頭雖已算洗腳上田,但對於家中的滿倉糧食,心中惦記得很。
“三十一,”張貴點頭道:“其他稅一概不收。”
陸秀夫緊皺眉頭,有點不安道:“均州開支入不敷出,現在還要減少稅收,若再得不到朝廷援助,恐怕熬不到下個月,將士與官吏就發不出餉銀了。”
張娘子苦着臉,道:“最近務農令發出後,大批百姓從各地遷入,北歸的百姓也絡繹不絕,單是接待和幫助這些百姓恢復生產,已花費了將近十萬貫,預計在不久的將來,還會花費更多。”
方回不是均州學院的山長,但對均州書院的熟悉比謝枋得有過之而無不及,昨天剛從張娘子手中接過賬目,臉也拉成了苦瓜:“均州書院這些天花錢如流水,三萬貫專項用款,已經用得差不多,再過半個月估計大夥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停。”張貴臉色發青:“這三萬貫銀子,怎麼說沒就沒了啊?”
方回扳指算到:“吃飯、學子用品、學舍修建、書院修建這不都是銀子嗎?還有很多賬目還沒結呢?”
“小黃頭的酒館,接待鄉親及各地學子超過兩千餘人,現在一分錢也不給。”方回尷尬道:“小黃頭的酒雖好,可均州書院諸位夫子,誰還敢去喝酒。”
謝枋得不安道:“萬里,原來我等屢請不去,書院還欠小黃頭一大筆錢啊,老夫日後也不敢去了。”
“就是,就是,”周密也贊同,道:“老夫去了幾次,小黃頭說什麼也不肯收錢,還說什麼均州官府遲點會跟他們結賬,然後咱家白吃白喝了這麼長時間。”
陸秀夫尷尬,道:“非也,非也,諸位不知,官府是跟小黃頭簽了簽約,只是小黃頭一直沒過來要錢而已。”
劉將孫搖頭,道:“均州財政枯萎,官府沒錢,書院的投入是不是大了點?我們好酒好肉伺候,學子們也是好肉好菜,尚友聽說有不少學子正因爲吃得太多了,身體不舒服而生病。”
“不行,這個斷定不能改,”小孩是大宋的花朵,小孩是均州的希望,小孩是未來的棟樑,決不能缺乏營養,張貴保持原則,道:“均州學子的事,不用再說了,矮張一定會保證專款專用。”
“均州財政,危也。”陸秀夫趁熱打鐵,道:“還有剛纔說的均州水利計劃,君實預計花費達到十萬貫左右,這還不算人力。”
“錢,錢,錢,誰給老子錢,老子就賣身。”張貴痛苦呻吟。
“盧方,你小子給老子一個交代。”張貴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盧方,恨不得撲上去喝他的血。
盧方要死的心都有了:“大人,你還是殺了盧方吧,盧方身上還有點肉,多少還能換點銀子。”
“均州有什麼?均州有什麼?”盧方大叫冤枉:“除了可以拿出手的酒之外,有什麼?大人倒好,一口氣把糧食和酒都提走,我拿什麼去掙錢,我拿什麼去掙錢。”
“看來你這個商隊隊長當得也不耐煩了。”張貴大怒:“你小子就不懂互通有無嗎?”
盧方委屈,道:“我要是不懂,商隊早就維持不下去了,大夥都喝西北方去了。”
“好,老子就讓你見識一下,錢是怎麼賺的。”張貴大怒,拍案而起。
“大人,君子無戲言。”盧方怕張貴後悔,趕緊道:“諸位大人請爲盧方作證。”
陸秀夫是個大好人,連忙勸道:“盧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大人這幾天都愁壞了頭,你也別跟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