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不曾彈劾過別人,但數次被人彈劾,特別是前段時間曾被張浚彈劾,弄的很不自在,因此他和王晨一樣,對現在的臺諫官制度非常不滿意。
臺諫制度必須要改變,但怎麼改是非常講究的。
進諫之言,是不可能堵塞掉,而是依然要讓官員有勸諫的想法,但要避免一些人藉機公報私仇。
因此臺諫制度改變並不是很大,只加了幾點要求,在臺諫官上表彈劾朝中大臣的時候,一定要列出非常詳細的理由,而且在查明彈劾事由是子虛烏有的時候,上表彈劾的人,是要受到處罰的。
處罰嚴重程度,視彈劾時候言語激烈程度及事件的輕重而定。
但被彈劾官員不得藉機報復,出於個人利益而泄私恨的官員,只能交由御史臺官員處置。
其實,如何改革臺諫制度,是件很難辦的事,其中的度很難掌握。但有一點是王晨和李綱都想做到的,那就是一定會改變目前朝堂上官員們動不動就上表彈劾別人的情況繼續出現。
臺諫制度,必須要讓它處於非常嚴肅的狀態,不能成爲某些官員打擊同僚、排除異己的工具。
上表彈劾的大臣,必須要讓他們負一些風險,讓他們在做出彈劾同僚決定的時候,能有所顧忌。要是查明他們只是爲了公報私仇,那就要受到處罰。
而就在臺諫制度進行改革之際,又有人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上表彈劾力主改變臺諫制度的李綱。
“李綱雖然才學出衆,深得人望,但自其拜相以來。剛愎自用,把持朝政,杜絕言路,事無大小,必須隨自己的意願行事。其所行招軍、買馬、勸民出財三事,騷擾四方,對百姓橫徵暴斂,酷虐黎民,扶植黨羽,”這是上表彈劾李綱摺子中所列舉的李綱的罪狀。
上表彈劾李綱的是一個叫程瑀的御史臺官員。誰也不知道他爲何在這個時候上表彈劾李綱。
程瑀年少時候進入開封太學讀書,成績優異,後參加進士考試,金榜題名。歷官校書郎、兵部員外郎。金兵南侵時候,朝廷物色使者人選,程瑀毛遂自薦。請求當此重任。尚未成行,趙佶退位,趙桓即位,和談暫緩。隨後朝廷商議割讓北方三鎮給金國,派遣程瑀前往河東,秦檜前往河中,進行交割。程瑀在接受朝廷使命的時候上奏說:“臣願奉爲使者與金人交涉。不願前往商議割地事宜。”但朝廷不允許,程瑀迫不得已,去往中山府,與諸將一道守城抗金,堅決不言割地事。
回朝,程瑀因此被除官職。程瑀曾上表朝廷,指斥當下時政最大的弊病就是苟且之習和結黨營私之風,放言要是不改變這些,大宋就不要想有實力與金人對抗。在靖康之難發生的之前,程瑀曾上表朝廷。要任用以李綱爲由的主戰派,堅決不與金人和談,一力抗金。
但誰也沒想到,現在卻是程瑀上表彈劾李綱,而且羅列的罪名都不小。一時間朝堂爲之震驚。
王晨自然也很是驚訝,他很想不明白,爲何這個時候,還有程瑀這樣忠貞耿直的官員上表彈劾當朝宰相?不過王晨很快就弄明白了,這是秦檜在使的手段。
程瑀與秦檜關係挺好,據王晨的近期打探,這個仕途並不順利的官員,這段時間與秦檜的關係挺好,或許程瑀的上表就是秦檜指使的。
隨後又有兩個人上表彈劾李綱,羅列的罪名也是相似,而王晨在派人細查後發現,這些事與秦檜都有些關係。王晨不解,尋了個時間去問秦檜,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檜似知道王晨的來意一樣,在王晨來到他的府中,一道進了書房後,馬上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涪王殿下,前段時間,李相公甚是不滿朝廷給予你的待遇,不滿你也位列宰相職位,卑職和一些大臣看不下去,很不滿意李相公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的做法,因此在努力蒐集證據,準備連續上表彈劾。那些同僚彈劾之事,並不是無中生有,而是這段時間李相公確實做的有點過分。”
聽秦檜這樣,王晨一陣無語。這個原來歷史上著名的大奸臣,竟然會這般意氣用事,唆使一些相交挺好的人,上表彈劾李綱,爲他這個曾被李綱嫉妒的人出口氣。
當下苦笑道:“秦相公,你也知道,如今朝堂上的情況很複雜,各項改革事項正在進行中,李相公他願意與我一道促進各項改革事項進行!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堂上的穩定,是目前最需要的。”
“涪王殿下,卑職可不這麼想!”秦檜卻不認同王晨所說,解釋自己的做法道:“殿下,李相公雖然資歷比你高,但他爲大宋立下的功勞,卻是不及你。只因爲你年歲比他小,他就不服你和他一樣身居相位,甚至到太上皇那裡去告狀,想讓太上皇出面干涉朝政。這太可怕了,要是太上皇真的如他所請那樣,出來干涉朝政,那我大宋朝堂上,肯定會一片混亂,甚至會出現太上皇與陛下權力相爭的場面,尤如靖康元年時候無上皇與太上皇之間的權力相爭。李相公自恃資歷深,也爲朝廷立下功勞,因此不能容你,那我們就給他添點亂,讓他多些煩惱,不至於再與你相爭。”
“只有這些嗎?”聽秦檜解釋,王晨一副淡淡然的神態反問道:“依我所看,你在這件事上都瞞着我,肯定有另外的目的,你一併告訴我!”
聽王晨這樣說,秦檜並沒有慌亂,而是長揖了一禮後,神色自如地說道:“涪王殿下,卑職這次如此所爲,沒有任何的私利考慮,只是想爲殿下鳴不平,想讓殿下在朝中更有威望。當然還有一點是卑職想利用的,那就是現在張相公與李相公之間有挺大的矛盾,張相公也是不滿李相公在朝堂上獨斷專行,曾上表彈劾。而李相公也是不滿張相公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對其頗有微詞。要是他們兩人能起爭鬥,那對殿下你是最有利的。殿下立下的功勞雖然很大,放眼大宋百年都無人可及,但你沒有資歷,也沒有家族的聲望,而且升遷太快,要讓朝中大臣心服口服,難度是挺大。卑職是想通過一系列的花樣,替你造勢,進一步樹立你的威望,讓你可以決斷更多的朝政大事。這方面的任何事,殿下就不要插手,最好也不要知道,卑職會努力做好,不讓殿下勞心的,這一點請殿下儘可放心!”
“秦相公,你何必費如此心機去做這些事啊!”其實王晨想辦法讓李綱和張浚這對冤家都位列宰相位,就是期望他們能相互牽制,而他可以利用他們的牽制,兩邊都討好,更方便地行事,以便在朝堂上有更多的話語權。但沒想到,秦檜卻在謀劃這些。真讓人哭笑不得。
王晨相信現在的秦檜對他的忠誠,但也認可秦檜的手段對李綱的打擊肯定會很大,只是這樣靠打擊李綱,及挑起李綱與張浚之間的爭鬥,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和聲望,王晨覺得太下三濫。
但秦檜卻是一本正經地堅決己見,“殿下,你要相信,過段時間,李相公和張相公肯定會對你使手段,他們在朝堂上的日子比你長,你使手段可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些事,卑職一定要幫你。也不瞞殿下,卑職也想趁機會再謀更高的地位,以便更方便協助殿下做事。卑職知道,殿下深謀遠慮,想將我大宋變得更加富強,而要做到這些,必須讓朝堂上反對的聲音小去。如今李相公雖然支持你,張相公也沒意見,但這只是暫時的,待時間久了,他們肯定不滿你的專行獨斷,會對你制肘的。殿下,卑職做事一定會做的圓滿,不會累及你的,此事已經在做,現在停止也是來不及了。”
想不到秦檜竟然在這件事上如此己用,王晨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說,最終嘆了口氣後道:“秦相公,你要適可而止,不要讓朝綱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現在已經是一團糟了!”
“殿下,現在正是處於變革的陣痛之中時候,亂一點也是正常,說不定,亂着亂着一切都好了,”秦檜說着,壓低聲音道:“陛下,現在正可以利用改革之際,將一些阻止朝政改革、惡意中傷你的大臣,遠貶到外地,不讓他們再對改革之事指手劃腳。”
“秦相公,你做事很有頭腦,但希望你將這樣的頭腦用在促進朝政制度很好的方面改變上,不要再考慮這些雜七雜八之事!”
“是,殿下,卑職明白了!”秦檜並沒反駁王晨的指責,恭敬接受了。
王晨知道再說也是無用,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任其發展,只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還有,希望這事不要讓李綱覺察什麼,李綱認爲背後是秦檜在搗鬼,而秦檜是得他的意才這樣,那一切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