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我又在慶幸着蒙軍此次進軍是以快爲主,正因如此他們的攻城器械都是臨時製作的一些木梯和十餘輛轒轀車。如果他們手中有幾百架投石車,那麼現在的成都軍民又少不了要享受一番從天而降的“魚丸”了。而成都城內雖有幾十輛投石車,卻苦於武衛軍被調空後,已沒有人會使用這些玩意。所以這纔會出現現在這種沒有石彈四處開花,而直接進入弓箭戰的場景。
伴隨着尖銳的箭嘯聲,幾千枝弓箭在霧氣中留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它們劃過一條弧線越過蒙軍前排的刀盾手,閃電般地飛往後面的弓箭兵。到了此時我才明白李庭芝爲什麼會這麼遲才放箭,原來他是將守城的重點放在了殺傷蒙軍之上。若是按照一般人的守城思維,後面的弓箭兵實際是不會參與登城的,他們只是起着掩護攻城部隊登城的作用。所以爲了減輕守城部隊的壓力,一般來說城牆上的弓箭手都是以前方的攻城部隊爲目標。可是李庭芝卻是不按常理出招,他顯然也是想到了蒙軍兵源奇缺,想盡可能大地殺傷蒙軍,但他這樣做無疑會增加守城民兵的壓力。
李庭芝指揮着弓箭手完全無視前面七、八排防護得很好的蒙軍重騎,一輪又一輪地將密集的箭雨快速射往幾乎沒有什麼防護能力的蒙軍弓箭手。雖然城牆上的弓箭手大多來自民間的獵戶和弓箭社,他們由於沒有經過正規的箭陣訓練而很難射出一個分佈均勻的箭雨,但是蒙軍密集的攻城隊型和薄弱的防護能力無疑大大地增加了民兵們的命中率。所以兩輪箭雨下來便有兩、三百名蒙軍弓箭手慘哼着中箭倒地。但蒙軍驚人的耐力和戰力也在此時體現了出來,許多中箭倒地的弓箭手很快又重新站了起來。他們沒有將身上羽箭拔出,他們知道那樣會流血不止,他們也同樣沒時間對傷口進行簡單的包紮,而且幾尺長的箭桿露在外面顯然也會影響他們的行動能力。所以他們就在城頭民兵們驚恐的眼神之中,大吼一聲用勁一拗,將箭桿硬生生地折斷。
“都答喇(蒙語:殺)……”
不等民兵們射出第三輪箭雨,前排的蒙軍已揮起彎刀嘶吼一聲,加快速度推着轒轀車往城牆攻來。身後但任掩護任務的蒙軍弓箭手也跟着朝前緊跑幾步,同時張弓搭箭朝城頭上射去。但無論蒙人的箭術多麼高超,卻始終是處於低處且沒有掩護的狀態。這種地理上的劣勢使得城牆上的民兵再次以輕微的代價射翻了幾百人。但隨着攻城部隊的接近,李庭芝不得不用擂木手和重步兵換下了大部份的弓箭手。
宋朝時雖然已有青磚,但用青磚來建造城牆顯然還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所以宋朝時的城池大多都是由夯土建成,這種城池有一個不大也不小的缺點,那就是它比較容易用鐵器挖掘,而且一旦有十餘個人在城牆上挖深了一些,那麼城牆上的弓箭、滾木、擂石等等,就再也不能對他們構成威脅了。他們可以像蛀蟲一樣躲在城牆裡慢慢地啃食着城牆,在他們將城牆挖穿之前,城牆上的守軍對他們也是毫無辦法。而蒙軍就是盯着這個缺點,才建立起了一套具有蒙古特色的原始的攻城戰術。
蒙軍野戰雖是霸者,但他們的攻城戰術卻是極其簡單。我沒有見過蒙軍如何攻城,所以在此戰之前我就從王堅與李庭芝處瞭解到了蒙軍的攻城方法。他們最常用的攻城方法就是“上攻城頭,下掘城牆。”也就是一邊用梯子攻城牽制住城頭的守軍,另一邊卻在城腳挖掘城牆。而靠近城腳挖掘城牆如果沒有相應的防護措施,進行這些作業就容易遭到來自城上的箭、石、擂木等武器的攻擊,十分危險,所以蒙人的轒轀車便出現了。這種轒轀車有一個多輪的車底座,兩側和頂部用木板做防護,外蒙堅硬的皮革;車內可容二十餘人。作業時,人在車內將車推到城下,然後人在城下作業,可避城上的箭,石。
眼前的這些蒙軍用的還是這種攻城方法,無數凶神惡煞的蒙軍嚎叫着踩着木梯往城牆上攻,雖然他們都很勇猛,上下配合得也很默契,但他們的木梯實在是太過簡單了。簡單到在木梯上的蒙軍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幫助攀爬;簡單到若是一個滾木或是擂石砸中木梯,他便會和着蒙軍軍士的慘叫應聲而斷;簡單到就算木梯的下端有七、八名蒙軍死死地壓着,幾名民兵還是可以利用長槍將木梯合力撬翻。
本來我認爲的,只有可能在電視中出現的攻城戰卻在這時侯出現了。可想而知,這樣的攻城戰的勝負,更多的是取決於城中的擂具何時耗盡,還有就是寄希望於城牆上的守軍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出現堵塞。
不過事實也並不完全是這樣,因爲在這些蒙軍軍士的心中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此時已成功地附在城牆上的十餘輛轒轀車,這個希望也繼續支撐着蒙軍的這種大傷亡戰爭。更讓我吃驚的是,一個個身着鐵羅圈甲的蒙軍軍士從木梯上慘叫着摔下,但是他們中的小部份很快便掙扎着爬了起來繼續參與攻城。這也讓我很快就認識到了奴隸兵攻城的另一個作用——奴隸兵們的屍體已經在城腳鋪上了一層厚厚的人肉墊。
一顆顆滾石,一個個擂木不斷地做着自由落體運動朝轒轀車砸去。但蒙軍顯然將這種轒轀車做得十分堅固,即使民兵們耗了成噸的滾石、擂木,但還是有七、八輛轒轀車保持完好。而且從攻城蒙軍的歡呼聲中,我們也很容易就想像到,這些倖存的轒轀車中的“蛀蟲”已成功地蛀進了城牆內。
“這回我卻要讓你們失望了。”看着眼前的這番情景我微微一笑,對着那些歡呼的蒙軍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