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耕與牧羊同是靠天吃飯,但是,他們對天的依賴程度卻有所不同。??農耕,相對較爲穩定,他們可以制水車挖溝渠防旱,也可以建堤壩防澇。??而牧羊,卻是四處奔波,逐水草而走,天若大旱水草不生,他們便只能餓着肚子。??而餓着肚子的牧羊人,便只能到種田人那裡尋求生路。??於是,牧羊人與種田人之間的鬥爭,便在中原大地上延綿了數千年,寫就了一本厚厚的中國歷史。
漢人,便是這些勤勤墾墾的種田人,而牧羊人,由於其流動性而換了一批又一批。??自秦漢起,匈奴、氐、羌、東胡、烏桓和鮮卑、突厥和回鶻、党項和契丹、女真,還有現在的蒙古,無一不充當着強盜的角色。??他們有的被淹滅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有的闖入中原後,便消失在種田人的身影裡,有的則瘋狂地掠奪、屠殺、破壞,書寫了一部又一部的血淚史。
於是,爲了抵抗掠奪,種田人與牧羊人之間便出現了一個奇蹟——長城。
烽火臺古稱烽燧,如有敵來犯,夜間放火爲“烽”,白日燃煙稱“燧”,故而得名。??寒風襲面,此時的我正默默地站在長城的一處烽燧之上,展望着這條中國巨龍的雄姿。
但見兩山峽谷之間,河流轉折之處,平川往來必經之地,全都修築有關城隘口。??“因地地形,因險制塞”這是修築長城的一個準則。??大略一看,這長城卻好似先在險要之處築上城關。??而後再以城牆將這些城關相連而成。
當我還是一位現代人時便曾到過這裡,但是,此時站在這裡卻有着完全不同地感覺。??垛口旁,一個個手握長槍的軍士威風凜凜地眺望着遠處,本應是稀稀拉拉的遊人,此時也換成了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巡邏兵。??那整齊的隊形,那槍尖上的寒光。??那安置在垛口上的火炮,全都透露出一股凜烈地殺氣。
這已收復燕京兩月之後的事了。??正如我所預想地那樣,長城的破壞並不嚴重,畢竟金國攻入長城之後,也一直在利用長城抵抗蒙古的入侵。??說到年久失修,也就是從成吉思汗攻入金國開始,距今不過三十餘年而已。
三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卻足以讓長城的許多地方因地基崩塌或是其它的原因而受損。
於是,我便以燕京的財富與糧食爲後盾,徵集了五萬餘民工。??這些民工在極高的熱情之下,只以兩個月地時間,便大略修好這條有萬里之長的巨龍。??當然,這其中自是少不了數萬軍士搬石運磚的功勞了。
自窩闊臺被趕出長城之後,我鄭言這個名字便有如長了翅膀一般。??在各地傳了開來。??但是,令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這信息大多以口傳或是書載的時代裡,我北伐的事蹟由口口相授,或是說書人在加上個人的感情色彩之後,將我越傳越歷害。??也越傳越神乎。??而且,許多事蹟似乎還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
便比如說,王夔地廣武軍以自殘的方式火燒兩岸投石車一戰,便被百姓傳爲:鄭言只信手一招,便有火神來助,只燒得蒙軍拋石車轉眼間便化爲灰燼……
後來我才知道,正因如此民間卻多了一個風俗,便是在王夔戰死之日祭祀火神。??由此,我也終於知道民間傳說中的哪吒啊、孫悟空啊,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不過這樣也好。??有此一着。??那自各地長途跋涉而來欲加入我軍的百姓,卻是源源不斷。??以至於這才兩月多一些。??我便多了三十餘萬的新兵。??而且,這些新兵還是自應徵者中精挑細選地,由此便可知應徵者之衆了。
但正所謂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當我正盡一切努力修築長城和建立城防之時,河北之地卻出了個意想不到的變數。??我一路將韃子趕出中原,南宋也由於我留在西川之兵而不敢輕舉妄動,致使我所“收復”的這大片失地完全處於一個政治與軍事的真空。??於是,無數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勢力便如雨後春筍般地紛紛冒出頭來。
經過一番探查之後,我知道這些勢力大略分爲三大類,一類是百姓自發組成。??一類是由蒙軍留下的驅口軍組成。??而另一類,則是由親蒙的大地主,招攬散兵遊勇組成。
由於驅口軍平時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是以百姓對他們自是恨之入骨,於是百姓組成的義軍便與這些驅口軍勢同水火。??而親蒙大地主組成的勢力,主要則是爲了保護自身利益,照我看來卻有很大部隊屬家丁的性質。??但在這全國皆窮之時,那些大地主無疑是一塊肥肉,如今他們失卻了蒙軍地保護,那麼被另兩大勢力刮分只是時間地問題。
對於後者,對付起來比較簡單,只要長城的城防一得到鞏固,我便可以抽出空來對付他們。??對付這些禍國殃民之徒,但凡不降地,不放下武器的,一刀砍了便了,我便只當是作爲訓練新兵的實戰演習。
但最讓我頭疼的,卻是那由百姓自發組建而成的部隊。??滅了?不成,那可是人民羣衆,是軍隊的基礎啊!收了?也不成,收編說來容易,做來卻難。??那些沿河直接被我解放的城鎮倒還沒什麼問題,畢竟他們本就是由我資助的。??只是其它的城鎮,那些帶頭的難保個個都是善與之輩,他們辛辛苦苦地拉起一支部隊,哪能讓你說收便收了。
更何況,該以什麼身份去收編他們?我鄭言一不是皇帝二不是霸王,名不正言不順,在南宋政權眼裡我還是叛黨,以叛黨的身份去收編義軍……
我漫步在長城上,苦惱地拍了拍頭。??現在我才發現,當初想的只要將蒙古韃子驅逐出中原,便萬事大吉、便能輕鬆控制住這片土地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若是能遠離這一切,該有多好啊!我這樣想着,頭一回,我發現自己已經厭倦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