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湖樓是一座很普通的酒樓,這裡沒有特色菜,也沒有很出色的歌妓。但這座酒樓靠近豐豫門,經豐豫門至西湖遊玩的遊客都喜歡在這裡買些爪果。而且樓上還有幾十間分廳館,在分廳館內可以遠遠地看到西湖的美景,正是遊人休憩的理想處所,所以觀湖樓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不過這幾天慘淡的生意卻讓店家大皺眉頭,因爲這幾天城內放關撲,大多數人都失去了遊西湖的興趣,畢竟遊西湖天天都可以,但是關撲卻只有這三日。而且好像關撲一來,好像全城的人都不知道累了,除了一個。
店家回想了一下剛纔上樓的那位官爺,他一進門就丟來了一綻足有五兩的金子。一想到那綻金子,店家就露出了舒心的微笑,這幾天的損失總算補回來了。
分廳館內,我一人自斟自飲着,桌上擺滿了用銀器盛裝的食物,但此時的我卻只對酒有興趣。街市依然是昨日的街市,西湖依然還是昨天的西湖,但這些在我眼裡卻都失去了顏色。
樓下的關撲還在進行着,百姓們一手提着小酒壺,一手支着一根長長的竹杆,竹杆上掛滿了關撲贏來的衣服、器皿。他們迎着人羣,伴着歌叫,在鬧市中穿行,好不愜意,好一派炫耀。我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一片囂鬧,只覺這一切恍如在夢中,卻又是那麼的真實。上天給了我一位好友和情人,卻又讓我在同一時間便失去了他們。我真希望一覺醒來,卻發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或者一覺醒來,又發現滿房間都是家電……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心頭不由一陣無名火起。剛纔我已趕走一批歌妓,而且交待過店家不要來煩我,卻不想這店家卻是如此不識相。
“進來。”我狠聲說道,我已打定主意,出現在門口的若是男的,便一腳將他踢下樓去。若是女的……咦!
一位身材苗條、披着細柔的長髮,頭戴烏紗的女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看着這女子的一身打扮,我知道她並不是酒樓裡的歌妓,於是放下手中正要甩出去的食物,沒好氣地說道:“小姐想必是走錯房間了吧,離開時勞煩關門。”
“小女正是來找公子的。”那女子輕聲一笑,蓮步輕移來到我面前坐下,說道:“鄭公子這麼快便將汝家忘了嗎?”
“你……你是翠蓮?”我半信半疑地猜道。
“正是翠蓮。”那女子笑着摘下了蒙在臉上的面紗,卻不是翠蓮還有誰。
“原來是翠蓮小姐。”我面帶愧色地對翠蓮說道:“適才鄭言多有得罪,還望翠蓮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不過……翠蓮小姐又怎知鄭言在此呢?”
“適才翠蓮已去過軍營,卻是一位自稱王統領的軍士告訴翠蓮的。”翠蓮瞄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笑道:“翠蓮只道鄭統制是因軍務繁忙才無暇去看望翠蓮,卻不想鄭統制繁忙是實,不過卻是忙於酒食。”
“翠蓮小姐誤會了。”我苦笑了一聲說道:“鄭言今日會在此飲酒,實因兩位朋友出事,在此喝酒解悶而已。”
“其中一位應該不只是朋友吧。”翠蓮臉上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笑道:“只怕該是統制夫人了。”
“翠蓮小姐又何以得知?”聞言我不由奇道。
“哦……是,這也是王統領告訴翠蓮的。”翠蓮的眼裡現出了少許慌亂,忙將眼神投往遠處的西湖。
原來又是那個大嘴巴的王堅,我心裡暗罵了一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卻也沒注意到翠蓮奇怪的表現。
良久,翠蓮才輕嘆一聲道:“鄭統制想必正是因爲她纔不來看翠蓮的吧。”
我一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邊緩緩地說道:“翠蓮小姐說得不錯,鄭言沒有去見翠蓮小姐,正是因爲心中有愧,覺得對小姐不住,是以無顏面對。”
“原來如此。”翠蓮聞言不怒反喜地說道:“翠蓮現在明白公子的心意了,公子放心,翠蓮交遊甚廣,定會幫公子尋回燕兒姐姐的。來,翠蓮敬公子一杯。”
聞言我不由一愣,心中一陣奇怪。我也知道翠蓮對我的心意,只是此時我心中卻只有燕兒。剛纔我那句雖說是實話,但已是委婉地在拒絕了翠蓮,爲何卻……
想到這裡我不由疑惑地問道:“翠蓮小姐肯助鄭言尋找燕兒,鄭言自然心存感激。只是小姐爲何要如此做呢?”
“公子難道還不知翠蓮的心意嗎?”聞言翠蓮含羞淺笑道:“自從楚州一別後,翠蓮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朝夕相對,不知有恙,離別之際,方知心中所憶’。上次臨安一別,更讓翠蓮心中多了些期盼,也多了一份擔憂,甚至……”
說到這裡,翠蓮驚覺失言,忙轉口說道:“這一月以來,翠蓮天天在倚翠樓等着公子,卻不想公子竟狠心不來相見。本以爲公子有了燕兒姐姐,便賺棄翠蓮是風塵女子,纔不與翠蓮相見的。此時才知原來公子心中還有翠蓮……”
啊,聽到這裡我才漸漸明白過來。原來在這一夫多妻的社會,相對於你有沒有別的女人來說,這時代的女子更在乎的是你心裡有沒有她,在乎的是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換句話說,就算你妻妾成羣,也不妨礙你與其它的女子談情說愛。
可是早已習慣了一夫一妻制的我,卻一時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觀念。畢竟我從小就是在那種一夫一妻制的環境下長大的,幾十年成長起來的愛情觀,使我覺得如果這樣做的話,對燕兒和翠蓮都是一種傷害。
一種犯罪感在我心裡油然而生,“偷情”這個詞很快就閃入我的腦海。可是我心中也確實有翠蓮啊,我苦惱地想道,甚至對翠蓮的感情比燕兒還要多一些,而對燕兒,更多的卻是憐惜與責任。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