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只是因爲蒙人力大,更大的原因是在於宋、蒙張弓之法有所不同。”
在制弓坊旁的一處試箭房內,李寶的話很快便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團。
“大宋張弓以食指、拇指定箭,閤中指之力拉弦。”李寶一邊說着一邊示範着張弓搭箭,只聽嗖的一聲,便正中兩百步外的靶心。這種開弓之法我自然不會陌生,其正是大宋軍士常用的開弓之法,包括我也是如此。
“而蒙軍所用的開弓之法,卻只需一指。”說着,李寶便將拇指朝我晃了晃,然後不慌不忙地爲其套上了一圈皮革所制的護指:“此物名‘抉’,也稱‘扳指’,置使大人對此物想必不會陌生吧。”
我不由點了點頭,扳指在宋軍之中也有不少人用,包括我在內,只不過宋人重文輕武,此物只限於武夫使用,而且僅限於作戰時用之,是以在臨安卻也不多見,而且宋人都是套在勾弦的中指之上,卻想不到這蒙軍卻是將其套在拇指上的。
“扳指對於宋人之射法則是可用可不用,而蒙人之射法卻是非用不可。”李寶邊說着邊將箭搭上了弓箭拉了一個滿弓,臉不紅氣不喘地望了我一眼後,才一箭飛射而出將箭靶射了個洞穿。
“鄭置使可看得明白。”李寶看也不看那箭靶,便轉身朝我問道。
“確是比我等之射法歷害。”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蒙古式開弓,雖然心中對韃子十分不屑。但對他們的開弓之法卻又不得不歎服!
“何處歷害?”李寶擺出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地樣子。
“宋人兩指挾箭,只以中指扣弦,常不負弓力而箭矢脫手而出。”我知道這又是李寶在考我,便淺淺一笑道:“而蒙人卻是以拇指扣弦,另四指則反扣其外,如此除非是拇指被弓弦勒斷,否則決不可能出現脫矢而出之像。更可將全身之力用於弓弦之上,射程自是比我等要遠了。”
“不錯。”聞言李寶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他緩緩點頭道:“這也正是蒙人開弓必用扳指之由。”
“還有……”我呵呵一笑,心下十分明白李寶那臉上的那一絲失望爲的是什麼,因爲任何近距離見過蒙式開弓之人,想必都會看出這一點,我若也只是如此,當然會讓對我深負重望的李寶感到失望了。
終於也耍了你這老傢伙一回,我望了望面露異色的李寶呵呵一笑道:“宋人的開弓之法是由拇指與食指挾箭。由於拇指力大,是以箭桿必須在弓體地左側,如此拇指才能將箭桿壓在弓體之上,使其不至於晃動。而蒙人的開弓之法,拇指卻是無需用力,壓箭桿地卻主要是另四指,是以箭桿自然必須是在弓體的右側。”
看了正對我滿意地點着頭的李寶一眼,我繼續說道:“這左側與右側之分雖小。但在戰場上卻可決定箭手的生死。只因在左側搭箭,必然要將箭矢跨越長弓而後扣弦,而在右側搭箭卻可一蹴而就,若動作快且力大者,甚至要做到連珠箭亦不是難事。”
“不錯。”聞言李寶嘴都合不攏地笑道:“鄭置使只一眼便看出兩點蒙軍騎射的長處,卻已是不易了。”
“聽李大人的意思。”聞言我不由疑惑地問道:“難道蒙軍騎射還有第…長處不成?”
“正是。”李寶點了點頭道:“不過此點鄭置使不知也不足爲怪。戰場之上生死只是瞬間,哪還有人會關心其它,老夫也是親身到過蒙古,才發現這讓老夫歎爲觀止之處的。”
“李大人快快道來,卻又是何稀奇之事?”聞言我心中不由又驚又奇。
“鄭置使莫急。”李寶呵呵一笑道:“鄭置使也在馬上騎射過,當知無論在馬上如何靈活轉身,身後總有一處死角是無法射到地吧!”
“正是。”我點了點頭,這是任何在馬上騎射過的人都知道的一點,由於持弓箭是雙手而非單手,是以在身後不可避免的有一處死角是絕對射不到的。那也是公認無法避免的。這在戰場之上也常被用作伏兵出擊敵騎的角度,難道……
“難道說蒙軍的射法竟可解決此點?”想到這裡我不由大驚失色。
“非也。”李寶搖了搖頭道:“並非蒙軍地射法可解決此點。而是蒙軍可解決此點,只因他們大多都可雙手左右開弓,是以這個死角對他們來說,自是不復存在了。”
“什麼!竟可左右開弓!”聞言我先是頗覺不信,不過轉念一想,蒙人大多都是一世習弓箭,那麼會做到此點也並非是不可能。
“即是如此。”聞言我不由頹唐道:“我等若是在宋軍之中推行此種開弓之法,可否拉近與蒙軍之間的差距?”
“萬事皆是易說難爲。”李寶搖頭笑道:“鄭置使不妨一試!”
見此我帶着心中的疑惑取過一張弓箭,照着李寶的樣子依葫畫瓢搭箭張弓,但箭還沒射出心裡便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習慣於宋式開弓的人若是用此法開弓,根本就沒有辦法掌握住箭地方向。便如此時的我一樣,未張弓之時還不覺得有何不妥,一張弓用上力之後,箭頭便不住地上下輕微晃動,這樣射出的箭根本就沒有什麼精度可言,以至於我都不敢將手中之箭放飛出去。
“韃子大多一出世便以弓箭相伴,普通軍士習此張弓之法已數十年,他們能以此法張弓自是不足爲怪。”李寶接過我手中已無奈地放鬆了的弓箭,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而對於宋軍,雖明知此法卻也難於效仿,若是強學,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難道便當真無法剋制了嗎?”我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沮喪,無奈地自言自語道。
“所以鄭置使纔要跟着老夫習水戰啊!”李寶笑道:“以我之長克敵之短,千古不變之常勝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