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浩然將方案交給程咬金的時候,他還有些不信。盯着紙上寫着的幾個大字,半天沒看懂是什麼意思。
他摸了摸鬍子,問道:“你這個報銷制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浩然笑道:“就是說軍營中的將士們,大夥該看病看病,該交錢交錢。看好病之後,拿着醫院看具的病例和證明,到營中領取醫藥費。只要是治病花的錢,軍營全都報銷。”
“這不一樣嗎?”程咬金眉頭一皺,顯然有些不高興,“不過是一個先給,一個後給。二者有什麼區別?”
蕭浩然搖了搖頭,“不一樣,程老伯一試便知。”
程咬金正有些不相信,秦瓊卻走了過來。他接過報銷方案看了看,琢磨片刻後,突然一聲驚呼,“妙,妙啊!”
程咬金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問道:“反正都是給錢,妙在哪裡?先給後給不一樣嗎?”
秦瓊彈了彈方案,笑道:“也可以不給。”
蕭浩然點了點頭,“秦老伯所言極是。”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報銷方案既然已經做好,秦瓊便力排衆議,在軍醫院中推行起來。
起初,醫院中的人見了這套方案,都有些不樂意。有人甚至找到秦瓊,有板有眼的解釋道:“秦國公,這錢先給後給不都一個意思?既然是軍醫院,那將士們看病都不應該要錢。既然不要錢,爲什麼又要交錢?還整個報銷制度,不是白白浪費人力嘛!”
秦瓊微笑着道:“推行看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到軍醫院中看病的,大多都是專門去薅羊毛的羊毛黨;其次,則是和醫院裡的醫師裡外勾結、騙取醫藥的奸人。
以往,軍醫院中不要錢。他們隨時過來,騙了草藥隨時走。
現在,軍醫院中要自己提前預付醫藥費。這怎麼行,那還怎麼去薅羊毛,怎麼去裡外勾結、騙去醫藥?
幾夥羊毛黨們結成一片,組成了一個團體。不爲別的,就是要到上頭告狀,逼迫秦瓊恢復軍醫院不要錢的制度。起初,只是底下稍有背景的人自己搞搞,隨便鬧一鬧,聲音也不大。後來,軍醫院中那些過來鍍金的世家子弟、當朝官員們,則全都看到了機遇。
倘若不能趁着這股子勁,把秦瓊和程咬金推倒,那這座醫院就還是他們說了算。衆人在這座醫院裡,就過得不自在。
弄明白這一點後,蜷縮在軍醫院的各大子弟、官員們,便聯名上書,直指參了秦瓊和程咬金一本。指責他們作威作福、用人唯親,並裡應外合,盜取醫院的草藥、金銀。
某位世家公子哥,更是在言語中直接表明,秦瓊與程咬金這段時間揮霍無度,家裡平白無故多了幾萬兩銀子,就是貪的軍醫院的。
程咬金不勝其煩,氣的都想撒手不幹了。可不幹不行,他有軍令狀在身。不幹的話,李二皇帝會找他的麻煩。
他在朝堂之上和幾人大吵了一頓後,因爲不識字、沒什麼學識,被人一頓搶白,氣的差點當場動手。
秦瓊急忙將他攔住,還沒退朝,二人便提前離去了。
程咬金越想越覺得難受,越想越覺得窩囊,他盯着秦瓊,一字一頓的問道:“老哥,你說蕭浩然這小子會不會騙咱哥倆?”
秦瓊詫異道:“他騙咱什麼?”
程咬金道:“我也不知道。但你覺得奇怪嗎?以往時候,不管咱們求他做什麼事,他都是手到擒來,辦法一出,立馬見效。可現在呢?弄了個什麼報銷制度,搞得天怒人怨,大夥都不安生。這,這是解決問題來了?我看他是添亂來了。”
秦瓊皺了皺眉,責備道:“論交情憑關係,就說你家和蕭浩然這小子關係好。怎麼,現在不信他了?”
“他的本事我是自然信的,可最近他不是和殷溫嬌,還是長樂公主整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我怕他一時沉淪女色,變了性了。”
秦瓊嘆了口氣,擺手道:“放心吧,應該不會的。咱們走吧,被人從朝堂上趕了出來,還帶着這裡幹嘛?走,去軍醫院看看。”
程咬金嘟囔着嘴,有些不大樂意。“走走走,去軍醫院。唉,看到那醫院我就頭疼。”
二人坐在馬車上,一路溜達着到了軍醫院。
人還沒進大門,他們卻突然發現,今天醫院的人怎麼這麼少?
程咬金感到有些奇怪,下了馬車,問守門的人道:“人呢?往日裡這時候不是人山人海,都是薅羊毛、騙醫藥的,怎麼今天沒人了?”
守門的笑道:“剛纔也有幾波人,不過一聽說咱這軍醫院看病得先交錢,之後再給退,人就走了。”
程咬金吐了一口,罵道:“媽的,鐵定不是什麼看病的,什麼狗日的東西都有。”
沒了羊毛黨們,軍醫院的環境突然爲之一清。程咬金與秦瓊閒來無事,在醫院裡四處溜達溜達。正有些無聊,忽然見幾名穿着制服的將士走了過來。
這羣將士約十來人,既有校尉、都尉等軍官,也有伍長、軍士等兵卒。
幾人走到面前,其中一名校尉抱拳道:“見過程將軍,見過秦將軍。”
秦瓊點了點頭,問道:“你來可是來看病的?”
那人搖了搖頭,“不是,不過是來問一問。咱將士們看病是不是不要錢?”
秦瓊再次點了點頭,“不要。”
“既然不要,那爲何軍醫院要收錢?”
秦瓊微笑道:“你看了病,之後到軍營中去報銷,也是一樣的。”
那人面無表情,冷冷的道:“末將不識字,不知道怎麼報銷。”
眼見着幾人越說越僵,程咬金臉上也覺得有些不好看。
這些人,他大多都是認識的,都是他帶的兵。
眼下這夥人一起過來問話,顯然是對報銷制度有所不滿。
頓了頓,程咬金便有些泄氣了,“秦老哥,要不,那報銷制度就算了吧?反正將士們看病不要錢,取消算了。”
秦瓊咬了咬牙,怒道:“不行!將士們看病不要錢,首先是因爲他是軍營的將士!其次,來這座醫院是看病的!不是過來騙醫藥費的!我說了,這座醫院從今以後,施行報銷制度。有病,趕來看,自己該怎麼治療怎麼治療。看好之後,到軍營中去報銷,該退你多少錢退你多少錢。”
“若是有人想打着自己是將士的幌子,來軍醫院中行騙,我秦某人查一個殺一個,查兩個殺一雙!”
這話一出口,那夥將士們全都嚇了一跳。幾人彼此看了一眼,知道再無回還的餘地,便說聲告退,灰溜溜的離開了。
報銷制度實行的前七天,軍醫院中一天比一天冷清。
然而,在這背後,蕭浩然卻偷偷的算了一筆賬。以往時分,軍醫院花錢如流水,表面上看着是風風光光,軍中的醫療事業如火如荼。其實,全是李二皇帝在燒錢,而且是白燒,把錢給了那羣羊毛黨們。
現在呢,因爲要先付錢,所以,這從根本上阻絕了絕大部分的羊毛黨。
蕭浩然坐在酒館後院中,輕輕喝了一口茶水,淡然微笑道:“接下來,便是趕走那些不學無術,到軍醫院中鍍金的世家公子、貪關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