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銷制度推行第十天,軍醫院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人中,已經沒有羊毛黨的存在了,全都是正兒八經過來看病的將士們。
羊毛黨們,在這段時間內被洗刷的乾乾淨淨。到軍醫院中看病,你得先墊付醫藥費,等到病治好之後,再拿着你的軍籍去軍營裡報銷。
沒背景的羊毛黨,花了錢買了藥,他也弄不到軍籍。哪怕是半個假的,軍營中也不給你報銷,不僅如此,還會追究你的責任。爲了蹭點醫藥費,把自己弄進大牢裡,實在不值當。再說了,報銷制度嚴明,你也撈不到錢。
而那些有背景的羊毛黨,能在軍營中說上話的,人家也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軍營中的報銷制度,會按照不同的病情給與不同的待遇。感冒發燒是感冒發燒的,跌打損傷是跌打損傷的,你爲了騙點草藥去軍醫院、軍營中託人找關係,哪怕是到手了,也沒幾個錢。到最後還得落人情,請人家吃一頓飯都得幾兩銀子,不值當。
而那些大病,則又有大病的規矩。報銷的表格一級一級的往上送,一級一級的往下審,感冒發燒、跌打損傷,自己營裡的百夫長籤個字畫個押就行了。可那些要花大價錢的,就得經過、校尉、都尉,一層一層的審批。
真正治病的自然不怕麻煩,人家正大光明。可爲了騙錢的,就得一層一層的打通關係。
爲了整幾十兩銀子,幾乎要找到都尉將軍那裡,光送出去的禮就得幾百兩,還得擔着蹲大獄的風險,誰弄誰是煞筆!
因此,自報銷制度一推行,羊毛黨們很久就不見了。羊毛黨一消失,那看病的自然而言就來了。
蕭浩然所指出的第一個問題:羊毛黨們不攻自破。
接下來便是第二個:軍醫院中的醫師、護工,甚至是接待處的、後勤部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到這裡鍍金來了。
“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並不困難。”
蕭浩然坐在後院的搖牀上,對坐在石凳上的程咬金、秦瓊、程鐵牛、徐蓋等人說道,“軍醫院的病人掛號時,先不要給他推薦醫師,只給他號碼牌,讓病人自己選。他們自然而然的會把這些世家子弟們給排除掉。”
蕭浩然這種做法,其實也很好理解。就是把一鍋亂燉的粥重新洗牌,讓病人自己選擇醫師。
來看病的若是有頭有臉的將軍、都尉、校尉,那麼與這些世家子弟多半認識。就算不認識,這些不學無術的蛀蟲們,也絕對不敢給他們看病。
這些世家子弟本就不懂醫術,若是治壞了他們,那怕只是一名校尉,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而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只需一封奏疏,哪怕傳不到宮裡,也必然會送到將軍府中。
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幾乎等於把自己的世家全都牽連在內。
軍醫院是秦瓊和程咬金兩位國公爺督造的,他們在皇帝陛下面前立下了軍令狀。如今,醫院出了事,朝堂上怪罪下來,這兩位國公爺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哪怕是朝堂上有人,能說得上話,可就憑程咬金這個暴脾氣,他會放過你?
他正愁找不到人頂缸,一但被他抓住把柄,恨不得會把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在你頭上。
甚而至於,這老小子能提着一把板斧殺到你家裡,把你從牀上拖出來,一路綁到太極殿……
因此,蕭浩然一句話說出,幾位國公爺全都明白了。
程咬金讚道:“你這個法子好,讓將士們去選醫師。他們自己的病,自己當然關心。別說是大病大災,哪怕只是傷風發熱,也絕不敢隨便找個人就瞧。這要是一不小心,可是要把命搭在裡面。”
大唐的醫療衛生環境並不怎麼樣,其實,不僅是大唐,整個古代的醫療水平,與現代比起來,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往往一個小小的傷風感冒,都有可能會要了人的命。
蕭浩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在貧賤的人,他的命也是命,他自己也會愛惜。讓將士們自己選醫師,那些真正有本事的,自然而然會受到歡迎。那些不學無術,過來投機取巧的,呵呵,他在這也待不下去。”
秦瓊想了想,不無感慨的道:“賢侄這是不想讓我們老哥幾個得罪人,所以讓將士們自己選擇醫師去看病。讓那些進來濫竽充數的知難而退,自己走。賢侄啊,你終究是心善。若是讓老夫看,就統一的來,你既然佔了這個位置,必須得拿出點本事。看不好病,把人治壞了,直接把他五花大綁,交給陛下處置。不砍了他的腦袋不解恨!”
蕭浩然呵呵笑道:“秦老伯衝動了,你若是這麼做,那將士們就不在你這看病了。誰願意找個不懂醫術的醫師,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秦瓊笑了笑,連連稱是。
當天晚上,幾人在酒館後院一直商討到深夜。等確定了第二天的計劃後,程咬金才大笑着站了起來。
“賢侄,多虧有你,我們幾個老哥們才能保住晚節。不多說,你程老伯今天要好好的陪你喝幾杯,咱不醉不歸!”
他剛要取幾壇酒,與衆人一起暢飲一番,剛一轉身,突然發現殷溫嬌和長樂公主正靜靜的坐在門框邊上,眼巴巴的盯着蕭浩然,一臉的幽怨。
程咬金當時就啞火了,他清了清嗓子,對秦瓊、徐蓋等人暗示道:“咳咳,天色已晚,我們該,該回去了。”
秦瓊、徐蓋還沒開口,他家裡老大程鐵牛頓時嚷道:“老爹,你不是要喝幾杯?怎麼突然又說該回去了?咱爺們喝酒,什麼時候婆婆媽媽過。娘們唧唧的,不像個男人!”
程咬金擡起右腳,一腳踢在他屁股上,罵道:“去尼瑪的,敢跟老子這麼說話,回去我就好好收拾你。那個,太晚了,走吧走吧。”
秦瓊也感到有些奇怪,這不像他的作風啊?以往時候,這糙漢只要一提到酒,不喝個東倒西歪決不罷休。尤其在蕭記酒館裡,菜是一絕、酒也是一絕,他能從早喝到晚,再從晚喝到大天亮。今天,是怎麼回事?
二人正要發問,斜眼一瞥,也看到了殷溫嬌和長樂公主。
那小模樣,那大眼睛,雖說不至於是怨婦,但也已經差不多了。
“走走走,咱們回去吧。”秦瓊急忙站了起來,拉着程咬金就往外走。
這下子,倒輪到殷開山詫異了,“不喝酒了?我好幾天都沒來,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不在這小子這喝兩杯?”
秦瓊白眼一翻,趴在他耳邊說道:“天黑了,該睡了,蕭公子要弄你女兒了,你走不走?”
殷開山嗤的一聲,剛塞進嘴裡的點心噴了一身。
一旁程咬金呵呵笑道,“誰弄誰還不一定呢,你沒看她倆那小眼神……”
長樂公主拿起小板凳,直接扔了過去。
咣噹一聲,砸在了程鐵牛的後背上。
程鐵牛回過頭來,急忙大聲的解釋道:“公主,我老爹剛纔說的是殷姑娘,沒說你。他說殷姑娘想……”
殷開山揮起右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之後扯着他的耳朵,和衆人一起出去了。
蕭記酒館門外的路口處,平安胡同旁邊的大街上,隨即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