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行成在魯國公府破口大罵的時候,程咬金帶着蕭浩然早已經馬不停蹄的趕向了驪山腳下。
此時已是三月,在通往驪山的小路上桃花漫野。
程咬金連個隨從都不帶,在前邊策馬狂奔,蕭浩然在後邊緊緊跟隨。
空曠幽靜的小路被馬蹄捲起陣陣煙塵,驚的桃花片片飄落。
落在他們的身上,落在他們的肩上,拂了一身還滿。
策馬奔馳了一個時辰,桃樹漸漸退去,露出前邊的一塊開闊地。
開闊地上站滿了兵丁,程鐵牛笑意盎然的站在前頭,見他們來了忙迎了上去。
“賢侄,到了。”
程咬金下馬把馬繮遞給了一個兵丁。
程鐵牛給老爹簡單的行了個禮,便向蕭浩然奔過來,扶他下馬:“哎呀,蕭兄弟,你可讓我好等啊。”
然後給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蕭浩然環顧四周,“這是哪裡?”
“驪山。”程鐵牛答道。
“驪山?”
蕭浩然心中一個激靈,“這不是秦始皇的陵墓所在地嗎?”
“哈哈。”程咬金粗狂的笑道,“是,秦始皇這老小子已經埋在這裡一千多年了。”
他一指遠處連綿的山嶺,“那個地方原來都是秦始皇的地上宮殿,可惜已經被項羽給燒了。”
蕭浩然是去過秦始皇陵的,可那時他看到的都是一些被開發保護的遺址,遠遠沒有唐朝時的宏大、自然。
“路上程伯父說讓我來鍊鐵的,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蕭浩然疑惑了,難道他們是想讓自己先旅遊旅遊?
“哈哈,賢侄請隨我來。”
程咬金帶着他轉身看,在開闊地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山洞牆壁光滑,有人工開鑿的痕跡。裡邊每隔十步遠就插着一根火把,山洞裡面,影影綽綽的有一些人影在忙碌着。
程咬金父子倆帶着他一直往山洞裡走去,牆壁上的火把越來越多,把這裡照的亮如白晝。
而且,溫度很高,悶熱難耐。
“賢侄請看,這就是我大唐的鍊鋼爐。”
蕭浩然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中間的位置高聳着一個巨大的鍊鋼爐,下邊的木炭燒的啪啪作響。
在現代社會中,蕭浩然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怎麼鍊鋼的,可沒吃過豬肉並不代表沒見過豬跑。他一聽說這就是所謂的鍊鋼爐,不禁啞然失笑,這樣的鍊鋼爐在蕭浩然眼中跟農村的土作坊差不多。
“工部在這裡發現了很好的鐵礦石,你看看含鐵量怎樣?”
山洞的盡頭是幾百裸着上半身的士兵,正揮汗如雨的開鑿着鐵礦石。有條不紊的裝上小推車,再倒進鍊鋼爐中。
蕭浩然隨手撿起一塊礦石,仔細的看了看。礦石呈淡紅色,顯然是鐵礦石沒有錯了。
“礦石沒有問題。”
蕭浩然把礦石扔下,撣了撣手。
接着,他注意到在山洞的角落裡堆積着如山的黑色石頭。
“程伯父,這些礦石怎麼扔在這裡?”
程咬金行軍打仗是行家裡手,可對冶煉這行卻是門外漢。
他馬上叫來管事的問:“這些礦石怎麼堆在這裡?”
管事的是一個面色黧黑的中間男子,上赤膊,滿頭大汗。他一邊擰着毛巾一邊回答道:“這些礦石中雖然也含有鐵,可含量不高,冶煉難度太大。沒有留下的價值,所以就堆在那裡,準備到時候一起扔了。”
“扔了?”蕭浩然忍不住皺起眉頭,“這礦石叫磁鐵礦,裡邊的含鐵量在六七成左右,怎麼會含量不高?你們冶煉用的礦石叫赤鐵礦,含鐵量只有五成,這麼做不是浪費嗎?”
管事的汗流浹背、嘩嘩如雨,他一邊擦着汗一邊瞄了蕭浩然一眼。見他年紀既輕,人也細皮嫩肉的,便猜想斷然是個外行的公子,來這裡刷存在感來了。
這些個公子哥們,不好好的在家裡荷花酒看花燈,跑這火熱的鍊鋼爐裡做什麼?沒事找事!
管事的輕蔑一笑,哼道:“我家祖上數代,從我祖爺爺打鐵開始,就與鐵結下了不解之緣。我祖爺爺、太爺爺、我爺爺,包括我父親,都以鍊鐵爲生。我雖不才,可也是從小就跟着我父親學習打鐵鍊鐵。關於鍊鐵這行,嘿嘿!敢問公子是何出身?”
程鐵牛一聽話風不對,忙勸解道:“蕭兄弟,這位是將作府的秦師父,職任將作監大匠,冶煉技術堪稱絕佳,連工部尚書張行成都一直想挖他走呢。兄弟你看,我的這把板斧就是秦大人打造的。”
“原來是將作監大匠,難怪難怪。蕭某不敢說秦師父錯了,只是想說,這些磁鐵礦石的質量更好,能冶煉出上等的鐵料,打造出更堅硬的鎧甲和更鋒利的兵器。棄此礦而不用,無異於買櫝還珠。”
蕭浩然不想再跟他說下去,轉身就要去別處看看。
“你,你回來。”
放眼整個大唐,秦鐵匠的打鐵鍊鐵的手段無出其右。工部、兵部,曾多次派人,想要挖他到本部任職。自然而然,秦鐵匠本人也漸漸養成了心高氣傲的心性。
這兩天,他聽說長安城裡出了個驚才絕豔的能人,打造的刀具無與倫比,堪稱神器,他早就有些不服。
而今日,他又無端端的被這無名小子一番點評,心中頓感不快,憤憤然道:“敢問公子姓甚名誰?做什麼的?”
蕭浩然一回頭,便看到他那一雙咄咄逼人的眼睛,淡然笑道:“在下蕭浩然,是個廚子。”
“哈?廚子?鬧了半天居然是個廚子?”
秦鐵匠嘿嘿冷笑,“蕭廚子,你口口聲聲、大言不慚的一頓說教,說我這不行那不行,你有什麼本事說我不行?”
程鐵牛本想勸阻,卻被程咬金使了個眼色制止了。
他也正想聽聽,蕭浩然有何高見。
蕭浩然輕嘆一聲,他不想得罪人,奈何別人卻不聽勸,“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隨後一指鍊鋼爐,“這個不行。”
指向鍊鋼爐外的用料,“這個也不行。”
想了想,他又指向了整個山洞,“這都不行。”
到頭來,蕭浩然看到什麼都說不行,好好一個鍊鐵的基地,竟沒一樣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秦鐵匠怒氣衝衝,洶洶質問道:“小子,你可要說清楚了,怎麼個不行!你若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姓秦的可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