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浩然有口難辨,只得對着長孫無忌尷尬的笑了笑,“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長孫無忌哪裡管他,悶不吭聲的埋頭痛吃,一邊吃還一邊嘀咕道:“這油炸豆腐怎麼這麼好吃?還有這冬筍、蘑菇,怎麼這麼香呢?”
高陽公主哼的一聲,氣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死你算了。”
她正自發脾氣,拿起筷子嚐了嚐飯菜,忽然間也不說話了。低着頭,捧起一碗小米粥,默默的開始吃了起來。
至此,大廳內終於清淨了。衆人吃完了飯,蕭浩然正要收拾收拾,高陽公主卻叫來了兩名僕人,指着桌案道:“你們把這些都收拾一下。姓蕭的,你去,再去做幾樣點心。”
蕭浩然頓時氣苦,頓感無力的道:“我的公主,我累了一天了,讓我歇歇成不成?再說了,點心這些東西,得提前準備。明兒,等明兒有空了我再給你做,行嗎?”
高陽公主臉一紅,嚷道:“誰是你的公主?色胚一個!明天不是要回長安嗎?你怎麼做?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想回去,故意吊着我的胃口,以便接近我?”
蕭浩然實在有些無語,只得舉雙手投降,“行,您等着。我現在就去做,現在就去。”
點心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十分麻煩。蕭浩然想了想,若是重新和麪、重新蒸煮,估計得弄到大半夜,他晚上別想睡覺了。於是就拿了些時鮮水果,配上牛乳,做了幾樣水果沙拉。
回到大廳時,長孫無忌已經去廂房裡睡了,小辯機正端坐在樹下背誦經文。蕭浩然將水果沙拉放在高陽公主面前,就走到大廳門外,坐在走廊上的紅木上,擡起頭看星星。
過了片刻,高陽公主也走了過來。她一邊拿着勺子挖玉碗中的水果吃,一邊若無其事的問蕭浩然道:“我姐姐跟着你,每天也都吃這些嗎?”
蕭浩然搖頭笑了起來,“長樂的口味養刁啦,以前還能拿些水果糊弄糊弄,可現在不成。現在,她和溫嬌兩個每天晚上要點菜。一週七天,每天不能重樣。今天晚飯吃炒菜,明天就得吃燉菜、後天就得吃燒烤、大後天就得喝粥。總而言之,她倆住在酒館中的這段日子,晚飯可沒少折騰。”
高陽公主眼睛亮晶晶的,時而擡頭跟蕭浩然一起看星星,時而低下頭悄悄的悄悄的看着蕭浩然。此時夜風吹來,清涼柔和,沁人心脾。樹梢上的蟬鳴,院落外的鳥叫,再加上草叢裡、漫野中的蟲兒,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儼然匯成了一幅鄉野農家的田園風光。
高陽公主耳邊聽着蕭浩然娓娓道來,有時還混有小辯機冗雜的經文聲,一時之間,竟有些癡了。
她忽然轉過身,盯着蕭浩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你這樣的男人,整個大唐都少見。”
蕭浩然以爲她又要發脾氣,頓時嚇得向旁邊挪了挪,問道:“哪樣的男人?”
高陽公主哼的一聲,怒道:“怎麼?嚇成這個樣子,我能吃了你?”
隨後,她噗嗤一笑,語音漸漸溫柔下來,“肯爲了自己的女人做飯,爲了自己的女人絞盡腦汁,也要哄她們開心的男人。”
蕭浩然卻並不在意,他雖然身在大唐,可裡面的靈魂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現代人。爲女人做飯,哄女人開心,這沒什麼,一個男人應該做的。
此時夜已過半,明月西斜,小辯機緩緩從樹底下站了起來,笑着說道:“我今天拉下的功課做完了,要去睡了。哥哥,我們今晚睡哪?”
蕭浩然走過去拉着他的手,擡腳就向院外走去。臨行之際,他回過頭來對高陽公主說道:“公主,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回長安。”
高陽公主沒有答話,只是坐在走廊的庭木上,靜靜的看着他離開了院落。等到萬籟俱寂,連蟲子鳥兒都歇息了的時候,高陽公主方纔站起身,將玉碗丟在庭木上,緩緩回到了自己房間。
一夜輾轉反側,高陽公主怎麼也睡不着。原本,她不明白她姐姐長樂爲什麼只見了這小子一面,就對他很有好感。之後,更是一意孤行的到酒館中做起了幫廚,還拜他爲師。
現在,高陽公主隱約間有些明白了。她在蕭浩然身上看到了大唐的男子所不具備的氣質,看到了大唐的男子所不具備的心胸。蕭浩然既不願爲五斗米折腰,委屈求全的在王侯將相的夾縫中尋求一席之地;也不願爲名利所累,忙忙碌碌的在爾虞我詐中貪名逐利。
他就像是一個有着浪子情懷的高士,既能爲了把每頓飯做的好吃而費盡苦心,也會任勞任怨的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過的更加開心,更加富足。
這些東西,高陽公主從來沒有遇到過。
她躺在牀上,一直思索到天亮。等到太陽高升,長孫無忌派人喚她時,高陽公主仍未起牀。
府中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門,輕聲問道:“公主,長孫大人請您出去,說是該動身回長安城了。”
高陽公主伸了伸懶腰,有氣無力的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然而,她並沒有動身,依舊懶洋洋的躺在那裡。
過了兩個多時辰,已然到了中午,婢女再次走了進來,小心問道:“公主,長孫大人請您出去用膳。他說,用完了膳,你們好一起回長安。”
高陽公主嗯了一聲,應道:“你去告訴他們一聲,我沒胃口,不想吃。”
婢女道:“長孫大人說,公主若是沒有胃口,起來喝點粥也是好的,不然路上容易頭暈。”
高陽公主突然一蹬被子,氣道:“長孫大人長孫大人,這裡是公主府,不是相府!我要不要起來,要不要回長安,難道還要經過他的同意?”
婢女嚇了一跳,急忙跪下來求饒。
高陽公主冷哼一聲:“滾!”之後便繼續窩在被窩裡,靜靜的想着心事。
她一整天都沒起牀,期間長孫無忌過來探望過兩次,問她是否病了。高陽公主則隨口答道:“有些胸悶,不礙事,歇兩天就好了。”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搖着頭走了出去。
到了傍晚時分,蕭浩然突然走了進來,問道:“公主,你身體既然不適,晚上要不要喝點粥?我做了些瘦肉粥、小米粥、南瓜粥,你要喝哪個?”
高陽公主一屁股坐了起來,下意識的問道:“我舅舅相爺呢?”
蕭浩然道:“今日下午,相府裡的人來找相爺,說長安城裡有點事,需要他趕緊回去處理,相爺已經走了多時了。他怕公主一個人在府中沒人照顧,所以把我留了下來,負責公主的伙食。”
高陽公主一聽,頓時滿臉喜色,噗通一聲從牀上跳了下來。
她一邊拉着蕭浩然的手輕快的向外跑去,一邊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說道:“喝,我都喝。瘦肉粥也好,小米粥也罷,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喝。快,咱們快出去,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