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開山的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黑,心中已然燒起了怒火。
這小子,老夫剛剛對你笑臉相迎,你就敢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
殷溫嬌是他的獨生愛女,因其母早逝,她便成了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殷開山對她,可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養在深閨,從不讓她踏出府門。
雖說,她現在已經到了擇婿的年齡,可女兒也有自己的條件,對擇婿的目標要求甚高“英雄之膽,狀元之才。
多少王公貴族、世家子弟,甚至是皇親國戚、大皇子小皇子們,都因爲這八個字被拒之門外。
這蕭浩然雖然長得也不錯,也有些能耐,可說到天邊,他也只是一個廚子。
一個廚子……
殷開山臉色陰沉,忍不住搖了搖頭。
“小女養在深閨,尚未出閣。你一大男人,竟然想見就見,簡直是欺人太甚。”
“殷伯父,蕭兄弟他,他不是那個……”程鐵牛他們想上前勸解。
“滾。”殷開山一聲怒喝,嚇得衆人再也不敢上前。
蕭浩然反而坦蕩許多,他盯着殷開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殷大人誤會了,我對殷小姐完全是出自仰慕,並無半點非分之想。”
“再說了,您的女婿也不是我,而是一位姓陳的狀元郎。”
殷開山面無表情,許久許久,才冷冷的道:“待此間事一了,老夫便請你到寒舍坐一坐。也算承了你的情了。”
“多謝!”蕭浩然大喜過望。
程鐵牛和他的關係最好,對他的安危也最爲關心。見一場風波化爲微時,忙從爐子中重新拿了幾塊烤紅薯,捧到殷開山面前:“殷伯伯,您拿着。”
殷開山看都沒看,接過烤紅薯轉身而去。
等他走遠了,程鐵牛才心有餘悸的道:“蕭兄弟,你膽子真肥,這倔老頭你都敢惹。那溫嬌姑娘可是他的心頭肉,要換做是我,敢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死也得被他扒層皮。”
……
任何新鮮事物的推廣,都離不開廣大老百姓的支持。如果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那推廣的速度將是非常緩慢的。
就像西紅柿,從美洲傳入歐洲的時候,只是被貴族們作爲觀賞的植物。作爲蔬菜被推廣,那也是幾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擺在殷開山面前的問題,就是老百姓根本就不認可這種新型事物,覺得殷開山是在開玩笑。這東西能畝產兩千金?這不扯淡嗎!種它哪有種植小麥稻米來的划算。
因此,牴觸和抗拒的情緒讓他的推廣舉步維艱。
殷開山府中。
他望着院子裡堆積如山的紅薯犯了難,眼看着紅薯都發了芽,可推廣下去的還不到百分之一。
這位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的老將長吁短嘆,他沒有想到和老百姓打交道會是這麼的難。老百姓不是士兵,士兵不聽話他可以用軍法處置,可老百姓不能用強。如果用強權壓迫的話,再引起民憤,他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可時節不等人,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播種,那就只能等明年了。不說皇上進攻突厥的行動等不了他明年,就連這些紅薯也等不到。有一些紅薯已經開始腐爛了,如果不及時的播種,用不了半個月,這些紅薯都將化作爛泥。蕭浩然也對他說這些紅薯是大唐僅存的,如果都腐爛了,以後就永遠不要再想了。
眼看着他宏偉的事業就要功虧一簣,殷開山心急如焚。
短短三天時間,他的雙鬢已經變白,整個人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稟報老爺,宮裡的崔公公又來催促了,在門外等候呢。”一個家丁快步而來。
殷開山如石頭般一動不動,緊握着拳頭,胳膊上的青筋暴怒着。
家丁以爲他沒有聽見,又說:“老爺,宮裡的崔公公……”
“砰”的一聲,石頭桌子被殷開山一拳打的粉碎。轉過頭,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家丁。
家丁跟隨他幾近半生,從未見過老爺這副模樣。縱然是在戰場上被蘇文定重重包圍,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老爺也是臨危不懼,談笑風生。
嚇的他連退了好幾步。
“你告訴他,老夫給皇上立下的軍令狀還未到期,用不着他一次次的催促,讓他走。”殷開山嘶啞着聲音,胸膛劇烈的起伏着,像是正和無形中的敵人角力。
“可是崔公公是皇上派來的……”家丁知道再厲害的外臣也不能得罪皇上身邊的人,正所謂寧可得罪君子,萬萬不可得罪小人。老爺今天連門都不讓崔公公進,他回去後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亂說一番,怎可了得。
“老夫的話你沒聽見嗎,這幾天誰也不見。”殷開山低沉着聲音,像豹子的嘶吼。他怎會不知道其中厲害,可紅薯播種的事情處理不好,到最後不還是一死嗎。
“是。”家丁知道老爺的倔脾氣又上來了,多說無益,輕嘆一聲退了出去。
家丁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崔公公在他這裡吃了個閉門羹,惹了一肚子氣。給皇上傳旨是個美差,甭管到哪個王公貴族府上,都得客客氣氣的歡迎,走時還有幾十兩銀子的孝敬。
像殷開山這樣不識好歹的還是第一次碰見。
回到宮裡對太宗皇帝又是添油加醋的一番挑撥,李二皇帝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有諸多不滿。讓太監再次造訪,重申多次,最後期限沒多少日子了。
當消息傳到殷府時,殷開山呆呆的坐了很久,他悲愴的望着天空,感覺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莫說全國,單單關中田地何止百萬畝。就算從今天開始老百姓都全力配合,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內播種完畢。
一種絕望涌上心頭,想不到自己戎馬一生,最後會以這樣的形式告別這個世界。早知這樣,還不如在戰場上馬革裹屍來的痛快。
衆位出生入死的老弟兄聽聞消息後,都聚集到府中。
徐茂公道:“開山兄弟,你別擔心,我現在就下令讓守衛關中的士兵都一起幫你中紅薯。”
他一向以神機妙算聞名,可到了這一刻,他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了,賭氣道。
殷開山慘淡一笑:“老哥哥,你傻了,就算你掌管着兵部,沒有聖旨私自調兵可是殺頭的罪過。”
張行成湊上前道:“殷大人,難道我工部給您打造的新農具不好用嗎?”
他這就是多此一問,能好用的了嗎?都是一些外強中乾、華而不實的東西。
殷開山擺了擺手,“好用,還沒有機會謝謝張大人呢。辛苦,辛苦。”
程咬金黑着臉嚷嚷道:“這皇帝老子不是難爲人嗎,說好的一個月,怎麼一連催了好幾遍?這吃奶還得解開釦子不是,哪能說吃就端啊。”
殷開山被他這粗俗的話逗笑了:“這糙漢是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我這就上金鑾殿跟他理論去。”程咬金的暴脾氣上來了,轉身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