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兩點時分,李建成和李元吉準時來到宮門外,這個時候正是整個長安城一起甦醒的時刻,走在前往玄武門的路上,二人還可隱約聽聞城中傳來一陣陣的鼓聲。
咚!咚!咚!
伴隨着悠揚的晨鼓,清晨的曙光終於從東方的天際中灑下。二人身後跟着約五六十騎人馬,馬兒邁着輕快的步伐前行,李建成、李元吉一路說笑,臉上的神情一如這個平常的夏日清晨一般晴朗。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清早,蔚藍的天空下隱隱有些悶熱,長安城的上方低空中飄着幾朵淡淡的烏雲,彷彿預兆着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雨。
李建成、李元吉並未察覺出附近有什麼不對,他們不知道,此刻在太極宮的太液池上,滿臉怒色的李淵正等待着向他們二人興師問罪,在身後不遠處的東宮中,薛萬徹三人正焦急地集結長林軍向這裡趕來,而與此同時,前方不遠處的玄武門中卻隱藏着一雙雙透射出寒光的眼睛。
片刻前,正嚴陣以待的朱燦等人受到了那塊石子的驚擾,據石子上附帶的紙條所講,此刻東宮中的兩千長林軍正在迅速集結,看來已經是意識到了玄武門前的變故。
這則消息來得突兀而匪夷所思,其中有許多疑問都讓李世民等人大惑不解,譬如薛萬徹等人如何得知事情真相,而飛石傳信者又是何人等等。不過現在已經沒時間想那麼多了,秦王府中的一衆將士雖然嚴陣以待,但是現在卻不能輕易打草驚蛇,而幸好,從不遠處走來的李建成二人來看,他們似乎還並沒有察覺到什麼。
從東宮繞道至太極宮以北,再一路折返向南到玄武門,這一段路程不過只有五百米左右,然而此時衆人在陰暗的門樓上眼睜睜看着李建成一行人走來,其中的每一秒鐘都十分緩慢,彷彿等待了整整一年時間。
門樓以北大道上的二人還在肆意說笑,雖然距離太遠聽不清二人的話語,但是單單從他們臉上的神色來看,李世民就能猜到自己這兩個親生兄弟的大致談話了。
心中先是冷笑一聲,李世民轉頭看向身旁剛剛返回的長孫無忌,後者片刻前纔去設法打探消息,此時回來,一張胖臉上滿是凝重的神色:
“殿下,那紙條上所言不錯,我剛剛讓兩個精通地聽之術的兄弟下去探查,據他們所言,東宮方向的確有大隊人馬集結的跡象,除了長林兵再無其他可能。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怕事情有變。”
長孫無忌的話讓衆人心中再度一跳,不過李世民沒有慌張,而是低聲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只好和對方搶時間了。”
話音剛落,李世民在身旁一名侍衛耳邊低聲吩咐幾句,後者聽令,即刻便下樓去了。
“嗯?二郎,你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忽然間,李世民注意到一旁的朱燦額頭冒汗,神情有些慌張,不由得略感詫異,他素知朱燦遇事沉穩,此時不該是如此表現。
“啊?沒,沒有……沒什麼。”
朱燦回過神來,急忙想要掩飾什麼,他見李世民疑惑不解,這就扯開話題道:
“殿下,待會兒動手時爲免萬一,還請讓二郎跟隨在你身邊,這樣
當可確保殿下安全。”
聞言,程咬金衆人一起點頭,他們心想在場衆人中除尉遲恭受傷不算,就只有朱燦武藝超羣,有他守護,李世民當更加安全。
對於朱燦此時的表現,李世民仍然心有疑慮,不過他現在也來不及多想,只是默然點了點頭。
此時,李建成一行人已經漸行漸近,距離城門不足百米。
一想到今日將能夠把李世民徹底置於死地,李建成的心情便異常激動,這是他多年以來的夙願。
當下,李建成又在李元吉耳邊囑咐了幾句,此時的李元吉也心情放鬆,臉上冷笑不止。
原本,二人還打算閒聊片刻,可是忽然間,一道人影從前方的玄武門中走了出來,李建成先是微感詫異,仔細一看,只見來人身材矮健,面目黝黑,卻是自己門下的一員軍中小吏,名叫常何。
這常何從許多年前便是太子黨一方的人,想當年,李建成奉命征討劉黑韃,常何拼命死戰,也曾立下大功,可是後來李建成對他也沒有過什麼重用,只是分配到玄武門來做個看門校尉罷了。
眼見對方是自己門人,李建成更加放下心來,這就揚聲道:
“常何,你奉命守門,只管恪盡職守即可,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李建成的語氣中透漏出一絲不耐煩,顯然,常何雖曾爲自己賣命,可是他壓根兒就沒把對方當做什麼功臣。如若不是今日相見,只怕李建成都不會想起有這麼一號人物。
對於自己在李建成心目中的地位,常何自然也心知肚明,當下他便心中氣恨至極,不過還是佯裝恭敬道:
“回稟殿下,陛下有命,二位殿下若是前來,可速速前往宮中太液池等候,陛下有話詢問。”
“哦?果然!”
心中一喜,李建成問道:“那我二弟呢,他眼下正在何處?”
“秦王殿下昨夜被陛下徹夜軟禁於太極殿,此刻應該也在太液池旁守候。陛下吩咐,還請二位殿下速速前去,陛下有要緊事相詢。”
常何說話時不緊不慢,並沒有露出破綻,同時,他還催促着李建成二人催馬急行,不多時便距離玄武門城樓不足五十米。
李建成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李元吉,目光中的得意意味已經是顯而易見。
“且慢,既是父皇有命,怎地不見王公公,卻是你來傳話?”
忽然間,李元吉心中疑惑,向常何勒馬問道。
常何一臉含笑道:
“哦,是這樣,剛剛的確是王公公前來傳話,不過他久候二位殿下不至,只好先行回去向陛下覆命了。另外,昨夜陛下忽然下令皇宮戒嚴,小的爲免意外,便親自出來迎接兩位殿下。”
“嗯,原來如此,”
李元吉擡頭一看,便見到城門樓上赫然排列的諸多禁衛軍,他心想這必然是李淵因爲行刺之事向李世民質問,所以才特意安排。當下李元吉沒有再多問,手中鞭子一揚,便和李建成一同催馬急行:
“大哥,既然如此,我們還是速速前去太液池等候父皇,以免父皇不快。”
“嗯。”李建成點了點頭
,當下便協同身後的五六十騎一同加快步伐。
不多時,李建成二人已經縱馬接近城門,他們二人貴爲皇子,又有軍功在身,所以就算進入宮中禁地也可騎馬前行。不過他們身後那五六十騎卻不同,當下,常何便打了個笑臉,請衆人下馬步行,那許多東宮衛士也不以爲意,這就自覺下馬跟在李建成二人身後。
“哼,多事!”
一聲冷哼,李建成冷冷看了常何一眼,隨即縱馬進入城門,常何再度賠了個笑臉,表示職責所在,不敢徇私。李建成沒有注意到,當他轉身而去的那一刻,身後的常何低下頭來,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
眨眼間,李建成一行人已經跨過城門,進入城樓下的門洞,一眼望去,眼前便已經是皇宮禁地,從這裡繞過臨湖殿再向前走幾百米,便是李淵所在的太液池畫舫了。想到大事將近,一時間,二人全都有些急不可耐起來。
眼看着就要徹底跨過玄武門,然而,忽然間,頭頂上的一陣響動引起了李元吉的懷疑,原來就在此時,城門樓上響起了一陣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什麼人正在急速下樓來。
“常何,城樓上是什麼人?怎地如此放肆!”
一聲暴喝,李元吉怒目看向常何,原來他此時還沒有多懷疑什麼,只是他和李建成貴爲皇子,卻被人在頭頂上肆意踩踏,不由得心中動怒。
然而,這一記暴喝卻猶如一記驚雷在常何耳邊響起,令他大驚失色,他自然知道城樓上是什麼人在走動,驚慌之下,一時間竟以爲李元吉已然發現了什麼。
“這……回稟殿下,是衛士們清晨換崗,驚擾了二位殿下,還望恕罪。”
常何的應變已算是夠快的了,然而李元吉素來心細如髮,頓時便從他遲疑驚駭的神色中發現了什麼:
“嗯?不對!你在說謊!”
一聲驚疑,李元吉猛地臉色一變,這纔開始真正懷疑起來。此時,他們一行人已經全都處在城樓下的門洞之內,李元吉突然間回頭一望,不由得更加驚疑,原來此刻他忽然看見身後許遠處掀起一大片煙塵,看樣子似乎是東宮中的那兩千多長林兵在迅速向這裡趕來。
“嗯?是薛將軍?他們來幹什麼?”
這時,李建成也有些回過神來,他轉頭隱約見到薛萬徹的身影,不由得大感詫異。隱隱地,二人還能聽到遠處的薛萬徹一邊快馬疾馳,一邊還在大聲喊叫着什麼,聽聲音,似乎事情十分緊急。
“不好!情況有變,我們速速出去!”
大驚之下,李元吉終於反應過來,這就要縱馬回身從門洞中返回。
“混賬奴才!你到底搞什麼鬼!”
一邊勒馬,李元吉還一邊怒指向門洞外的常何,手中弓箭一搭,就要向對方射去。
此時,常何也有些懵了,他的前方是剛剛醒覺過來的李元吉等人,後方則是正迅速趕來的大批長林兵,情況危急,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恰在此刻,只聽城樓之上猛地響起李世民的一聲大叫,令常何頓時醒悟過來:
“常將軍!還不速速關閉城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