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聽中年軍士把話說完,程咬金臉色慘白,不由得身軀一晃,接連倒退了幾步。
老程此刻可謂是驚怒交加。尉遲恭與他多年來交情頗深,如今被人加害,他程咬金固然暴怒,可是更讓他義憤填膺的卻是齊王李元吉的狠辣手段!
從武德七年開始,這位大唐齊王爲了幫助太子李建成爭奪儲位已經先後多次加害秦王府衆將,杜如晦、尉遲恭、柴紹,乃至於他自己,全都被暗中算計過。幾日前,齊王曾唆使刺客暗害尉遲恭,但最終被尉遲恭駭退,想不到今日對方居然又捲土重來,看似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程咬金怒火中燒,雙手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藉以泄憤:
“可恨!好一個齊王殿下,竟然當真要對我們兄弟趕盡殺絕!齊王你等着,終有一日,我程咬金會讓你血債血還!”
說到最後,程咬金已經是雙目赤紅起來,把一旁的程處默嚇得面容失色。
“危在旦夕?是怎樣一個‘危在旦夕’法?尉遲將軍究竟受了怎樣的傷勢?”
此刻,朱燦首先反應過來,揪住那中年軍士問道。
中年軍士微微搖頭道:
“小人不知,小人是剛剛奉秦王殿下之命前來傳令,至於尉遲將軍所受的傷勢……據說是齊王殿下以馬槊刺透其股間,現在血流如注,將軍府裡的郎中們全都束手無策。”
“嗯?是股間?雖然流血,不過如果沒有傷及大動脈的話,那便好辦。”
一時間,朱燦自言自語道。
朱燦的話音沒有瞞過衆人,聞言,一旁的程咬金猛地反應過來,只見他一手將朱燦扯過來,瞪大眼睛道:
“對了,二郎,我曾聽說你和你師傅學了一門醫人之法,連老鄭他們的傷勢都是你治好的,此事果真嗎?”
程咬金緊咬着牙,看樣子深怕朱燦說出一個‘不’字。
朱燦心裡也沒底,如果是一般的外傷的話,自己的確有把握處理好,可是如果涉及到其他,比如刀刃沾毒之類,那便連他也沒有辦法了。
爲免程咬金擔憂過度,朱燦還是點點頭道:
“我盡力而爲,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趕去。”
‘騰’地一聲,朱燦已經被程咬金扔上馬去,緊接着二人便直接縱馬離開程府,連之前趕去秦王府的計劃都暫時取消了。
二人縱馬沒走多遠,只聽身後又有馬蹄聲響起,卻是房玄齡、杜如晦二人也縱馬趕來。
程咬金一回頭,不由得驚問道:
“二位先生,你們這是——”
“哼,到了這個關頭,我們也不必想要置身事外了,”
房玄齡那微胖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尉遲將軍被齊王所傷,這件事其實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個契機,我們只要把握機會,便可令秦王殿下下定決心不再一味退讓,否則事情還不知要推到什麼時候!”
房玄齡此話一出,程咬金不由得恍然,一旁的朱燦更是大爲讚歎,心想千古名相畢竟非同一般,居然這麼快就能想到這件事情上來。
“希望這次尉遲將軍受傷受得值得,否則,我等心中何安……”
另一邊的杜如晦嘆息了一聲,一邊縱馬催促道:
“我們儘快,尉遲將軍的府邸與秦王府距離甚遠,想必我們比之秦王殿下還要早到一些。”
……
尉遲恭的府邸距離程府不遠,朱燦四人一路縱馬疾馳,在小半個時辰後便已經趕到。
此時,李世民等人還未趕來,四人一路闖入後院內室,只見整個內室中一片混亂,幾個郎中在一張矮榻附近手忙腳亂地看顧傷勢,另有一些僕人站在當地不知所措。
“除去幾個郎中外,其餘所
有人等都給我出去!”
一腳踢開門,程咬金當即暴喝了一句。
聞言,那些僕人心中懼怕,一個個全都離去。不多時,程咬金又攙着一位滿臉熱淚的中年女子離開內室,嘴裡叫道:
“嫂子切莫憂心,秦王殿下不多時就會趕到,你家相公絕不會有事的。”
那婦人想必就是尉遲恭的妻子,當下雖然不情願,但是自知婦人家難有作爲,便只好在內室外等候了。
此時,整個內室中就只有三位郎中、朱燦等四人,以及躺在矮榻上的尉遲敬德了。
朱燦站在地上看了一眼,只見這位鼎鼎有名的猛將果如歷史上記載那般膚色黝黑,像是打非洲來的移民。除此之外,尉遲敬德的體型健碩,比之程咬金還要高一些,且面目硬朗,更有一種咄咄bi人的氣勢。
尉遲恭原本半昏迷着,左腿間的傷勢仍在隱隱溢血,他聽聞內室中的吵雜聲有些熟悉,當即睜開眼,黝黑的面容上泛起一絲微笑:
“呵呵,老程,還有兩位先生,原來是你們。秦王殿下呢?他也來了嗎?”
程咬金急忙彎腰攥住尉遲恭的手,一時間只是咬牙切齒,不知說什麼好。
房玄齡一聲嘆息道:
“尉遲將軍放心,秦王殿下稍後即到,只需他到了,便絕不會讓將軍憑白受這一場傷勢。”
“呵呵,是嗎?”
尉遲恭面露慘笑,語氣平靜道:“齊王與他畢竟是兄弟情深,即便是我死了又如何,難道殿下他當真會爲我報仇不成?”
一句話說得程咬金三人啞口無言,而尉遲恭更是淡然一笑,扭轉頭去,似乎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的傷勢掛在心上。
“真漢子!的確是個十足的漢子!”
此時,一旁的朱燦早已在心中驚歎起來。剛纔他已經簡單查看了一下尉遲恭的傷勢,估摸着傷勢微微觸及大動脈,但並沒有太過重創,也沒有中毒。饒是如此,若是換做一般人,這種傷勢已經足夠令其徹底昏迷,可是此刻的尉遲恭卻神志清晰,甚至還能與程咬金三人來往問答!
像這種純粹的外傷是十分疼痛的,而且還伴有隨時休克的危險,所以傷者的意志力便極其重要。以朱燦眼下看來,這尉遲恭的意志力實在沒有問題,傷勢看起來兇險,實則卻是沒有什麼的。
“二郎,怎麼樣?你可有辦法?”
稍稍安撫了一下尉遲恭,程咬金急忙看向朱燦道。
“嗯,有辦法。”朱燦笑了笑。
一句話令在場衆人聽得個個愕然,那三名郎中首先奇怪地看了朱燦一眼,目光中露出不屑。
程咬金卻管不了那麼多,當即忍不住想要罵人:
“兔崽子,那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快動手!”
朱燦笑了笑,也沒在意,而是嘆息一聲,上前把尉遲恭傷口上的破舊衣衫解下來,之後又將傷口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金瘡藥拿起來聞了聞,隨即也一股腦兒抹去。手裡一邊做着,朱燦嘴裡一邊罵道:
“唉,又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手段,真是害人不淺!一個好好的漢子,沒被傷勢致死,卻反倒死在了你們這羣郎中手裡!”
不多時,尉遲恭左腿股間的傷口已經徹底暴露出來,失去衣衫和藥末的阻擋,只見傷口再度崩開,鮮血流得更加洶涌了。
一旁的三名郎中早已嚇呆了,指着朱燦叫道: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莫非想要害死尉遲將軍不成!”
這三人也算是經年郎中了,手下處理過許多傷勢,可是卻沒有見過像朱燦這樣胡作非爲的。
不僅是他們,就連程咬金、房玄齡、杜如晦也個個目瞪口呆,他們對朱燦的手段並不瞭解,也難怪會如此驚訝。
“
嗯?老程,這孩子是——”
這會兒,反倒是尉遲恭冷靜得嚇人,他也不去管自己的傷勢,而是指着朱燦向程咬金問起來。
與程咬金不同,尉遲恭與朱老三等人交情不深,自然也不認得朱燦。只不過朱燦既然是程咬金等人帶來,尉遲恭自然是信得過的。
當下,程咬金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反倒是朱燦自己笑起來:
“呵呵,在下朱燦,只是一介屠戶之子,手藝粗糙,讓將軍見笑了。”
聞言,尉遲恭不由得愣了愣,隨即慘笑起來:
“呵呵,好!我尉遲恭本是打鐵出身,受傷之後卻是一個屠戶家的兒子來給我做郎中,好啊,好!都是貧苦百姓,你只管放心治,治不好了便算是我命薄,也怨不得你!”
不要命到這種地步也算是罕見了,朱燦只覺得此時的尉遲恭生無所戀,似乎是一心求死似的。
“敬德莫要胡說!哪裡就到了死的份上了!”
程咬金心中一驚道。
此時,朱燦卻是有些明白過來,他見尉遲恭雖然重傷臥榻,可是右手裡一直緊緊攥着一根斷了的馬槊,想必是昨夜齊王李元吉所留。可以想見,昨夜齊王李元吉刻意刁難,尉遲恭不敢與之對敵,便只好傷在對方手下,而這根折斷的馬槊乃是最後時刻被尉遲恭懷恨奪下的。
此刻的尉遲恭看似平靜,實則心裡卻是憋着一股難以消散的怒火。齊王李元吉乃是李世民的弟弟,這麼多年來,李世民對於太子黨衆人的加害一味隱忍退讓,連帶着尉遲恭等人也多番遭受羞辱,原本,衆將心中並無怨言,因爲他們以爲他日秦王明白過來,終究會有自己復仇的一日。可是因爲李世民的一味退讓,這份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
尉遲恭此人一生狂妄,馬槊技藝獨步天下,堪稱舉世無敵,可是現在卻不得已要傷在對方的馬槊之上,也難怪他懷恨將那半根馬槊奪下引以爲畢生之恥,更難怪他受傷之後心如死灰,只想一心求死了。
身負重傷不是因爲尉遲恭的武藝比不上李元吉,而是因爲他迫於形勢不得不忍辱受傷,而這一切還都是因爲要保護那個他畢生敬重的人。
可以說,此刻尉遲恭氣的並非是齊王李元吉痛下狠手,而是在氣李世民優柔寡斷,一直以來無所作爲!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尉遲恭縱然活着又有什麼用呢?
想通這一點,朱燦不由得微微皺眉,看向尉遲恭道:
“將軍,你此刻受傷已是不值得,如果還自暴自棄的話那便更加是親者痛仇者快了,我想,將軍你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這種場景吧?”
朱燦的話無疑說到尉遲恭的心坎裡去,當下,尉遲恭微微一愣,腦海中頓時便想過了許多事情。片刻後,尉遲恭深深看了朱燦幾眼,這才微微點頭起來。
“好了,既然如此,侄兒就要爲你治傷了。”
朱燦笑了笑,這就出門去吩咐門外的僕人們準備沸水、短刀等必備器具,回來之後又徹底撕開尉遲恭左腿間的衣衫,左手順勢按在了傷口邊上的一處大動脈上。
“且慢!小子,你究竟要做什麼!”
此時,那三位郎中終於是忍不住了,他們當下也顧不得程咬金等人,直接向朱燦大喝起來。
朱燦頭也不回,更不多說,而是冷冷道:
“三位,依你們看,尉遲將軍的傷勢可還有救嗎?”
“這……”
頓時,三人啞口無言,全都面面相覷起來。
朱燦微微轉頭向一旁的程咬金看了一眼,程咬金會意,當即兩手拎起那三個郎中,一甩手便扔出門外去了:
“奶奶的!救不了人就不要在這裡礙事,耽誤了人命,老子看你們誰負擔得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