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綠頭帶”來了二百多騎,和預料中的人數差不多。
上一次喜鵲做的很乾淨,沒一個“活口”走掉,只是跑了幾匹馬。
老馬識途,那些馬跑回聖火教徒的部落,不過牲口終究是牲口,口不能言,聖火教徒們只能判斷出前番出去搶劫的同胞出了事,卻無從知道到底在哪裡出的事。
想報仇。也只能一個鎮子一個鎮子,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挨個打聽查探。
是以第九天才集合人馬,再次來到郭曖他們所在的鎮子。
他們在鎮子外的一處林子裡,發現了前番來打劫的同夥留下的暗語,因而肯定前面的鎮子,就是同胞們出事的地方。
再看鎮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事情就很明白了。
“綠頭帶”們全然聖火真理教徒的打扮,裹着綠頭帶,戴着面罩,只露出兩隻眼睛。
有三人策馬站在隊伍最前頭,顯然是他們的頭人。
三人嘀咕了幾句,左右兩位頭人當即催馬,繞着鎮子跑了一圈。
這鎮子的防禦工事,顯然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是準軍事級的,可不是普通村鎮的樣子。
不過他們三個仍是一副傲慢的神色,中間那人兩手比劃幾下,制定了作戰計劃。
鎮子裡沒看到官兵,這就放心了。
這套防禦工事,八成是哪個當過兵的人,出主意弄的,看上去唬人,但只要沒有正規軍在,幾個小老百姓,根本不足爲懼。
他們把人馬分成兩隊,一隊主攻西門,一隊攻南門。
他們始終沒把鎮裡的百姓當回事兒,在他們看來,分兵兩路,一陣猛攻,那些百姓兩頭無法兼顧,不用多久就會自亂陣腳。
每個村口兒都修了掩體和箭垛,牆體也更高更厚些,每個村口配備十名弓箭好手,其餘的也能零星射上幾箭。
西門逆風,主要以弓箭和滾油拒敵。
南門順風,風也不大,但足以把毒粉吹開。南門的人射了幾箭便停下,把綠頭帶們誘到附近,把喜鵲配製的“毒粉”撒了出去。
www●Tтkā n●℃o
效果十分不錯,毒粉最先進到他們的眼睛裡,又隨着呼吸進到他們的鼻子裡。
最先受到影響的是那些馬兒們,狂亂踢踏,把綠頭帶們一個個摔了下來。自顧自跑遠了。
強烈的灼燒和刺痛感,使他們瘋狂的揉着眼睛,甚至都揉出了血來。
很快,就連鼻子也受不了了,雖然戴着面紗,還是有毒粉吸進了鼻子裡。
他們狠命揉着,彷彿那眼睛和鼻子不是自己的,還有些人乾脆把面罩和頭巾甩掉,痛苦的叫嚷着,揉弄着。
當他們叫嚷時,那毒粉又進到他們的喉嚨裡,毒性侵入的更深。
綠頭帶們發起狂來,舉着刀子亂砍一氣。鎮裡的人當然是砍不到的,只能砍到自己人,他們還是不知疲倦的、狂亂的砍殺着。
好像血腥和殺戮,能讓他們好受些。
沒過多久,南門的綠頭帶們就死的差不多了。
知道對方來攻打這裡,喜鵲特意過來指揮。
爲了鍛鍊鎮民們的勇氣和戰鬥經驗,她特意讓人打開城門,組織少壯衝出去,殺死了那些早已什麼看不見而狂亂的人們。
西門的綠頭帶多少比南門的待遇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弓箭能殺人。那些滾油雖不能當下把人殺死,潑在臉上、身上,尤其脖頸子裡的,卻也十分的痛苦難當。更加不能抵擋急速射來的箭矢。
郭曖和獨孤歡故意隱藏了實力,他們的想法喜鵲一樣,得鍛鍊這些鎮民。
等到對方死傷大半的時候,郭曖和獨孤歡率衆衝了出去。
長刀、長矛、獵叉,甚至砍柴的短刀,都成了鎮民們保衛家園的武器。
這一次家園保衛戰,同樣取得了幾乎完美的勝利。
只有幾名老人,在與敵人近戰之時,受了點皮外傷。
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只是喜鵲一個人打敗了來犯的強盜,這一次大家全都參與其中,情緒更加高漲,人們更加的歡欣鼓舞。
這勝利是屬於每一個人的。
他們終於明白,只要肯動腦子,肯鼓起勇氣,他們也可以靠自己的手中的獵叉和柴刀,保衛自己的妻兒,保衛自己的土地和牛羊。
郭曖三人,在百姓們心中樹立了很高的威望,對他們幾乎言聽計從。
自己總有離開的那一天,必須教給他們抵抗綠頭帶的方法。
在這次家園保衛戰中,有人勇武擅射,有人冷靜沉着而有謀略,郭曖把他們推舉出來,設立三位長老,十名隊長。
長老負責鎮中大小事務,尤其有強盜來犯時的決斷和謀劃。
十名隊長下邊,編制民兵隊,把鎮民都組織起來,忙時務農放牧,閒時練兵以禦敵寇。
現在他們還有從“綠頭帶”那裡繳獲的彎刀、鎧甲,弓弩什麼的,裝備愈發精良,每個人都自信滿滿。
當然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喜鵲的“毒粉”“滾油”仍是不可或缺的“神技”,老少皆宜,範圍廣,殺傷力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力氣,把七八斤重的彎刀耍上小半天。
打掃完戰場,分配好戰利品,鎮民在三位長老的安排下,分成兩撥人,一撥人繼續加固“城防”,一撥人繼續大量採集“喜鵲菩薩”指點的那些野果、根莖,以磨製更多的毒粉。
還有油也大量需要。這裡的百姓多是漁獵放牧爲生,打獵也好,殺自家的牲口也好,油脂總是不會缺的,各家分配好斤兩,收繳上來統一儲存,作爲備戰物資。
郭曖忽然有所啓發,募兵制自不必說,在西域這種地方早已不再適用。
府兵制那種兵農合一的做法,也有欠缺,戰馬、武器、糧食都得府兵自備,現在兵荒馬亂的,他們哪裡有條件去準備戰馬、武器?
而且,打來打去,爲的是誰打仗呢?
逃避兵役的情況越來多了。與其給他們宣講什麼家國大義,還不如把他們團結起來,教他們保衛自己的家園。
其實,只要從各羈縻府的守軍中,抽調幾名有頭腦擅於組織管理的伍長、什長,就可以把一個鎮子、一個部落的人全都組織起來,形成一定的防禦力量。
安祿山雖敗,而中原亂局遺禍太深,數十年內怕是都難有太平。朝廷很難恢復在西域一帶的龐大軍事布控。
而這裡地廣人稀,族羣駁雜,外有土波、大石、突厥等勢力虎視眈眈。
尤其是這個大石,風俗與漢唐相差甚大,人種殊異,若是被他們乘虛而入,佔了西域,唯恐日後世世代代,都要受其侵擾進犯,遺禍萬年。
一定要保全西域,就算不能,也要想辦法把西域變成一道防禦線,力圖擋住大石的持續東侵。
郭曖愈發成熟起來,想的事情也和過去不同了。
他和獨孤歡、喜鵲二人談了自己的想法。此次巡邊不能“看看就算了”,“綠頭帶”猖獗,像這座鎮子的情況,肯定非常普遍。
碎葉守兵寡少,難以對付這類狡猾的強盜,“綠頭帶”肯定把這鎮子當做了眼中釘,大可以利用這一點,吸引“綠頭帶”過來,以守爲攻,儘可能多的消滅他們。
不僅如此,還要把經驗傳播出去。
郭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鎮裡的三位長老,派出幾位信使,到附近的各村各部落,請他們派代表過來,來看看這邊是怎麼建構防禦工事,怎麼對抗“綠頭帶”的侵擾的。
再有就是同碎葉和羈縻府的聯動。
郭曖事先提議,到時候他們會出面同碎葉的將軍提出請求,由官府派出兩名經驗豐富的老兵,駐紮在各村各部落,協助大家共抗綠賊。
因爲這些老兵的存在,更可以建立起一道官方的軍事級的情報網絡。形成各鎮各部落間的聯動,同時也可以及時聯絡官兵前來救援。
對於這種事,老百姓們當然求之不得,他們當然希望有官兵在鎮子裡駐紮,哪怕就兩個老兵呢,也比一羣牧民和莊稼漢,讓人心裡踏實。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萬全的準備,迎接“綠頭帶”下一次來犯。
綠頭帶第一次來這裡,純粹是遊獵式掃蕩,偶然路過。
第二次,雖然把這裡當成了針對性目標,仍是太過輕敵。
這第三次,不管怎麼說,都將是一場硬仗。
郭曖和獨孤歡聯名寫了書信,希望碎葉守將,能夠暗中派兵來援。如果恰好有郭昕在碎葉,那就更好了。
郭昕的五百精騎,這些日子已經磨鍊的驍勇非常,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子。
郭曖本打算安排喜鵲去,她是刺客,是刺探情報和送信的行家。不過鎮裡三位長老不答應,不想“喜鵲菩薩”離開這裡,有她在,大家才安心。
三位長老在村裡選了兩名機靈的獵手前往送信。
另外附近幾個村子也派了許多少壯前來支援,都是各部各村裡的狩獵高手,弓箭、獵叉,總算耍的不錯,總計有三百多人。
這些村子也時常受到“綠頭帶”的侵擾,只是苦於無人組織,無可抵抗,怨憤而無奈,聽說有鎮子裡來了高人,能幫助大家打敗綠頭帶,大家都很興奮,積極響應。
郭曖也把修築城防和對敵戰鬥的經驗技巧,教給他們,讓他們回去依法照做,就算哪次再有綠頭帶去侵擾他們的村子,也好有應對之計。
郭曖預料敵人會大舉來犯,積極備戰,卻實在沒料到,碎葉一帶竟盤踞着那麼多的聖火教徒。
這一天的拂曉時分,就在人們最爲疲倦的時候,綠頭帶趁着夜色,鋪天卷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