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封魔錄:真魔劫
011、一頭肥羊
兵分三路,一路通知右街使韓當,帶人守住呂東來宅邸,只待鮮于燕等人贓並獲後,即刻動手逮捕呂東來。
二路交由萬年縣、長安縣不良人,查封大吉商號等七處銷贓窩點。
鮮于燕帶隊直撲製造假金窩點,郭曖輔助,魚諾海亦喬裝隨同,畢竟他對此案更爲熟悉。
單說鮮于燕一路,領了金吾衛五十人,直奔大安坊。
大安坊位於長安右街最南端,右臨永安渠,左有安化門,所處偏僻,交通便利。
大隊人馬行動多有喧鬧,爲免打草驚蛇,郭曖單人獨騎先到了那處宅院。
這院落很大,是作爲大吉商號的倉庫使用的,這一點倒在金吾衛右街衙署內有明確的登記。
這院子前後各開大門,左邊院牆上還開了個小門,賊心畢露。
郭曖繞着院子巡視一圈兒,尋個僻靜的衚衕把馬匹安頓好,這才飛身上房。
這院裡東西兩列廂房,高大寬敞,是倉庫。北面一座三層磚木結構樓房。
主樓做會客、居住使用,二樓三樓安靜無人,客廳裡有幾個漢子,圍着一個火盆,正吃涮肉。
幾人中唯有一人,看起來是個商人,其餘皆是江湖漢子,眼神兇戾。
有倆人咋咋呼呼,講些無聊的笑話、見聞,其餘幾個只是樂呵着吃喝,郭曖偷偷聽了一會兒,也沒什麼有用的情報。
倒是倉房裡十分熱鬧。
郭曖捅破窗子瞄了一眼,果然如魚諾海所講無二,東邊倉房確實堆的綢緞布匹,西邊倉房則被改造成一個作坊。
裡邊三座高爐,每個爐子配了兩名小工,正大汗淋漓的拉動風箱,把爐火燒旺。
餘下十幾名工匠,有分取礦砂的,有切割銅錫的,有操作坩堝倒弄金水的……
有把做好的金錠從陶範裡取出來,檢驗成色、拋光打磨的。
有些金錠比重、成色不好,還要切割成薄片,重新調配銅錫、礦砂比例,扔進爐子裡重新熔鍊。
這些人低頭忙碌,井井有條,時而交頭接耳幾句,便重新投入手裡的活計,顯然已經十分熟練這項工作。
哎呀,小魚兒還真是能幹呀。一個金錠,就能挖出這麼大一個賊窩來。
人贓並獲,郭曖看得高興,不由得樂出聲兒來。
捂嘴已經來不及。
這些人警惕的很,只是稍微有點兒動靜,竟有人聽到了。
那人把手中的鐵錘,忽然急促而有節奏的敲擊幾下,所有人頓時停下手中的活計,抄傢伙衝出來,把郭曖圍在了中間。
哎呀,壞了。郭曖嘿嘿一樂,笑得特別難爲情。
他倒不是怕這些小雜魚。對於現在的郭曖來說,放眼天下已經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就是爲自己的魯莽感到內疚,萬一把事兒給人家攪黃了,就太對不起魚諾海了。
可這些雜魚不這麼想啊,瞅着眼前的人細皮嫩肉,穿綢裹緞兒的,一準兒是哪個富商官宦家的少爺羔子呀。
這就是送上門兒的肥羊啊。
爲首一人滿臉鬍子拉碴的,敞懷腆着大肚子,往前一邁腿,怒氣衝衝盤問起來。
這傢伙太虛張聲勢,大冬天敞着懷不說,叉腰的時候還不忘把衣服往後撩開,整個雪白的大肚皮全露出來了,後腰上都是一圈厚厚的肥肉。
“這位少爺看着可面生啊,不是咱們大安坊的吧?”
“呵呵,不是,”郭曖滿臉堆笑,能不動手就先不動手,“這幾天路面上天平,就出來逛逛,本來就是閒逛,後來瞅着這院子不錯,尋思着可以買下來,做個家裡的倉庫。”
郭曖也看出這幫人“謀財”的心思了,故意順着他們的心意說下去。
“嗨呦,好大的口氣呀,”絡腮鬍子眼裡冒出光來,“小哥家裡做什麼營生啊?還得置辦外宅做倉庫。”
“就是有些田產,每年囤下些糧食,不值幾個錢,就是佔地方。”郭曖煞有介事。
“哈哈哈哈,好,好,好啊,咱們裡邊請裡邊請,裡邊暖和,咱們一邊烤火,一邊談談,您看您是想租啊,還是想買啊,跟我談就成。”
土財主?絡腮鬍子一聽心花怒放,土財主好欺負,家裡沒經商的,沒官面上的人,好嚇唬。綁個票兒,很容易得到錢。
絡腮鬍子大塊頭兒,不把郭曖放在眼裡,一張大手掐住郭曖肩膀,就往屋裡推。
推屋裡好動手啊。
郭曖故意泄了渾身的力道,被對方逮小雞子似的給提溜着推了進去。
郭曖故意裝出一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樣子,對作坊裡的東西指指點點,問東問西。
絡腮鬍子隨便糊弄他幾句,開始套話兒,得把這肥羊家裡的情況摸清楚。
郭曖雖出身富貴,卻自幼浪跡市井,結交三教九流,他還真認識個紈絝子弟,被人綁過肉票,便學着那人的神情語氣,套了個大富人家的模子胡亂應對。
一來二去,這幫人還真把他當個傻少爺了。
郭曖穿的便服,本身就是個官宦子弟,裝傻少爺手到擒來,可他懷裡還有一樣東西呢。
羽林衛參軍的腰牌。
郭曖在收復洛陽失地的戰役中,屢立奇功,本來是要重賞的,郭子儀替兒子做主,堅辭不受。
有功不賞,也於理不合,便讓郭曖領了個羽林衛參軍的職銜。
龍武軍也好,羽林衛也好,到開元年間,已經成了某種榮譽象徵。
一些官宦富商家的子弟,喜歡花錢捐個羽林衛、龍武軍裡的職銜來做做,高頭大馬,衣甲鮮亮,很神氣。
朝廷有時候也會主動把其中一些職銜賞給一些功臣子弟,以示恩寵。
說通俗點就是,名譽價值,高過實際權力。
粗人說話,肢體語言特別豐富,拍人後背一下,捶人胸口一拳什麼的。
絡腮鬍子也是這個德性,他本就有心嚇唬郭曖,所以他一邊說話,這手就一直沒閒着,時不時動幾下手。
要是這肥羊身上現在就帶着金子、玉佩什麼的呢?那不就現撈一筆麼。
毛賊就是毛賊,眼界格局就是這般水準,可惜了,他們眼裡這頭“大肥羊”,不是羊,是頭金翅大鵬雕啊,還是大鵬王呢。
絡腮鬍子順手在郭曖懷裡一拍,感覺到一樣物件,挺硬,又拍一下感受了下形狀,嘿嘿樂起來。他以爲那就是塊玉佩。
絡腮鬍子一把掐住郭曖的手腕子,伸手就往郭曖懷裡摸,郭曖躲了幾下,沒躲過去。
摸出來一看,是個銅牌子,上面還鏤刻着花紋字樣。
絡腮鬍子懶得看那上面寫的什麼,在手裡一掂量,銅的,一張臉唰的就黑下來了。
他們就是造假金子的呀,是金的是銅的,他們很懂呀。
分量不太對,這才仔細看它的成色,這纔看見那牌子上的字。
正面是“羽林衛參軍”,背面是倆字“郭曖。”
郭曖倆字好解釋,郭曖自稱“郭六兒”,一聽就是按排行叫的,本名叫郭曖,也沒什麼。
可這“羽林衛參軍”一看就是官面兒上的人啊,還是個軍官。絡腮鬍子的表情立馬就嚴肅了。
綁票的也有綁票的規矩,綁土財主,綁商人可以,綁軍綁官那就是找死啊。
“哎呦,小兄弟有來頭啊?”絡腮鬍子把胳膊肘壓在郭曖的肩膀上,一嘴口臭噴在他的臉上。
“嘿嘿嘿,”郭曖嬉皮笑臉,伸手就想把牌子要回來,扥了扥,絡腮鬍子不鬆手,趕緊解釋,“捐的,就是花錢買的,嘿嘿,還給我吧,銅的,不值錢。”
“羽林衛有個張寶林認識嗎?”絡腮鬍子問。
“不認識。”郭曖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他當然認識,張寶林是左羽林衛將軍。
“沒聽過這個人?”絡腮鬍子又問。
“有,有點兒印象。”郭曖支支吾吾。
“到底認識不認識?”絡腮鬍子提高嗓門。
“不,不認識,不認識,沒見過。”郭曖憋紅臉。
“哈哈哈哈,連張寶林都不認識,”絡腮鬍子轉憂爲喜,詐唬道:“假的吧,什麼羽林衛參軍,僞造軍籍可是重罪,要殺頭的。”
郭曖嚇得趕緊抱住那塊銅牌,不服氣的辯解:“什麼假的,五千兩銀子買的呢,怎麼可能是假的?”
“哈哈哈哈,只怕你銀子是真的,這牌子是假的呀。”
絡腮鬍子起鬨,一幫人也跟着吵嚷起來,一口咬定郭曖是假冒羽林衛。
說到最後,就連“郭曖”都有些半信半疑了,這些傢伙就開始明目張膽勒索起來,每人要一百兩銀子,不然就去官府高發他。
“僞造軍籍,冒充羽林衛,可是殺頭的大罪。”
“是要抄家,殺滿門的。”
“是啊,一百兩銀子,你不虧。”
郭曖心裡那叫一個樂,這幫挨千刀兒的,自己做着滿門抄斬的買賣,倒先忽悠起我來。
“一百兩銀子?”郭曖哭喪着臉問。
“每人一百兩銀子。”一幫賊人斬釘截鐵說道。
一幫人正在這兒詐唬呢,忽地有人一腳踢開房門衝進來,大聲叫罵起來。
“一幫蠢材還在這兒詐唬什麼呢?官軍都把咱們圍啦。”
不只是一個人,來了好幾個,郭曖瞅瞅,認識,就是主樓裡圍着爐子喝酒吃火鍋那幾個。
“他是誰呀?”
領頭的人一進屋就瞅見郭曖了,怒氣衝衝朝絡腮鬍子吼起來。
“肥羊,一頭肥羊。”絡腮鬍子趕緊陪上笑臉。
啪啪就是兩嘴巴,結結實實抽在絡腮鬍子臉上,把他都給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