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斷臂再續
望着魚諾海恭敬的退了出去,李輔國的臉上又重現一股令人膽寒的陰鬱。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派人喊來了賀蘭壽。
聽李輔國把昨夜的事情說完,賀蘭壽的臉上並無什麼情緒的變化。
“你知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意味着什麼?”
“烏鴉開始和皇后合作了,未來會對大人不利。”
“那對你呢?”
“對我?多了幾個難纏的對手?不過,我們與烏鴉之間本就互相利用,互相破壞,就算他們與皇后聯手,也不怕他們。”
“呵呵,傻孩子,我是說你的胳膊。”
“一條胳膊算不得什麼,大人不必爲了這樣的小事煩心,賀蘭壽情願肝腦塗地,一切大計爲重。”
“你的忠心,老夫自然明白,不過你少了一條胳膊,你的血屍功就會受到限制,”李輔國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摸出一個蠟丸,遞給了賀蘭壽,“你按照這個法子,約蕭煙兒一見,就說昨夜的事情不過是一場誤會,探探他們的口風。”
交代已畢,李輔國又關切的看了看賀蘭壽的胳膊,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
“大人若無其它要交辦的差事,小的這就去了。”
“好,你萬事小心。”
賀蘭壽打開了蠟丸,裡面是一枚香味十分濃烈的霹靂火彈,還有一張字箋,寫着如何找到約會的地點,以及接頭的暗號。
約會的地點十分特別,是在長安城內選了十二處地方,再根據約會的日期、時辰、晴雨等條件,在這十二處地點內推算出一處。
這樣的方法在察事廳子裡也有用過,自然難不倒他。
賀蘭壽單人獨騎,來到城南一處荒宅裡。時辰、地點,剛好。
他選了一間較爲寬敞的廳堂,大門敞開着,萬一有什麼不策,動起手來也方便進退。
賀蘭壽隨即把有着濃烈氣味的霹靂火彈,扔在了地上,火彈爆燃,一股濃烈的黃色煙霧,頓時充塞了整間大廳。
“不好。”
賀蘭壽驚覺煙裡有毒,然而爲時一晚,他試着提了提氣,竟渾身酥軟,手上一點使不出力來。
賀蘭壽跌坐在地上,憤恨的望着門外,院子裡雜草駁生,此時就是一條野狗進來,自己也毫無招架之力。
這些混蛋,要我們幫忙就隨便找個地方碰頭,或者乾脆大刺刺的找上門來。換做我們找他們幫忙,總是出一堆的幺蛾子。眼下,他們的人又死在了我們手裡,實在不妙。
煙霧剛剛散淨,便傳來一陣腳步踩過碎冰雜草的聲響。
來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者,花白鬍子,粗布棉襖棉褲,背後斜插了一條趕車的鞭子。是個趕車的馬伕。長安城裡有許多的車馬驛站,他們中的許多人每日都要在長安城裡轉上幾圈兒,用他們來做眼線,或者把眼線安插在他們中間,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馬伕並沒有留給賀蘭壽太多時間去猜測自己的身份,他大概是看着賀蘭壽的身型魁梧強悍,怕出什麼岔子,乾脆又用一張迷魂帕子,捂住賀蘭壽的口鼻,把他弄昏了過去。
當賀蘭壽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臉上、脖頸子裡溼乎乎、冷颼颼的。媽的,給老子潑涼水。他暗罵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癱坐在一張扶手椅子裡。
他直起身子,擡頭四下打量,這裡沒有一扇窗子,甚至也看不出門在哪裡,幾隻蠟燭在牆角里靜靜的燒着,勉強能看清人的身形。
對面幾步遠,站了一個人,就算是在這昏暗的密室裡,那人依然穿着一身夜行黑衣,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招待不週,委屈賀蘭大人了。”蒙面人語音緩和,十分的客氣。
“……”賀蘭壽沒有迴應,對於這樣客套的廢話,他向來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是爲了昨夜的事情而來?”
“是。你就是蕭煙兒?”
“是,大概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像老朽這般裹得嚴嚴實實了,”蒙面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自嘲了幾句,”李大人真是有心了,其實大可不必勞煩賀蘭大人親自跑一趟的,這次的事情,我和少主心裡十分清楚,只是一樁誤會。”
“呵呵,貴組織行事的周密實在令在下佩服,我們蒐集到的情報本是指向一股不入流的江湖殺手,沒想到——”
“哈哈哈哈,我們也沒想到李大人會派人去幫助李豫,”蕭煙兒低聲笑了幾句,“其實,賀蘭大人應該清楚,這世上的殺手集團,但凡叫得上名號的,多多少少與我們烏鴉都有些牽連。”
“佩服。在下開門見山,這次的行動,是不是代表貴組織開始與張皇后合作了呢?”
“你是特意爲這件事而來?”
“是。”
“這個嘛,該怎麼回答賀蘭大人呢,我們少主的確決定與張皇后合作了,不過,我們的行事風格賀蘭大人也是清楚的,無論是誰,只要有誠意,只要能夠滿足我們的條件,我們都會和他合作。”
蕭煙兒雙手抱在胸前,不無得意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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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賀蘭大人放心,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不是很愉快嗎?你和李大人大可以放心,這並不會影響我們日後的關係。”
“好,我會將蕭先生的話如實回報我家大人。”
蕭煙兒沒有馬上回應賀蘭壽,而是詫異的望着他的眼睛。
“哎呀,我說賀蘭壽,如果你是我們的人,那該多好啊。”
“蕭先生說笑了,少主手下人才濟濟,不缺一個賀蘭壽。”
“人嘛,倒是不少,但卻缺少像賀蘭大人這麼忠心耿耿的英雄啊。”
“蕭先生說笑了,在下會將蕭先生和少主的意思如實回稟我家大人的。”
“怎麼?賀蘭大人急着走麼?”蕭煙兒側着頭,不無嬉笑的問道。
“蕭先生的意思是——”賀蘭壽有些詫異的望着蕭煙兒。
“你這個人從來不會爲自己着想的麼?”蕭煙兒不再兜圈子,瞅着賀蘭壽的斷臂努了努嘴,“我想臨來之前,李輔國也跟你囑咐過斷臂的事情吧?老朽看得出來,他可是真的很心疼你的傷勢呢。”
“一條胳膊斷了而已。”賀蘭壽望着蕭煙兒的眼睛,看也不看自己的斷臂一眼。
“哈哈哈哈,老朽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放心,老朽應下的事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替人辦到。其實這幾天我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如果賀蘭大人不急着回去,我們今天就可以爲您接續斷臂。”
賀蘭壽眉毛微皺,對蕭煙兒的話不置可否。
“好啦,賀蘭大人不必多慮,烏鴉與李大人合作這麼多年,賀蘭大人也爲我們辦了不少事,就當是我們回敬賀蘭大人的一點心意。”
蕭煙兒說完,啪啪拍了幾下手掌,他身後的一面牆壁轟隆隆一聲,轉開了。
這裡的空間明顯要比剛纔的更大一些,牆壁上插着許多高燃的火把,牆上掛着鋥亮的銀鏡,屋頂正中懸着幾顆西瓜大小的水晶,火光被銀鏡和水晶反射,房間裡亮如白晝。
大塊水晶的下邊,擺着一座齊腰高的木臺子。
臺子旁邊還有一些木架子,上面擺滿了鍋子、盆子,還有幾尊煤爐已經點着了火,上面燒着鐵鍋和熬藥的罐子。
賀蘭壽注意到,蕭煙兒似乎很害怕那些強烈的光線,一直側身不去看那些水晶。
“可以開始了。”
蕭煙兒對着一扇門喊了一嗓子,門吱扭一聲開了。
首先進來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圓臉,微胖,肉呼呼的透着可愛。
隨後跟進來的是兩名妙齡少女,天真爛漫,一邊往裡走,一邊調笑打鬧着。進來見到蕭煙兒也在,這才收斂起來。
“老不死的,他就交給你了。”
蕭煙兒衝少年說了一句,又對賀蘭壽一抱拳,徑自離開了。
見蕭煙兒走了,兩位姑娘便又恢復了活潑俏皮,一下子圍了上來,上下左右的打量起賀蘭壽來,不時的還要擡起他的胳膊,在他身上摸摸捏捏的。
兩位姑娘落落大方,倒是賀蘭壽羞紅了臉,惹得她們一陣咯咯的笑。
“哎呦,這麼大歲數了,還是個雛兒吧。”
“恩,看樣子,肯定是了。”
聽她們赤裸裸的調笑自己,賀蘭壽的臉燒得火辣辣的,都紅到了脖頸子裡。索性閉上眼,任由她們擺佈。
其實,賀蘭壽早已發現了,這兩位姑娘看似嬉嬉鬧鬧的,其實是在摸索記錄自己的經脈特徵,而且她們尋穴認脈的眼力手法非常之準。
她們停了下來,離開了自己。
賀蘭壽睜開眼睛,看到她們正在同那名少年小聲嘀咕着什麼。
“賀蘭大人可以先過來躺下,”少年指了指那張木臺,“麻沸散的藥力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通達全身,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會爲大人準備好一切的。”
他的聲音十分特別,中氣十足,完全不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賀蘭壽點點頭,緩步走到臺子邊上,一名少女從藥罐子裡倒了一些藥,將碗遞給了他。
少女接連爲他倒了三碗藥湯,看他一滴不剩的全都喝下去了,這才示意他躺下去。
賀蘭壽躺在臺子上,感受着藥力正在一點一點的麻痹自己的意識和身體。
他儘量側着頭,努力的睜着眼,看他們在忙些什麼。
一位少女正把鍋子裡的熱水倒進一個大銅盆裡,她的夥伴則把一尊罐子裡熬好的藥倒了進去。
少年正擺弄一隻木匣子,一隻高過三尺寬有二尺的木匣子,那是一隻精巧的機關匣子。
他先是從匣子裡抽出兩根木軸,然後輕輕旋動匣子頂端的一隻摩挲的發亮的葫蘆。木匣子便徐徐的展開了。
整個木匣子分成了三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十幾層的小抽屜伸了出來。裡面擺滿了瓷瓶、銀瓶、琉璃瓶,還有小巧的木桶竹桶之類。
還有一片空間,抽屜裡擺滿了銀柄的刀子、鉤子、叉子、剪刀之類,在水晶的光芒下,散發着刺眼的白光。
少年一件一件取出認爲有用的刀鉤剪子,輕輕放進了裝滿熱水和藥湯的銅盆裡,還有一卷細線也放了進去,一起燙着。
“把人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