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最近裴雪青有孕在身,所以武德殿的幾個女人沒事兒的時候就去她那邊轉轉,陪她解解悶兒。
總體來說,李象的這幾個女人還是很和諧的。
後宮爭寵的這件事兒,一般只會發生在水端太平或者過分寵妾的時候。
像李象這種獨寵正宮,多少是沾點遺傳李世民。
後世拍電視劇的時候,總喜歡給老李安排點什麼稀奇古怪的愛情,譬如某TVB電視劇,便是李世民的真愛是楊妃,多少是沾點大病。
就算是現在長孫皇后死了,楊妃都不敢拍着胸脯說自己是李世民最寵愛的女人。
李象走進武德殿的時候,三女正圍在裴雪青的身邊講一些宮裡發生的趣事。
“聊什麼呢?”李象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說一些宮裡發生的趣事。”裴雪青淺笑着說道:“今日又回來得這般早,可是京兆府的事情又推給別人了?”
李象撓撓頭:“看阿姐說的,我是這種人嗎?”
裴雪青淺笑不語,那意思分明就是看穿了一切。
“今兒回來是有要事,方纔鴻翎急使來報,薛延陀已經南下攻佔定襄。”李象嘆了口氣:“阿翁對此震怒不已,準備暫且擱置征伐新羅的事情,先把薛延陀的問題解決。”
“竟然有這等事?”裴雪青秀眉微蹙。
“是啊,”李象搖頭嘆息道:“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對了,阿翁已經任命我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兼河北道、河南道大行臺,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我就要暫時離開長安,去北方督戰。”
聽到李象的話,四女短暫地驚愕了一下。
裴雪青想起之前李小象在遼東的戰績,倒也不甚擔心,而是說道:“既如此,那象兒可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只是在幽州待着,總管調度後勤事宜。”李象笑着說道:“指揮作戰,帶兵打仗的事兒,自有江夏郡王和英國公去負責。”
說到這裡,李象還笑了一下。
“放心好了,薛延陀跳樑小醜罷了,不足爲懼。”
“嗯。”裴雪青頷首,又看向馮盈盈和蕭有容,便問道:“若是在後方,阿弟身邊也需要人侍奉,要不帶上三位妹妹?”
馮盈盈三女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眼含期待地看向李象。
說實在的,裴雪青懷了孩子,她們其實也挺着急的。
在後宮生活,有個孩子傍身總是好的。
“這不合適。”李象搖頭說道:“前方將士在血水裡摔跤,我在後方看鶯歌燕舞,怎能有這樣的主帥?”
聽到李象的話,三女的眼神一下就暗淡了下來。
啊……本來還以爲能湊到殿下身邊呢。
既然李象已經這麼說了,那裴雪青也沒再多說。
本來還想着給她們仨製造一些機會呢,看樣子……這機會是湊不上去了。
當天晚上,李象仍舊是留宿裴雪青的房中,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
第二天一早小象來到京兆府後,便召集了一羣兄弟和屬官。
兄弟們當中,程處弼已經和裴行儉離開,目前應該是在登州;蕭守道則在血吸蟲病痊癒後又回到了南方,繼續種植甘蔗,並且帶人在當地指導撲殺釘螺。
李象其實本來想推廣普及喝熱水的習慣,但奈何現如今的大唐能源嚴重不足,能吃上熟飯已經很勉強了,不喝生水多少有點強人所難。
現如今也只能寄希望於北方煤炭的開採,以及運力的提升。
想要運輸煤炭,光用馬車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又沒有鐵路,運力大且便宜的運輸方式,也只有水運。
從遼東往長安,用海運明顯是不太現實的,所以只能選取運河運輸的方式。
然而楊廣開鑿的運河,在隋末就已經堵塞,直到大唐一統天下之後,才又進行了多次的疏通。
說起隋唐大運河,後世把楊廣擡進網廟,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歷史教材把京杭大運河扣在了楊廣的頭上。
按照教科書的說法,京杭大運河“開掘於春秋,完成於隋朝,繁榮於唐宋,取直於元代,疏道於明清”。
但實際上,隋朝開通的叫隋唐大運河,京杭大運河則是人家忽必烈下令開鑿的。
上偷一千年春秋到南北朝,下偷帶元,屬實是秦始皇摸電門——贏麻了。
北方的鋼鐵和煤炭可以通過海運到武清(津),再通過海河進入大運河,而後一路到洛陽,倒也不失爲一個不錯的選擇。
“草原上發生的事,想必大家已經聽說了。”李象對少年們說道:“如今聖人任命我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兼河南道、河北道大行臺,自然是要北上都督軍務,不知你們誰願意和我一同前往幽州?”
聽到李象的問話,衆人紛紛踊躍表示要一同前往幽州。
“同去,同去!”韋待價嚷嚷道。
“兄長既然親往幽州,那小弟自然也要隨同前行。”李景仁也叉手說道。
“俺也一樣。”尉遲循毓舉手說道。
見衆人紛紛表示同意,李象再次說道:“這一次北上,可不是過家家,你們身爲我最信任的人,自然是要被安排到任務繁重的地方,肩負起重任。”
“沒問題,兄長您放心安排就是。”韋待價一拍胸脯。
“具體的任務,等到了幽州之後,結合當地實際再行安排。”李象頷首說道:“你們要做好準備,若是誰出了岔子,可別怪我收拾你們。”
話雖然說的不是很嚴肅,但少年們都認真地聽了進去。
“京兆府的事情,我會留下升之和觀光在長安協助權長史。”李象繼續說道:“這兩天,景仁你先把事情和他們交接一下,該暫時交給高陽姑母託管的,就交給她;升之和觀光能負責的,就暫時給他們。”
“是,兄長。”李景仁應道。
又說了幾句話,外面忽然有人通傳說太醫令錢恕求見。
李象令人進來,不一會兒便看見錢恕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殿下。”錢恕衝着李象行禮。
“太醫令所爲何事?”李象問道。
錢恕從袖子中掏出一沓紙,雙手呈遞給李象。
“殿下,這是三個月以來,京畿地區在推廣產鉗助產後的數據。”錢恕如是說道:“上面還有以前因難產而死之婦人的數據,以及這三個月以來因難產而死的數據對比。”
“自從用了孫神醫發明的這個產鉗,產婦和嬰兒的死亡率足足下降了五成!”錢恕的神色有些欣喜。
事實上生產過程當中的死亡,比較多的有兩種,分別是胎兒頭部過大而難產窒息,另一個則是生產時間過長導致的產婦死亡。
而產鉗的出現,就能很有效地規避這兩種情況的發生。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產鉗在某些情況下仍然沒有替代品。
尤其是在落後貧窮醫學不發達的地方,產鉗更是無可爭議的第一名。
一切用數據說話,相對於精密的現代醫學來說,大唐的醫學的確落後,這是不爭的事實,不然的話產婦和嬰兒的死亡率也不會那麼高了。
“好啊,這可是功德無量的事。”李象將那一沓紙放在桌子上,笑着對錢恕說道:“孤會在聖人面前,爲太醫署請功。”
“臣謝過殿下!”錢恕喜孜孜地回答道。
一方面是醫者仁心,另一方面則是爲了即將到來的賞賜而開心。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產鉗並不是孫思邈獨立發明的,而是在李象的建議之下弄出來的。
發明這產鉗的目的,李象也是想讓大唐的人口更上一層樓。
古代的醫療條件,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
若是能夠把產鉗普及下去,再配以相應的政策,以及充足的糧食,那人口的增長率將會迎來一波高峰。
在古代,政策只是影響人口增長率的一個方面,畢竟就算沒有政策支持,農民們也是要鉚足勁兒生孩子的。
與現代人的思想不同的是,古人生孩子並不會考慮養不養得起,農民們的孩子很少有去讀書的,一般五六歲的時候,就要幫家裡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了,譬如拿着小籃子,在地裡撿拾麥子。
另一方面,孩子就算養不活死了,也不會像富貴人家一樣當回事。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鄉下,孩子多就是一家的底氣。
你當然可以少生孩子,但你也要忍受隔壁孩子多,尤其是男娃多的鄰居的欺負。
你家就一個兒子,鄰居家裡七八個五大三粗的兒子,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土地界樁往伱家這邊多移動個兩三分很合理吧?
什麼?你上門去理論?
鄰居家的七八個兒子往門口一站,手裡拎着傢伙事兒,凶神惡煞不懷好意地看着你,你還能講出道理來?
就連現代社會都有扯不清的鄰里關係,更何況是古代?
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人多就代表你有理。
因爲窮而不生孩子,是現代人的思想。
但在古代,越窮就越要生,畢竟你不生就會更窮。至於孩子?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了,不用考慮什麼琴棋書畫各種補習班,也不用擔心他的成績,病死餓死那都是孩子命不夠硬,再生一個就是了。
父母更不需要帶孩子,只需要帶上一兩個,後面的孩子交給大兒子大女兒去帶就完了。
說句不太正確的,更何況養不活了還可以把孩子賣給人牙子……
從京兆府下班以後,李象便直接來到了立政殿。
見到老李之後,李象便將那沓紙交給了李世民。
“這是什麼?”李世民接過那沓紙,擡頭問李象。
“這是太醫署給出的產鉗助產的數據。”李象如實回答道:“據錢恕說,通過產鉗助產,嬰兒和產婦的死亡率,較之前足足下降了五成。”
“是嗎?”李世民聽了,當即便重視了起來。
他仔細翻閱過後,感慨地說道:“若是早就能夠有這樣東西,畫兒她……還有你阿孃……”
“孫兒以爲,太醫署應當重賞。”李象岔開了話題:“畢竟發明了這樣的好東西,大唐的人口增長率也會顯著上升。”
“顯著上升?”李世民挑挑眉,看了一眼李象:“爲何這麼說?”
“您想啊阿翁,若是大唐百姓都用上了這個東西……”
李象話還沒說完,便被李世民打斷。
“大唐百姓不可能都用上這個東西,能夠用到產鉗的,大多數也都是城市當中的市民,至於人口在大唐當中佔據大多數的農民,並不太可能用上這個。”
“爲何?”李象張張嘴。
“爲何?”李世民笑了:“村裡不可能有醫生的存在,更不太可能有產婆,若是遇到難產,一般都會聽天由命,稍微有一點文化的,或許會給難產的產婦燒上一點符水喝,沒人會跑個幾十裡或者上百里地,去縣城當中請個大夫過來助產。”
李象張張嘴,他發現自己的確是想當然了。
不止是想當然,更有些和時代脫節。
村裡有專業的醫生,那都是後世的事情了,這年代的醫生可是稀缺物種,一般都盤踞在縣城或者大城市當中,根本不會紆尊降貴到農村當中去。
他又擡頭看看李世民,發現阿翁正在用好整以暇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翁這都能想到,真不愧是太……”李象豎起大拇指,剛想把那個‘宗文皇帝’說出來,卻忽然想到阿翁現在還活着,要是把這廟號和諡號說出來,這多少有點催人家趕緊噶的意思。
不僅是這個,還容易被暴怒的老李把腿打斷……
除了曹叡那個抽象的睿智,沒幾個人會活着給自己定廟號諡號……
不過李象倒是對李世民由衷地欽佩,作爲天生富貴的太原公子,竟然能夠深刻了解民間情況,這一點,已經完爆絕大多數的皇帝了。
倒也不愧是能夠開創貞觀之治的男人。
“太什麼?”李世民倒也沒往這方面想。
“嘴瓢了。”李象連忙更正:“不愧是天可汗,孫兒佩服。”
“呵呵……”李世民撫須而笑。
身爲經天緯地的皇帝,他察言觀色的能力相當強,當然看出李象的崇拜是發自內心的。
能讓好大孫如此崇拜,身爲阿翁的他怎能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