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
李大帝來了嗎?沒那麼快,但是候弦高這個偏激狂來了。
沒有意料之中得意的陰笑,緩緩向竺寒暄走過去的候弦高,死死的鎖着眉,目光遊弋,雙拳時緊時鬆,看着模樣,倒像第一次見岳母的女婿,進退亂了方寸。
武順第一時間發現了候弦高意外的舉動,這娘們關鍵時候也扛得住,十分大義凜然的把還懵懂錯愕的竺寒暄拉到身後,擠出一個沒有半點神采的笑意,眯着眼看候弦高,如同看李治身邊那些狗一樣,戲謔的讓對面的候弦高本來緊張的臉色徒然森冷了下來。
猶豫了一會兒,候弦高沒有懲罰武順那種帶着天然蔑視的“侮辱性”目光,而是把眼神看向了武順身後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竺寒暄,霎那間,本來鐵青色的臉,神奇的變了,通紅,紅到脖子上。
撇開其他,這個樣子的候弦高,還是有點可愛的,可惜站在他面前的兩位膚白貌美的阿姨都是名花有主,悲涼,早在他踏出第一步時就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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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虔誠的無神論者,唯物主義者,可以義正言辭的大聲告訴你: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
可是哪怕再偏激的人,也不會胡說:這個世上從人類誕生從來沒有過愛情。
候弦高活到這般年紀,早把事情用他的方式看了個“通透”,在他看來,這個世上,每一件事情都有類型,女人自然也是如此。
嬌媚的、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抑或活潑開朗的,還是其他。
在女人的問題上,候弦高可比李治下流多了,他自認自己唯一沒有辜負金陵百姓的,就是世人私下對他私生活糜爛的“污衊”。
二十出頭的他經歷過所有你能想到的所有類型的女人,他曾經以一個過來人的的角度,難得誠懇的對蜀王李悼說:“我喜歡的女人有兩個半,孟桃花、魚玄機和半個李清河。”
細細想來,這三個女人唯一的共同之處:她們,候弦高至今還沒有得到。沒有得到的纔是最好的,這似乎就是候弦高對自己以外的一切的一切的定義。
候弦高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一個如北方十六國暴君趙虎那樣偏激的人,但不能否認他也是一個思想很有深度的男人,偶爾候弦高玩累了,無聊,捫心自問,自己在女人身上尋找的,是不是一種——溫暖。這種溫暖,和一般達官貴人乃至平民百姓別無不同。這種溫暖在不同的人身上,就呈現出不同的樣子,變成不同的類型。
那麼我們可不可以認爲,其實,歸根結底,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甚麼愛情,沒有喜歡的類型,只有得到的和沒有得到的。
要分類型的,永遠不是感情,而是——人心。
可是,這一刻,候弦高疑惑了,他覺得以往認爲肯定沒錯的,似乎哪裡不那麼準確了。所以,他皺着眉,思索着向竺寒暄走去,他想弄明白一件事,究竟自己是不是“愛”上她了,因爲每一次看到她一臉溫柔撫摸自己高高聳起的肚子,候弦高居然沒有預料中,對仇人之子李治未出世兒子的憤怒,有的只是從心底深深的地方挖出來,必須宣泄出來嫉妒。
他嫉妒了,嫉妒甚麼樣男人值得這樣的女人心甘情願爲她生兒育女。
看看吧,竺寒暄身邊那些野蠻的僚人,這些大山老林裡走出來不知所謂的“野人”,看她的眼神竟也是害羞的,跟最忠誠的侍衛一樣護在她身邊,似乎誰要是敢傷害身後的仙女,他們就會六親不認的拼命,頗有“你可以拒絕我的愛,但不能拒絕我以生命保護你拒絕我的愛的權力”的騎士精神,這是哪門子的綁架?
“你你你……想幹甚麼,你要清楚,你面前的可是兩個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武順擺了個“獅子搏兔”的姿勢,忐忑問道,雖然面上無所謂的樣子,可傻子才能做到真的無所謂,只是武順不喜歡把驚慌放在臉上,特別是身邊還有一重點保護動物,當然,現在,又多了自己一個。
候弦高搖了搖頭,冷哼道:“沒你的事,滾,”說完,想了想,臉色鬆動了一下,看着帶着怕怕眼神看着自己的竺寒暄,語氣放緩道:“我不過是問你身後竺姑娘幾個問題,別無他意,要是想動你們,你現在這樣子,半點用也沒有。”
“說的也是,那你們慢慢聊哈。”武順翻臉跟翻書一樣,果斷退後,人在包圍中,討好爲上。
“只是問你幾個問題而已,沒有其它事情,不會傷害你的,哦,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你放心吧。”候弦高罕見的溫柔起來,柔聲細語的,看着聽了這句話鬆了一口氣的女人,胸中竟有種暖意,忍不住冷冰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曲線。
深吸了好幾口氣,候弦高屏住呼吸打量眼前的女人,高高聳起的肚子第一個被候弦高無視過去了,他看向了女人的眼睛,佛曰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一個人有沒有故事,透過眼睛,能看的仔仔細細。接着是女人的衣飾,暗暗點點頭,這個女人信佛,手鐲、掛飾,都細細微雕了不少菩提子,溫潤中透着禪意,一個精神世界飽滿的女人。
“他們沒嚇到你吧。”候弦高笑道。
不奢望她會對自己微笑的候弦高,有點失望的見到竺寒暄涵輕輕的搖了搖頭,下意識的低頭撫摸肚子,一臉甜蜜,候弦高心中一痛,臉色“唰”的下,拉了下來,隨即,苦笑的恢復了正常。
“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李治不是皇帝的話,你會喜歡他嗎,”候弦高溫柔的笑道,“如果他只是一個乞丐。你會爲他生兒育女嗎?”
這個問題不僅竺寒暄愣住了,就是武順也被吸引過來,側着身子,讓耳朵更靠近了。
半晌,竺寒暄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不可能,你撒謊。”
候弦高平靜祥和的面具,被他自己瞬間扯下埋葬了,似乎受到了異常強烈的刺激,身體顫抖個不停。在竺寒暄點頭的一刻,”咔擦“,心裡似乎有東西被撕碎,難受的很。
“我沒有撒謊。”竺寒暄搖搖頭,笑了,笑的很清淡,搖頭卻十分堅定。
“放屁,你撒謊了,要不然你幹嘛猶豫,你心中根本不確定你愛不愛他,你愛他是因爲他是皇帝,若一日,他不是這大唐天下的皇帝,只是一個乞丐,甚至一個平民,你不會喜歡他,你只會厭棄他,唾棄他,一眼都不想看他,你想想,好好想想,你能忍受一個骯髒污穢不堪的乞丐壓在你的身上,壓在你的身上……”
候弦高指着竺寒暄,說着說着,竟哽咽住了,他實在說不出那種下流的詞彙,那簡直在侮辱他心中最後神聖的地方。
“好了,無論你怎樣解釋,我都不會相信你會愛上一個不是皇帝的李治,你會爲一個叫李治的乞丐生孩子,你猶豫了,所以……”
“你知道我剛纔在想甚麼嗎?”竺寒暄打斷候弦高的自以爲是,安靜的淺淺笑道。
“你在……”
“我在想,他要是成了一個乞丐,我該怎麼和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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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弦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來的,當候弦高走到一個獨臂青年身邊時,青年偏過頭望了望幾丈外的竺寒暄,老神在在的戲謔損道:“被打擊了?被拒絕了?被……”
“閉嘴。”候弦高淡淡的道。
獨臂青年左手輕輕的摸了摸右邊空空的袖子,然後瀟灑從容的甩了甩額頭略微凌亂的頭髮,微笑道:“這個女人很特別,外柔內剛,要是早幾年認識她,說什麼也要娶她回家做婆娘的,你呀,晚了。”
候弦高咬着牙,眼睛溼潤泛紅,轉過頭死死的盯住青年,低吼道:“去你孃的,你懂個屁,你就是再早十年,二十年,人家也不會喜歡你的,別說皇帝了,你連一個乞丐都不如,人家哪怕給乞丐生兒子,也不會給你,你不配。”
“哦……原來是這樣。我懂了。”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臉屈辱不甘憤恨,亂七八糟情緒糾結一臉的候弦高,要不是怕真的激怒這廝,估計早笑開花了,“就沒想過用強?”青年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想過,想過不止一次。”候弦高面無表情的回道。
“想而不做,不是你的作風啊。”青年樂了,調侃起來。
“這樣挺好的。”沉默了半天,候弦高搖搖頭笑道。
“嗯?真的轉性了,說的,愣沒聽明白。”
候弦高深吸一口氣,重重的呼出,仰頭望着遠處和武順低語淺笑的“竺姑娘”,微笑道:“有甚麼辦法呢,第一次真的愛上一個女人,實在不忍傷害她,一輩子難得良心發現一次。”
“不錯。”張要離破天荒拍了拍候弦高的肩膀,讚了一句。
“要是此番真的死了,能讓自己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幸福也不錯,說到底,私心而已。另外……”
“另外甚麼?”青年疑惑道。
“另外,我們關係沒這麼近,離我遠一點弦高冷冷的叱了一句,斜撇了張要離一眼。
“狗改不了吃屎,脾氣還是那麼臭,臭不可聞。”嘀咕了兩句,張要離吊兒郎當的走開了,去人潮中央處,孟山所在。
張要離走了,候弦高也收斂了那份人見人恨的冷酷,深深望着了一眼遠處的伊人,搖搖頭,滿臉苦意,低下頭自嘲無奈的笑了笑,最後化作一聲喃喃只有自己能聽見的感嘆。
“好不甘啊!”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