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6章 輪迴湖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中峨眉山歷來是享譽千古的名山秀地,在蜀中更是西蜀人士誇誇其談首選話題在峨眉山下有一個村子,村子不大,有點小,細細數來,也才三十來戶人家,里長姓削,雖然姓孫,但做人可不是別子樣,年輕的時候出川混江湖,折了一條腿回來,可到底是走過南闖過北大馬路上壓過腿的市面上人物,哪怕半殘廢了,回到村裡那也是高人一等,說話做派個頂個的,其實這位孫村長,有個名字,老一輩們都知道,孫大用,孫大用,這名字聽起來就俗,不過豪氣十足。可是出川歸來後,孫大用再也不提自己這個名字了,時常綴着一壺渾濁的老米酒一個人歪坐在村口的石頭棍子上,眯上眼,裝滄桑老半天,也許是在回憶年輕時闖蕩江湖的一般風采吧。
孫大用是好客的,所以對於村裡新搬來的一戶年輕夫婦格外照顧,孫大用這輩子唯一留下的,除了見識,還就是見識,他看得出來.新搬來的那對小夫妻,雖然也是粗布桑麻的衣服,可穿在身上就跟猴子披了龍袍一樣,明顯不搭不配,那對年輕男女,天生就應該是坐廟堂之上,衆星拱月的人物,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田地裡刨吃的泥腿子,哪有如他們那般,笑的那麼斯文靦腆的?
和往常一樣,傍晚時分,紅霞如火的時候,孫大用里長拄着一條竹棍,風風火火的歪斜着腿衝到村尾的木家,一到了家門,孫大用就看見門前正在圍着小雞的““木夫人,”,說真的,孫大用這輩子漂亮的女人也見過,雖然沒有玩過,但看以前自己那個江湖小派的堂主玩過,可真這個女人比起來”那就是個屁啊。老粗人說話一貫直白”打第一次見面,孫大用就當着衆人面大呼小叫,““木家媳婦是咱巫山村第一美村姑””,一句話引得滿座笑語,不過也僅僅是這樣,掘人牆根腳的事兒,他孫大用這輩子就沒想過這一回。
““木家娃子餵雞呢?,”孫大用咚咚的用竹棍敲着籬笆牆,哈哈的笑問着,臉上的肉瘤讓他笑起來有點慎人,不過熟悉孫大用的人都知道”
這是個老好人,只不過嘴賤了點。
““木大叔請進。””美村姑從容的上前打開了柴門,讓開路請孫大用進來。
孫大用呵呵的點點頭,一笑,眼睛裡卻更加珍重了,這份做派,豈是尋常人家能有的。
““你家男人呢,大叔今晚帶了點酒,十四年的女兒紅”好東西啊,給自己喝我都覺得糟踐了,不過,大叔覺得,悼娃子能嘗得出好壞來。””
““大叔過獎了,他現在很少喝酒了,傷身。,”
““唉”傷甚麼身啊,都是站着撒尿帶把的漢子,喝多了,尿出來就是了。,”
美村姑一愣之後,微帶喜怯”點點頭算是應了,道:““我這就喚他出來。””
孫大用不高興了,““喚甚麼喚,你大叔我在巫山村,哪家哪戶串門不是橫衝直撞的,我倒婷看看”你家男人是不是勾搭了哪家女兒在屋裡快活,我來了這麼久,都不出來迎接一二.哈哈哈。””話音落點,孫大用已經敲着柺杖”拎着十四年的女兒紅啪嗒啪嗒的走了進去,那美村姑微微嘆了口氣,聲音很小,只有自己聽見,就沒再攔了。
剛一進門,一道森冷的寒光一下子閃爍了孫大用的眼睛,那時一把劍,一把好劍,這是孫大用腦海第一時間浮現出的念頭。
屋內光鮮黯淡,夕陽的日光,直斜斜的從大門射進來落在泥土地上,反射出的光不烈,所以屋內有點暗,索性點了一盞油燈,可屋內依舊慘淡。不過這慘淡的光,卻着實讓屋內男人手裡那把劍反射出的劍光更加森寒了,簡直是頑廢和激昂的對比。
““好劍。,,孫大用目光湛湛,完全無視了牀頭坐着的年輕男人一驚過後稍顯陰沉的表情,滿目燦爛,如同十年不碰女人到夫差見到了裸西施一樣,心動難以自禁。
牀頭拭劍的年輕男人,微笑着站了起來,雙手捧着劍走了過去,道:““里長請。””
孫大用二話不說,一點也不客氣的將劍搶了過去,隨手把手裡長年不離身的青竹杖扔了開去,歪着身子用粗糙的雙手細細的摩挲着劍冰涼的劍身,孫大用將劍湊近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就如同情人深吸彼此發間的味道一樣,““以前我是個劍客,十年了,剛好十年,再沒碰劍了。
““大叔的眼神,我剛纔看出來了。,”年輕男人笑子笑。
““你是個大人物吧。””孫大頭也沒擡的如此問道,依然在撫摸着手裡的劍。
““不算大。””年輕男人依舊如此淡漠,之後可能感覺自己語氣太高高在上,猶豫了一下補充了一句,““以前我哥哥家裡有很多你這種劍客。””
輕輕將劍擡到脣邊,痛快的吻了一口,孫大用毫不留戀的把這把劍重新遞了回去,眼光卻還留在劍身上,問道:““甚麼名字?,”
““還沒起,無名。,”
““可惜了,,”孫大用微微一嘆,頗爲遺憾,““如此好劍,應該有個名字的。,,年輕男人不置可否,還是清淡的一笑。
““我以前是個劍客,其實我只是半個。””孫大用莫名的又回到了先前那個話題,眼光灼灼的道:““以前有個極富貴的人,暗地裡招收劍客死士,我曾去應聘過,招呼的人,都是一身白衣,結果選拔中我一路過關斬將,沒有人能擋得住我三連擊,不過最後還是敗了,殘了一條腿回來。,,看來大叔以前一定是個風雲人物。“年輕男人應道.給他倒了杯香茗.
這在鄉下很少見。
“有一身本事,可惜英雄未捷身先死,一身的武藝都沒法子施展了,恨是太恨了,不過現在已經放下了,以前要是見到這麼好的劍,殺人放火也是要搶過來的,現在啊心早收了小孫子都快出世了。”孫大用唏噓的說着,可說着說着,又笑了起來,笑聲清澈,沒有一絲哀傷自憐的情緒,歲月磨礪出了一個男人極度強大的意志,他知道自己該要甚麼。
“那悔大叔的那個人“..“”
“他叫張要離,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好霸道的劍法,一擊必殺殺不了人,自己就得死。我僥倖沒死,只是被挑斷了腳筋,劍客最重要的雙手給我留了下來,他說英雄相惜,可我卻不想再混了,就回來了。”
年輕男人目光一閃,喃喃自言:“張要離是嗎?”
“我家侄子前天娶妻,女方家拿出了當年女娃剛出世就埋下的女兒紅整整十四年了,好東西啊,來,嚐嚐,混是混了點,可夠滋夠味,不傷頭。”孫大用雙手捧着酒罈往桌上小心放下然後細心的打開,一股香味立馬飄了開來,細細一看,酒罈中的酒已經化成“酒凍”
了,半液半固頗爲神奇。
“這市面上的酒啊,都發的徹底了,你放上十年二十年,還是一個味,只有這農家裡的,發了一半的那時越久彌香的。”孫大用寶貝一樣的用袖子擦拭着酒罈上的灰塵,“悼娃子,你是不知道啊那晚酒席上,就剩這一罈了大家都喝上癮了,大叔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跟人打起來才讓這獨一份花落我家,手裡筷子都被大叔當劍使了,愣是沒一個人敢近身,也算是寶刀未老了,哈哈哈...說到這,倒是要感謝那混小子張要離,給我留了雙手,要不然啊,沒人鳥我嘍。”
“讓大叔惦記了。”年輕男人這下有點動容了,眼睛裡也多了點溫情,收斂了些許落寞,微笑了起來。
銀月如鉤,代替了夕陽的橙黃,籬笆院子裡,白雪皚皚,映着月光,醉人的美麗。
十四年的女兒紅,喝起來如何?
美村姑只是稍稍嚐了一小口,小臉通紅,靜靜的坐在一邊看着自己男人和粗話連篇卻豪氣萬狀的里長扯東拉西的,偶爾眼神失去焦距,似乎想起了甚麼,然後一笑釋然,重新美美的看着逐漸開心起來的丈夫。
“悼娃子,家裡還有人嗎?”老村長紅着脖子,吐着酒氣,夾起一大塊炒雞蛋,一口吞下,美滋滋的就這好酒吃雞蛋。
“有,一個哥哥一個嫂嫂,還有一個過兩年就要娶妻的小侄子。”年輕男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苦苦的一笑,孫大用看的分明。
“遇到麻鼻了?”孫大用問道。
“嗯,不知道是死是活。”年輕男人舔了舔嘴脣,然後長長的吐了口氣,似乎如此心裡要舒服一點。
孫大用點點頭,親自給後背”悼娃子“倒了一杯,道:“沒有過不去的坎,到了大叔這個年紀,不該看開的都看開了,這命啊,有事得看天。老天爺讓你舒服了,就是皇帝拿你也沒轍,老天爺讓你不痛快,龍王女婿也得淹死。來,幹!”
年輕男人睜大眼,聽到那聲“幹”才醒悟過來,舉起酒杯,也粗聲粗氣的叫一聲:“幹,大叔!”
“這纔對嘛。”
杯盞交際間,兩人痛快飲下,而正在此時,突然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打破了雪夜的沉靜,孫大用、年輕小夫妻不約而同的向籬笆牆外看,月光下,兩匹馬踏碎了積雪,絕塵而來,兩匹馬上,坐着三個人,一個青年男子,披着斗篷,懷裡坐着一個小男孩,被裘衣包的嚴嚴實實:另外一匹馬上看不清模樣,不過嬌小的身材,應該是個女人,並且.身材很婀娜。
“小弟。”馬上騎士在籬笆牆外勒馬,胯下馬沒有嘶鳴,很安靜很乖的停下。
真名叫李悼的年輕的王,緩緩站了起來,睜大醉眼朦朧的雙眼看着馬上安靜笑着的來客,看了一會兒,揉了揉雙眼,然後箭步衝向前,又看了看,最後竟是咬着牙,自己捂着自己的悄,無聲的哭了起來。
“咦,小、叔好醜哦,這麼大人了還哭鼻子。唉“.“.那時叔嬸嗎.
好溧亮啊。”來客懷裡傳出一個男娃子的聲音,衝皮裘裡露出的腦袋上有兩顆黑寶石一樣眼睛,咕嚕嚕的亂轉,狂翻白眼,最後看向後面已經站起來有些侷促不安的美村姑竟是挑逗起來惹得笑聲一陣。
李悼哭笑不得的怒瞪着男孩,“你個小崽子,你叔我三天沒抽你,膽子肥了是吧?”
馬上的來客此時已經下了馬,同時把兒子李琨也抱了下來,身後的蕭氏也悄然下馬。
然後蕭氏和美村姑離水便注視着兩兄弟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大哥,我以爲你死了。”原來的蜀王李悼滿臉淚水。
“嗯,是死了。弟啊,以前你的大哥已經死了,現在的是一個新的。你不會不認我吧?”李恪笑了起來,伸手揉着同胞弟弟蜀王李悼的頭髮。
李悼呆呆的看着李恪,又揉了揉眼睛,“我該不會在做夢吧,大哥,你,你以前耳從來不會如此開玩笑的。”
“因爲,大哥突然覺得,像小九那樣活着其實很開心的人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李恪拉着李悼的手進了院子。
“小九啊,我跟他不熟,小時候叫他喊我聲六哥,他怎麼說來着,憑什麼。李悼出奇的不忿了起來.“我是他六哥.他還問憑什麼。我倒要問問.憑甚麼他不喊,我本來就是他六哥。”
“他後來怎麼回答的?”李恪忍住笑問道。
“他?”李悼越發的毛了,“他說,六哥,你腦袋比我還單純,我怕喊你六哥”老天爺看不過去,然後啪的一道雷劈了下來,就造孽哦。,”
“哈哈哈哈....小九小九,所有兄弟裡面活的最痛快的就是他了,狗孃養的,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平生就沒見過這樣的。”李恪大笑,可眼神卻溫馨的充滿遺憾,以後再不能兄弟相見了”悔不當初啊。
“您是吳王殿下吧。”
驀然間,四野裡傳來如此一個恭敬的聲音”讓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問話的人,正是孫大用。
李恪目光炯炯的看着孫大用,那種目光堪稱睥睨,似乎這一瞬間,李恪又恢復到當初吳王的風采,沒有霸氣,只有一股攝人的貴氣,貴的你自慚。
孫大用突然跪了下來,像個娘們一樣懨懨哭泣,“吳王爺,我我,我是孫大用啊,當初你招收白衣死士的時候,我僅僅一招惜敗在張要離手上,殘了腳,你那時臨走的時候曾說,“可惜龍泉劍,流落在豐城。好一把可孫大用之劍,可惜了。,吳王爺,這些年,我依然記着這句話,我依然記着,我孫大用以前是一把可孫大用之劍,吳王
孫大用,孫大用,”李恪蹲下來扶起孫大用,“要離常常在我面前嘮叨說,他這輩子年少氣盛之時乾的最荒唐之事就是廢了你一隻腳,對於一個有望登臨巔峰的劍客來說,跟殺了他沒有任何區別。,唉孫大用,十年了,你這把劍鋒利否?”
“我,”孫大用張了張嘴最後搖了搖頭,低沉道:“老了,十年,今日是第一次碰劍,昔年的“別大劍,那把大劍,早已被我埋了,已經忘了埋在哪裡了。”
李恪心中微微一嘆,孫大用到底還是落了要離一籌啊,要離廢了一隻手可從來沒有他這麼頑廢,哪怕戰死的最後一刻,連歸海一刀那種大內第一高手都不敢近身,只能靠着刺天弩遠遠的扎死他,三步之內,要離太恐怖了,可惜如此千里馬沒有到小九手裡,可惜了。
“過去就過去吧,我這把劍也鏽了,以後砍砍柴倒是不錯。”李恪意味深長的道,孫大用張張嘴,不明情況的他也不知該說甚麼了。
“你是離水吧。”李恪移過目光對一旁明顯有點拘束的美村姑笑道。
“叫大哥。”李井拉了拉離水的袖子。
再水紅着臉,上前微微躬身,做了個標準仕女禮,輕聲道:“大哥。”然後不忘對含笑立在一邊的蕭氏道:“大嫂。”最後還十分搞笑的對小傢伙李琨道:“侄兒。”
這一下子,哪怕繃着臉的李恪也哈哈笑了起來,小傢伙更是笑不可支的依在母親懷裡,偷偷的樂着。
收斂了笑容,李恪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弟媳。帶着點釋然的道:“離水,走之前我見過你師父魚玄機,她讓我告訴你,好好保重自己,常年奔波”你腸胃不好”多喝點粥,不要整天吃生冷的水果,也莫要再牽掛她了,她已經找到自己所愛的人,嫁做人婦,有個哥做夢也想不到的歸宿,讓你也早早找個歸宿,不要像你們小時候漂泊無依,孤獨度日。”
“嗯,我知道了。”離水低着頭”眼淚汪汪,“離水高興師父能嫁一個自己愛的男人,離水高興,可就是以後見不到師父,心裡難過。”
李悼默默的牽起了離水的手,一切有我,一切盡在不言中。
“收拾收拾形裝吧。”李恪突然道。
“嗯?”李悼詫異的看向了大哥。
“小九給我的信裡面說,他把娘從宮裡接了出來,從今往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李恪說道這裡”由衷的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着對李治的謝意和心服口服。
“那我們去哪裡?”李悼問道。
李恪搖搖頭,沒說話,依在母親懷裡的虎崽子李琨叫起來:“當然是浪跡天涯了,九叔說這是他打小的冤枉,找一個娘們浪跡天涯,老死在面朝青樓春暖花開的地方。這個願望.他要我爹爹幫他實現,他這輩子是完不成了,主要是我那羣九嬸都太厲害了,鳳眼一瞪,九叔哪敢哦。尤其是那個武叔嬸。”
孫大用聽的一頭霧水”可李悼和離水卻聽懂了,李治放過了他們。
“王爺,讓老朽跟着你們吧,老朽一身骨頭還在,昔年的事這些年一直梗在心頭,已經成了一個心結”太久了,解不開了,老朽這把破劍”還想爲吳王爺再劈劈柴火,就心滿意足了。”孫大用此時突然又跪了下來”言辭懇切的道。
“我已經不是吳王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介布衣,庶民百姓而已。”
孫大用毫不猶豫的搖頭,“老朽不管,老朽梗在心裡這麼多年了,家裡兒子也成家立業了,老朽都放得下,讓老朽侍奉左右吧。求您了。”孫大用匍匐在地。
李恪猶豫了,這個時候趴在地上的孫大用吭哧着聲音道:“只望老朽死後,吳王爺能讓人把老朽一具殘骸尊進西蜀,葬在祖墳,老朽此生餘願盡矣。”
李恪蹲下來,一臉正色的道:孫大用,我對你的恩情沒這麼重。”
孫大用搖頭:“非是恩情,而是當初王爺以國士待吾,升斗小民雖不敢自稱國士,卻要以國士報王爺。”
李恪嘆了口氣.點點頭.算是應承了。
孫大用心願達成,撿起竹杖興奮的回去安排了,李恪和弟弟李悼坐在院裡,蕭氏和離水連帶着小兒李琨在屋內收拾準備行裝。
““哥,小九真的.....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聽了李恪前前後後訴說的事,李悼也不得不佩服起李治了,如在夢中。
““小九饒恕了我是因爲他完完全全擊敗了我,他本可以殺了我卻沒有這麼做,而是瞞住天下人放了我,全了兄弟情誼,換來了子孫後輩們榜樣的力量,可是即使我知道他這麼做原因,可仍然感激他,心服口服,至少,昔年,我們的父皇便做不到,除了後患,卻也留下了洗刷不清的污點,有弊有利。,,李恪喝着離水泡着的茶,如此道。
““那哥我們去哪,真的像九弟說的那樣,浪跡天涯嗎?,”李悼問道。
““這次你那小侄子說的沒錯,我雖放棄了天下,卻沒有放棄看看這萬里河山的願望。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現在有這機會,何不珍惜。況且,小九可是給了我不少錢財,這麼多錢總不能讓它們無用武之地不是?與其留子金滿篇,不如教子一經。琨兒不是稚奴,他做不了他那樣雄才偉略的大紈絝,我又不願他做個吃喝玩樂的小紈絝,只能我們這一代把錢都用光了,未來自有他們去做主。說不定此生再見面時,我們會比小九活的痛快了,把人生當作娛樂,本身不就是一大塊嗎。哈哈哈,說起來稚奴的孩子也快生了,你知道的那個竺寒暄一生就是倆,你怕的那個武媚娘也同樣,聽說上官青衣和文成也懷了生孕,這下子熱鬧了哦。,,李恪微微笑,滿臉暖意。
““雁兒妹妹也.....稚奴,真是禽獸。,”李悼目瞪口呆起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時候文成雖然話少,可是哪次看見稚奴和淑然混在一起不是一整天不見笑,佳偶天成,我們祝福他們便是。,”李恪釋然道。
““那哥你已經忘了淑然了嗎?,”李悼小心的試探道。
““沒忘。,,李恪輕聲道,隨即又笑了起來:““不過,我發現我對她其實早已不是愛,而是征服。原來我對她征服已經大於愛了,所以得不到的才更想要,如今,我愛的想的是她。,,李恪眼睛撇向屋內,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正在忙碌的蕭氏偶一回眸,注視到李恪望過來的目光,低頭淺淺一笑,李恪呵呵笑了起來,飲盡了杯中茶,煞是恩覓““這次,我是徹底放心了。,,李悼道。
““你呢,離水她忘了候弦高沒有。,”李恪沉吟的問道。
““我從沒有讓她忘,其實忘不忘有甚麼區別呢,我喜歡的是如今的離水,少了那份經歷的離水可能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就不是我喜歡的女人了,何必讓她忘呢,一切隨緣。,,李悼靜靜思索,端正的回道。
““弟,你成熟了。
,,李恪對李悼正色道。
季悼搖搖頭:““經過這一番事,怎能還像個孩子呢,連稚奴都比以前看透了許多事,我這個六哥哪能落後太多還像個孩子呢。,”
兄弟兩人便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訴說着過往的,有遺憾有痛快,可無論是善是惡,到如今,全都化成了一江春水,東流去了,從今以後,他們的人生將會和以往都不一樣,未來依舊充斥着曙光。
王侯的寬恕,能扭轉悲劇。
一夜忙忙碌碌,夜色便在忙碌中悄然流過身影中,當天色將明未明之時,孫大用已經帶着行禮牽着一頭驢,準備好了,而李悼這邊也萬事齊備,該上路了。
日輪擎水出,始覺江面寬。早晨的朝陽冉冉升起,晨光放出無數道你看不見的金輝,在衆人啓程的時候籠罩住每一個人的眼睛,太陽紅彤彤的,溫暖着每一個人的心,照亮了心裡每一絲寒冷和遺憾。
蕭氏看着李恪,淺淺的笑,雙頰紅的如火,那般幸福滿足。被夾在中間的小兒李琨左看看右看看,得意的笑,他得意的笑。
李悼側頭偷偷的看着離水,見離水出神的望着前方,也沒注意到他,不由心中微微失落,從新轉過頭,卻不知道當頭剛剛轉頭的霎那,離水嘴角露出意思促狹的笑意,眼睛撇向李悼,有着李悼想看卻看不見的濃濃情和意,那不是一個女人看男人的眼神,而是一個妻子看丈夫的。
孫大用出奇的正經了起來,從今天開始,他會做好一個好萃家的。
““走嘍,我們去浪跡天涯去嘍。,”孩子喊出了第一句話。
““找一個娘們浪跡天涯,老死在面朝青樓春暖花開時。此言大善,哥,走,此生攜手浪跡天涯。””李悼暢快大笑,一旁離水跟着丈夫,眯起眼也一起幸福的笑。
““駕。””李恪策馬揚鞭,蕭氏帶着兒子也駕着馬,緊緊跟上。
““駕。””李悼也策馬追上,一旁離水雖冷着臉,身影卻緊跟着李愧““主人,你們等等我啊。小黑,快走,快走,改天給你找一母驢,快走。“孫大用一邊揚鞭,一邊忽悠胯下““小黑,”驢,胯下小驢驢耳老長,偏執的按照自己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跟去。
當其時,金色的朝陽紅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