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孫小蠻退後一步,左手平提寶劍,右手一搭劍柄,“嗆啷”一聲,承影劍出鞘,那劍刃既長又薄,乍一出鞘如一泓秋水流瀉,龍吟聲不絕於耳,真似九宵之上一條神龍長嘯一聲,餘音嫋嫋流到地上來。
姬元坐在廳中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讚了一聲:“果然好劍!”
只是他口中贊劍,雙眼卻始終不離季孫小蠻身子,上上下下看個不停,看得越久,眼中越是沉迷歡喜之色。
承影劍長二尺八寸,下垂的腥紅劍穗倒有三尺多長,季孫小蠻持劍後退,屏氣凝神,雙眸盯着胸前一泓秋水,清音說道:“艾子蠻別無所長,唯知一身粗鄙劍技,充其量只算一劍童,君前獻醜,貽笑大家,若有不當之處,尚祈指謬。”
獻醜?哪裡醜了,在姬元眼中,這艾子蠻周身上下可是無一處不可愛,再聽了那甜甜脆脆的嗓音,半邊身子都酥了,他剛剛捻鬚讚揚兩聲,季孫小蠻把劍一橫,劍隨身轉,一條火紅長穗已颯然抖成了筆直的一條直線。
莫看孟小蠻身材嬌小,這一支劍舞起來,輾轉騰挪,身形飛快,片刻功夫就見電光颯颯,劍風殷殷,整個角亭處處都是凌厲無匹的劍影和那如影隨形的一條火紅長鞭,看來驚心動魄,令人神爲之馳那亭子只有四根亭柱,亭中空間寬闊,此時卻似所有空間盡被她手中一支利劍籠罩,陽光斜照劍上,劍影反光生寒。一道道反映的毫光不時掠過姬元與孟縶所站的廳內,就象有人拿着一面鏡子不時將陽光反照進來。
衛侯姬元亦通劍術,見了她這般功夫雙眸中更是露出驚豔之色。不禁讚歎道:“美人如玉,劍氣如虹,寡人今日真是不虛此行。妙啊,真是絕妙。”
他向前兩步,雙手扶住欄杆,恨不得探身到亭中去,心中只想:“寡人身邊已有彌暇,彌暇斯文秀氣。溫柔可愛。此子英姿勃勃,更勝一籌,寡人若再得此美少年,左擁右抱,那便再無遺憾了。”
季孫小蠻在亭中身形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劍器一展,劍勢雄渾灑脫,凌厲無匹。那不止是一套劍舞。也是真正的殺人劍法。舞到後來,季孫小蠻就象追着一個倉惶閃避的敵人滿亭遊走,掌中一柄劍如驚虹掣電,到處都被森森劍氣所籠罩,滿天陽光地絢麗都不及其萬一……
季孫小蠻這套劍法習自魯國第一劍客袁公,她雖嬌小,又嫌力氣有限。但是一招一式都出自袁公真傳。掌中一柄劍大開大闔,充滿霸道之氣。再加上那口承影劍的確是一柄難得的寶劍,劍光霍霍,令人神爲之奪,很難令人相信這樣凌厲無匹地劍法竟是由一個這樣嬌小的美少年使將出來。
突然,漫天劍光一斂,季孫小蠻突然由動而靜,捧劍端立當地,彷彿她剛剛抽劍出鞘時的嬌俏模樣,而姬元和公孟縶眼中猶自閃耀着方纔滿亭地爍爍光華餘影。
“好!”公孟縶擊掌叫好,衛侯隨之響應。
季孫小蠻甜甜一笑,收劍後退,一禮,再拜,說道:“子蠻現醜了。”她躬身禮畢,便飄然退下。
姬元見他年紀幼小,模樣本就可愛,尤其剛剛舞罷了劍,白嫩的臉蛋上兩抹酡紅如桃,竟與處子一般無二,把他饞得心癢難搔,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的大腿當了坐席,喚這少年坐在懷裡親着嘴兒說話,只是這美少年是公孟縶門下客,他堂堂衛國國君身份尊崇,一時可沒有合適理由喚他近前。
公孟縶捻着鬍鬚,望着季孫小蠻離去的背影,讚賞地道:“孟縶門下食客千人,象這樣人品出衆,劍藝出色的卻是極少,尤其他方到志學之年,是個可堪造就的人才。臣對他寄予極大厚望,所以臣才毫不猶豫地把隨身至寶承影劍贈給了他,一柄所謂價值連城地劍器,終究也不過是一件死物,如何及得上一個才幹之士呢?呵呵……”
姬元本想開口向他討人,料想不過是個門下食客,他堂堂一國之君開口,公孟縶自無不允的道理,可是公孟縶這樣一說,他就不便開口討人了,畢竟……他那特殊癖好,公孟縶知之甚詳。公孟縶既有心把這艾子蠻培養成國之棟樑,怎捨得讓他做了自己孌童。難道臣下一片公心,他這國君反而只思淫慾嗎?
想到那樣翩躚美少年,他卻見得碰不得,把個姬元急得簡直要抓耳撓腮了。公孟縶含笑道:“國君,你看這少年一身劍術可還使得嗎?”
“使得,使得,寡人一見,如見天人,竟爾爲之神魂顛倒,啊……寡人是說他超卓的劍術,真是了得啊,寡人身邊劍客無數,卻也沒有一人有這樣高超的武藝。”
公孟縶一笑,忽地蹙眉道:“臣想起一事,齊豹、北宮喜皆有一身勇力,如今要徹底奪其爵位,收其封邑,恐怕他們會狗急跳牆,對國君不利呢。”
姬元一呆道:“不會吧,寡人諒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公孟縶淡淡一笑:“國君一身繫於萬千庶民,縱有萬一可能,也不可不妨啊。臣想,這艾子蠻一身劍藝十分了得,而且除了我府中的人,無人知其底細。待懲治齊豹、北宮喜時,不防讓他扮成寺人,隨侍於國君左右,萬一有事,憑他武藝也可保得國君安全,不知國君意下如何?”姬元一聽大喜若狂,這少年到了自己手裡那還能跑得了嗎?公孟縶這提議真如久旱甘霖,姬元迫不及待連連點頭道:“好主意,好主意,還是孟縶想得周到。寡人此刻想來,齊豹、北宮喜等人素來兇頑。若是沒了退路,說不定真的會鋌而走險,那今日寡人回宮便把他帶回去吧。”
公孟縶道:“這卻不妥。齊豹、北宮喜家將食客都不少。若是做起亂來可不是小事,國君既已決意懲罰奸佞,臣就得做出萬全準備。方好下令捕人。這調度兵馬,尚需些時日,此時消息泄露不得。這艾子蠻畢竟不是閹人,此刻便進宮去,終是不太適。況且,他對宮中規矩也一無所知。臣總得囑咐一番纔好。”
“這樣……也好……”姬元抓心撓肝,咬着牙點了點頭。他原本是個耳根子甚軟的人,今日答應了公孟縶,明日說不定聽誰一說便又改了主意,可是他現在一顆心都被那美少年的身姿佔滿了,恨不得立刻便發佈命令,奪齊豹、北宮喜爵祿,好讓那少年到自己身邊來。是以殷殷囑咐道:“孟縶。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此事,寡人便全權授予你負責了,務必要儘快安排妥當,清除齊豹一衆奸佞。”
公孟縶肅然拱手道:“諾,臣孟縶,恭領君命!“慶忌公子。雍疽當時在場。但他聽說地也就是這些了,唉。想不到公孟縶大夫不動則已,欲要反擊時,竟是必置政敵爲死地方肯甘休,平日裡大家見了面都是談笑殷殷,十分客氣地,彌暇聽了這樣的事只覺心驚膽寒呢,這廟堂真是太可怕了。齊豹、北宮喜一倒,君夫人在朝中沒有可用之人,令不出宮闈,那時朝野上下便只有公孟縶大夫一人了,公子,如今看來,你只能求助於公孟縶大夫了。”
慶忌繞室疾走,聽彌暇說完,又思索良久,忽地回首問道:“子暇,你與齊豹、北宮喜、公子朝等人一向關係如何?”
彌暇呆了一呆,說道:“公子朝剛剛來我衛國,彌暇還不曾見過他人呢。至於齊豹、北宮喜兩人平素倒還融洽,大家見了面說說笑笑,客客氣氣,至於深交倒談不上。哦……相對來說,彌暇和齊豹大夫關係更好一些。”
說到這兒,他臉上微現羞色,慶忌心中明瞭,恐怕這齊豹也是個好男風的,彌子暇是衛侯地禁臠,齊豹未必敢打彌子暇主意,但是見了自己心儀的美少年,言談交往親暱些還是可能的,彌子暇臉現羞色,恐怕是那齊豹曾對他說過些暖昧兩可地親熱話。這樣說來,這齊豹不但與彌子暇友好,而且膽子還不小。這便成了,沒有膽量地人能成甚麼事?
慶忌立即頷首道:“好,就是他了。子暇,我欲請你幫忙,安排我與齊豹見面,不知……你可爲難麼?”
彌子暇怔道:“齊豹馬上就要完蛋了,公子去見他做什麼?呃……在彌暇來說,自無問題,彌暇若要登門拜訪,齊豹總不會不見我地,公子藏在我車中同去齊府就是啦。”
慶忌看着彌子暇,一雙天生嫵媚的桃花眼,偏生眼神純淨無邪,如一泓澄澈清泉。慶忌不忍利用這個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憑着美色坐上大夫之位地少年,便點明道:“子暇,不是那麼簡單。如今公孟縶與君夫人已成勢不兩立之勢,你幫我去見齊豹,便是與公孟縶做對。本來,在衛中,你是與各方皆無利害的人物,可是這一來,就把你拖下了渾水,說不定也會受到公孟縶報復,你明白麼?”
彌子暇愣了愣,眼圈忽然紅了,他拉住慶忌衣袖,依依說道:“彌暇本一懵懂少年,帝丘諸大夫見了我雖親熱,但我知道他們心裡都不大看得起我地,更無一人對我推心置腹。公子對我竟……”
他吸吸鼻子,說道:“公子是我救命恩人,這點事彌暇如果還做不來,便枉爲人了,何況你如此以誠相待,公子不必說了,你要什麼時候去見齊豹,彌暇便陪你去。”
慶忌重重一點頭,拍拍他肩膀道:“好!子暇雖少不更事,卻比許多男子更有擔待。你如此助我,慶忌但有一口氣在,必不讓你受人傷害。要見齊豹,便不可耽擱。事不宜遲,現在就去!”
“成!”彌子暇道:“公子稍候,彌暇這便令人備車。”
齊豹正在自家後院舞槌。齊豹生就一副高大強健的體魄,一身肌肉賁起,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他臉龐略黑。短髯如戟、連鬢接脣,一對濃眉如同刀削,顯得極爲威猛。
春秋時代,世人尚武,人們都推崇喜歡有男兒氣概的英雄,那是一個“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的時代。公卿大夫莫不習武,齊豹更是其中佼佼者,素以一身蠻力著稱。
一支大鐵椎在他手中虎虎生風,他似乎要將滿腔憤懣都發泄到這柄大槌上,呼叱連聲,一柄重槌在他手中卻有渾若無物。這幕情景,齊府家將侍奴們卻是見怪不怪了,早早地都避了開去。任他在習武場上發泄。
齊豹被免職聽候處置了。齊貌雖然氣得發瘋,但是齊府家人卻是司空見慣,這位司寇大人今兒免職、明日復職、後日又免職……,周而復始,已非一次兩次,在他們看來,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誰也不往心裡去。主人發火時。大家避開些,等他發泄了怒火。再痛飲一番也就沒事了。
但是今日,卻有個不開眼的家中管事在齊豹正在後庭舞槌泄憤的時候,急急走了進去。
“鏗!”一陣地動山搖,一柄駭人地大鐵槌正砸在管事腳前,地上砸了一個大坑,泥土濺起,埋住了他地腳面,駭得那管事瞪大了雙眼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滾出去,誰允許你們進來的?”齊豹嗔目大喝。
那管事戰戰兢兢地道:“大人,有客人來訪。”
齊豹裸着汗津津長滿胸毛地上身,重重地呼了口氣,喝道:“什麼客人?還有鬼登門嗎?”
他心道:“莫非是北宮喜那個難兄難弟?以前自己常被免職,他則常被斥罵,這一遭隨着我一同遭殃,怕是有些吃不住勁了。”
這樣一想,齊豹心裡舒坦了些,他走到藤架下拿起衣服,斜眼睨道:“說吧,是誰來了,莫不是北宮大夫?”
管事咽口唾沫,說道:“大人,並非北宮大夫來了,來的是彌暇彌大夫。”
“彌子?”齊豹一愣,心中不期然躍現出那個香膚柔澤,曼臉桃紅的美少年來,只可惜這樣極品少年他是看得動不得,而且眼下也沒那個心情。不過彌暇眼下是衛侯跟前第一寵兒,縱然打不得他主意,可也輕慢不得,齊豹忙道:“快快請入廳中,我馬上就到。”
齊豹急急穿束整齊,大步流星地向前廳趕去,一進廳,便滿臉堆笑地拱手道:“彌大夫,稀客,稀客,大夫怎地……嗯?”
他濃眉微微一皺,詫異地看着與彌子暇同席而坐的那個男子,兩人都是衣輕任好風的一襲素白袍子,彌暇婉孌嫵媚,那男子卻是極具陽剛之美,他此時剛剛站起,細腰乍背,身形雄偉,比彌子暇高出了一頭半,容顏英俊,雙目有神,腰板挺直,隨意往那一站,便自有一股凜然不凡地氣勢。齊豹雙目微微一眯,隱約覺得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彌子暇拱手笑道:“齊大夫,彌暇來得冒昧,失禮了。彌暇這位好友,要面見齊大夫,今日彌暇是陪他同來地。”
“哦?”齊豹神色微微一動,立即摒退左右,疑惑地道:“這位是……”
慶忌微微一笑,踏前一步道:“齊大夫,只一年不見,大夫便不認得本公子麼了?”
齊豹滿臉困惑,慶忌又道:“吳國慶忌,一年前曾見衛侯,當時齊大夫……”
“啊!”齊豹驚叫一聲,因使力過度,下頜關節發出“咯嗒”一響,失聲叫道:“你是慶忌,公子慶忌!你……現在不是應該身在艾城麼,何以……”
說到這兒他變色道:“公子怎麼會來了帝丘?是得了衛侯之請還是擅自前來?”
慶忌笑笑道:“齊大夫不請本公子就坐嗎?慶忌雖是不請自來,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公子……請坐。”齊豹看看彌暇,神色平靜下來,在他想來,有彌暇作陪。慶忌出現在曲阜,應該是衛侯相邀了。只是不知他來見自己,倒是爲了甚麼。
慶忌落座。齊豹再度問道:“公子是應國君之邀來到帝丘的嗎?不知今日光臨鄙府,所爲何事?”
慶忌微笑道:“慶忌此來,既爲相助。也爲求助。”
齊豹瞪起眼睛道:“公子此言何意?”
慶忌道:“齊大夫可知,你等與君夫人攜手對付公孟縶大夫,步步緊逼,已然惹惱了他。往昔一次次去職收田,雖令大夫顏面掃地,成了帝丘諸大夫們眼中地笑話。卻無實際損失,而這一次……公孟縶大夫動了真怒,已說服衛侯,意欲收回你和北宮喜大夫封邑田地,削你等爵祿了麼?”
齊豹聽了駭然一震,失聲道:“怎麼可能,公子不是虛言逛我麼?”慶忌平心靜氣地道:“是真是假,慶忌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慶忌還是聽子暇說的。”
齊豹一雙虎目立即瞪向彌暇。彌暇有些侷促地道:“這消息是寺人雍疽告訴彌暇的,他說,昨日國君往公孟縶大夫府上赴宴,國君親口答應了公孟大夫,已將此事交予他負責,不日,公孟縶大夫調動兵馬到帝丘附近策應。便下令拿你了。”
齊豹聽至此處已確信無疑了。他自被免職,整日派人到宮中打探消息。促請君夫人出面爲他討回公道,無意中已打聽到消息,公孟縶正調黃河邊一支防軍急返帝丘,當時未想此時與他有關,此時聽了彌暇地話,兩相對照,那便確信無疑了。
一念及此,齊豹頓時面色如紙,慘白一片,以前公孟縶羞辱他,反覆收其田,罷其職,但爵位仍在,仍貴爲大夫,想要復起也易如反掌,如果說這次要把他的上卿之位也剝奪了,那就成了庶民,是真的再不可能重得此位了。
再進一步講,公孟縶既然下狠心要奪其身份,那就斷不容他再活在世上,奪卿位只是第一步,等他成了庶民,要除掉他便只是一句話地事了。這種事並非不可能,他可比不得齊國地國、高兩氏,國高二氏是周天子親封的齊國世卿,齊國國君依制只能罷黜他們另立兩氏門下子弟爲家主,卻無權削其家族世襲上卿之權,他則不同,只要衛侯點頭便成了。
秋色已深,天氣並不炎熱,可是齊豹剛剛舞過鐵槌,渾身血脈已然行開,此時驟聞這樣消息,一時駭得呆若木雞,動也不動,可是那額頭頰上,卻是冷汗淋漓而下。
“不可能地,不可能的,我齊氏一族輔佐衛侯勞苦功高,數百年來忠心耿耿從無貳意,國君若無端削我卿位,豈不寒了國中各世族之心?”
“那有什麼,天下只患無君,宇內何憂無臣?至於衛國衆卿,到那時各人自掃門前雪,誰管你齊大夫是否災禍臨門?”
“我有何罪?僅爲開闢私田嗎?那荒原野地,縱然開墾,逃避了稅賦,也不致因此削我卿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公孟縶大夫若想制你與死地,罪名還不是想找出多少,便有多少?”
齊豹怵然心驚,忽地起立道:“我要馬上求見君夫人。”
慶忌坐在那兒動也不動,微笑道:“恐怕君夫人這次也救不了你,君夫人若能救你,也不會等到今時今日,況且衛侯的一番心思,現在……嘿!”他轉向彌暇,問道:“雍疽說,公孟縶大夫邀衛侯赴宴,還請了一位善劍技的美少年獻舞於他,是麼?”
彌暇自己就是衛侯孌童,提起此事頗有些不自在,他略顯忸怩地道:“是,聽雍疽說,那少年劍藝出衆,容光照人,衛侯見了,失魂落魄,因爲當時不能將他帶回宮去,一路上長吁短嘆,回了宮後還……還茶飯不思呢。”
說到這兒,彌暇的話語口隱隱帶出醋意。
齊豹心道:“難怪他與我並無深交,卻不惜得罪了公孟縶,把這樣重要地消息告訴我,原來是擔心公孟縶獻美人。奪了衛侯對他地歡心。可是慶忌……”
此時,他才清醒過來,忽地想起慶忌方纔所說的“既爲相助。也爲求助”來,連忙向他問道:“慶忌公子既探知了消息,又趕來告知於我。未知公子意圖何在?”
慶忌看了彌子暇一眼,歉笑道:“子暇可否稍離片刻,這些事情你知道地越少越好。”
“當然。”彌暇自知對這些官場上爾虞我詐、爭名鬥利的手段他是一竅不知,慶忌不讓他參與,確是爲他考慮,便乖乖起身向外走去。
齊豹忙道:“彌大夫哪裡去。總不成讓你在院落中站着,彌大夫請坐無妨,我請公子入內室言談便是。”
當下齊豹請回彌子暇,引着慶忌到了後室,閉緊門戶,這才緊張問道:“公子,現在可以說了。”
慶忌道:“閣下如今的緊迫情形和可怕後果,相信齊大夫已瞭然於胸。欲化解此劫。只有一個辦法。先發制人!”
齊豹目光一閃,緊張地問道:“先發制人?公子何意?”
慶忌曬然道:“大夫何故明知故問?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如今你知道了公孟縶地陰謀,難道要坐以待斃不成?不若搶先動手,把公孟縶置諸死地,閣下的危局自然迎刃而解。”
齊豹聽了這番石破天驚的話,直駭得面色如土。聳然道:“公子怎麼想出這樣主意來?這……這已形同謀反了。國君豈肯答應,必然要治齊豹之罪。何況。公孟縶手握兵權,憑我手中幾百家將要殺公孟縶,無異於以卵擊石,不成不成,此計不成。”
“齊大夫,你現在已陷死地,要麼坐以待斃,要麼奮力一戰,唯有一戰,纔有機會,你沒有第二個選擇!”
慶忌冷冷地道:“這一點,你先要想清楚。至於你所擔心地,不過是公孟地兵權。這一點其實很容易解決。”
齊豹身子一震,緊緊盯着他道:“公孟縶手握兵權,齊豹如何能勝之?公子請詳細道來。”
慶忌夷然一笑:“公孟縶雖有千軍萬馬,他身邊卻不足千人之數,合齊大夫、北宮大夫、大夫、公子朝四人之力,聚齊了各自的家將,人數上已足以抵敵,何況是以有備算無備呢?至於外圍之兵,慶忌不才,願引所部阻之於帝丘城外,帝丘城中縱然鬧個天翻地覆,慶忌也不放一兵一卒進城,如此情形,齊大夫覺得可有勝算?”
聽了這個石破天驚的消息,齊豹先是大張雙眼,駭然望他良久,繼而方狐疑地道:“公子如此相助於我,未知公子有何所求?”
慶忌坦然道:“無他,一爲求個便利,立效力之功,邀歡於君夫人足下,能容慶忌招兵買馬,以伐吳國;二來嘛,復國聚兵,缺錢少糧,如果慶忌有助君夫人、齊大夫與諸公脫離險境之功,相信君夫人與諸公能夠予以援助。餘此,別無他求。”
齊豹仍然疑慮難釋,又問:“攘助我等,危險重重,並無十分成功把握。阻止公子繼續招兵的是君夫人,何以公子仍求到君夫子面前,卻不去求公孟縶相助?”
慶忌從容答道:“有需方有售,有賣方有賣。公孟縶春風得意,大志得酬,齊大夫等一旦倒下,整個衛國再無敵手,試問他有何需要慶忌效勞的地方?而諸公則不然,如今諸公危在旦夕,境遇比亡國投奔於衛地慶忌還要兇險。諸公此時正需強援,兼之時間緊迫,遠水難救近水,若想反抗,能依賴的唯有慶忌而已。合則兩利,分則君失其身,我失其國,那麼爲什麼不攜手合作呢?”
齊豹聽了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慶忌這番話在情入理,他倒不疑心慶忌別用用心,只是思慮如此行事地種種後果,時而想及衛侯震怒,一口否決這個大逆不道地主意,時而想及自己家族從此沒落,自己本人很可能也要被人暗殺於街頭,咬牙切齒地決定拼死一搏,時而又擔心衛侯發宮城之兵爲公孟縶解圍,那時滿門都要抄斬。
慶忌言道:“齊大夫,你與公子朝、北宮大夫、褚大夫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如此大事何必你一人承擔,這件事你可以與他們商議一下,是要險中求生,還是坐以待死,大家不妨一齊行動。至於宮城禁衛力量,你莫忘了,宮裡面還有位南子夫人是站在你們一邊的,只要她能牽制片刻,待得公孟縶人頭落地,一切塵埃落定了。”
齊豹舉棋不定地道:“難,難啊,宮城禁衛,由國君親族掌握,君夫人怕也調動不了。”
“這有何難?想個法子先把衛侯軟禁起來,等到塵埃落定,再恭請衛侯還朝,他縱然心有不甘,還敢處斬已經掌控全局、清除奸佞有功地一衆臣子嗎?”
慶忌這一招卻是吸取了伍子胥的教訓。伍子胥在鄭國蠱惑野心權臣叛亂,就是因爲沒能先把鄭國國君控制起來,使他逃了出去,召來兵馬,這才功敗垂成,逃離鄭國。如今他要利用無路可退的險惡處境逼迫齊豹等人反抗公孟縶,自然要先把國君控制起來。
齊豹思前想後,終覺不妥,不禁連連搖頭。
慶忌說到這兒長身而起,面作不屑地冷笑道:“公孟縶磨劍霍霍,已經要砍到你地頭上了。大夫卻在這兒猶猶豫豫,難定取捨,慶忌早聽說齊大夫神力無敵,有萬夫不當之勇,乃衛國勇士,這才曲意結交,攀附大夫,想不到竟是優柔寡斷,對公孟縶一個跛子怯怯膽寒,猶如一個無能婦人,真是笑煞天下英雄!罷了,你且自閉家門等死吧,慶忌告辭!”
慶忌一掀長袍,大步向門口走去,齊豹被他說地脹紅了臉,眼見慶忌已握住門柄,忽地大喝一聲道:“公子且慢!”
慶忌回頭,只見齊豹慢慢垂下頭,低低說道:“公子且慢,此事……此事且容齊豹召來知己,磋商一番。”
“好,慶忌便在彌暇大夫府上等你消息.只是時間緊迫,自黃河口岸到帝丘,不過數日行程。公孟縶大軍頃刻便到,希望大夫不會等到劍戟臨身,滿門抄斬的時候纔會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