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像看着傻子一般,那笑聲和眼神看的戴黎寧心裡發毛。壓制住內心的恐懼,戴黎寧努力使自己直視着林源。
“也好,讓你死個明白。”林源說道,“咱們從最近的往開說,啓德十年,也就是今年夏天,你夥同薛立密謀毀壞會稽山陰等縣境內河堤,致使一場秋汛水淹一十五縣,數百萬人受災,而你戴大老爺,早已囤積藥材,趁機漲價,獲銀二十萬兩。”
“啓德七年,你派人襲殺我大周在北境的藥商,試圖壟斷北境藥材生意,雖沒達到最終目的,可是殺了十支商隊的事你是瞞不住的。”
“啓德五年,你行賄前任揚州知府,以次充好,致使大量假藥流入江南道,發現藥有問題的醫館,被你僱兇謀殺,共計死了六人。”
“這一條就更厲害了,神龍十八年,也就是先帝在位時,發生震驚天下的陸家貢藥案,你用計掉包陸家上貢的藥丸,藥丸被查出問題後,你夥同朝中逆黨誣告陸家謀逆,致使陸家被夷三族,而你戴家一舉取代陸家,坐上了這揚州城藥商的頭把交易。”
看了眼已經癱倒在地的戴黎寧,林源冷笑道:“看不出來啊,面善的戴老爺竟然行事如此不擇手段,爲了一己私利,不顧數百萬人的死活,本國公不是沒在北境砍過人,但像您這樣冷血的事,在下還是甘拜下風。”
戴黎寧雙眼已經無神,他不知道林源是怎麼查到的,但是句句屬實,這確實是自己這些年做下的,戴家完了。
“哈哈,哈哈哈,靖國公好本事,查案滴水不漏,哈哈哈…”看着突然狂笑不止的戴黎寧,葉濤有些厭惡,揮了揮手,戴黎寧就被甲士拖了下去。
“衝進去,不可濫殺,一應物品統統查封。”葉濤下令道。
瞬間,無數軍士衝進戴府。不時,府上就傳來驚恐的呼救聲,林源皺了皺眉,他還是不適應這種環境,看了眼夜幕下的戴府,這座建在血肉上的府邸讓林源很是厭惡。見林源心情不是很好,楊泰等人也不好說什麼,戴家犯下的罪,隨便一條都夠戴家死上一回了。這種人面獸心的人,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噁心,靖國公厭惡也是情理之中。
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張垚放下窗簾,嘆了口氣。誰能想到戴黎寧是這麼一個人。眼看他人樓起樓落,張垚第一次想到,日後張家會不會也是這樣,看看戴家今日的慘狀,張家真的能避免嗎?
林源調轉馬頭打算離開,戴家這裡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呆在這兒實在是太難受了。一夜之間,近百年的豪商被連根拔起。揚州城整夜都是士兵衙役抓人的聲音,不少大戶人家緊閉家門,他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強權面前跟待宰的羔羊沒什麼區別。
第二天一早,出門的揚州百姓突然發現揚州最大的藥店榮和堂門上被貼了封條,還在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人們便被揚州府的告示嚇了一跳,看着告示上公佈的戴家十條罪狀,人們這才察覺江浙的天要變了。
林源是第一次來春園,作爲江浙最負盛名的園林,林源很是好奇。張垚也陪同在一旁,見林源起了興致,便在一旁介紹道:“春園是史家老太公牽頭建的,本來是作爲先帝的江南行宮,後來宮裡節流,便將春園當中違制的東西拆除後賣給了江南富商,戴家當時出錢最多,因此這園子一直是戴家在打理。”
“景色是不錯,難得在這冬天,還能看到這麼多景。”林源讚道。
“公爺高興就好,戴家現在家產被查抄,可這春園有些特殊,剩餘幾家商量了一下,打算將手中的產權交出來,還請公爺過目。”張垚說道。
林源看了眼張垚,接過張垚手中的地契看了一眼,笑道:“倒是頭一次見空白名的地契,張大人,能告訴本國公這是什麼意思嗎?”
張垚低着頭道:“看公爺的意思了,這是各家的意思。”
“看來還是不太痛。”林源說道,張垚聽到林源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先是疑惑,隨後心下一驚,急忙道:“公爺別誤會,各家絕沒有拉攏公爺的意思。”
“那麼緊張幹嘛?我有說什麼嗎?”林源笑道。
張垚不敢吱聲,林源見狀有些無趣。擺了擺手道:“將這些東西交給黃大人吧,我這幾天還要去趟鎮江,沒時間理會這些閒事。”
“知道了,公爺。”張垚應道。
揚州查抄戴家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鎮江府,但沈漣並沒有發現薛立有什麼異動,今日沈漣便要先拿樑谷開刀。
樑谷一早是被人在青樓裡叫醒的,一路罵罵咧咧的走進府衙,樑谷這些日子有些煩躁,好不容易有時間放鬆一下,誰知道一大早手下就說沈漣在找自己。
樑谷剛剛走進大堂,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看了眼堂上坐着的沈漣,樑谷走上前行禮道:“屬下見過大人。”
“樑捕頭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沈漣問道。
樑谷有些疑惑,但還是答道:“屬下這段時間倒是適應了捕頭的工作。”
“哦,原來捕頭的職責就是每日夜宿青樓?”沈漣輕笑道。
樑谷眉頭一皺,還不等他說話,沈漣就怒喝道:“樑谷,你可知罪?”
“還請大人明示,在下犯了什麼罪?”樑谷爭鋒相對道。
“你做的事本官實在是怕髒了眼,你自己看看吧。”沈漣將一本書冊扔到樑谷腳下,有些疑惑的撿起來,樑谷剛看了一眼,臉色就變得煞白。急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大人,這都是污衊,屬下是冤枉的。”
“別裝了,淮山的二當家。”沈漣冷笑道。
樑谷大驚,沈漣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沈漣暗笑,雖說知道他是薛立的人,但當凌雲查探後發現他是淮山賊的二當家時,沈漣還是有些意外。
神龍十年,一隻南樑的反賊逃竄到大周境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朝廷數次圍剿都沒剷除禍根,一部分人流竄到江浙一帶,佔了淮山數個山頭,多年來襲擾江浙各縣,造成不小的損失。
後來朝廷派人圍剿數次沒有結果,當時朝中就懷疑江浙有人同淮山賊勾結,可是苦於沒有證據。不曾想這樑谷竟然是淮山賊的二當家,只要坐實樑谷是薛家的人,這謀反的罪名他是想脫都脫不掉。
見沈漣識破自己身份,樑谷心下一狠,抽刀朝沈漣砍去。似是早知道樑谷會狗急跳牆,沈漣淡笑着看着衝過來的樑谷,不爲所動。
樑谷皺眉,可眼下已經沒後悔的餘地,腳下發力,刀轉瞬就來到沈漣跟前,這時沈漣面前突然出現一柄橫刀,‘鐺’的一聲,兩刀相碰,樑谷感覺虎口一震,詫異的看着從沈漣身旁閃出的人。
“怎麼?二當家的怕了?”沈漣笑道,於世是林源留在鎮江的,看樣子身手確實不錯。
“賜教。”於世抽刀而上,樑谷大驚,於世力氣極大,使的又是大周軍中少有的制式橫刀。刀法比不過也就算了,連武器都差了一截,二人沒過幾招,樑谷就被於世一腳踢開。還未起身,便被一旁的衙役壓倒在地。
樑谷掙扎了幾下,於世將刀橫在樑谷脖子上,冷冷道:“帶下去。”
“好刀法。”沈漣誇獎道。
“大人過獎了。”於世拱拱手退到一旁。
沈漣這才吩咐凌雲道:“點齊人馬,封鎖城門,只許進不許出,待靖國公迴轉前,監視好三木堂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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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凌雲領命後退了下去,今日他可是開了眼了,本以爲沈漣收拾樑谷就算了,誰曾想是奔着薛家去的。
揚州發生的事自然瞞不過薛立,可他現在除了幹看什麼也做不了,自己現在怕是傳封信出去,都出不了鎮江府。
府上的下人們這幾天也是膽戰心驚,不說外面,就是府內都隨時面臨被突然暴怒的薛立打殺的境地。今日的三木堂倒是顯得安靜些。薛立看着坐在對面的申時燾,開口說道:“申先生走吧,你入府時間短,沈漣他們未必會抓着你不放。”
申時燾笑道:“自從你救下我那天起,我就沒打算離開薛家。”
薛立看了眼申時燾,沒有說什麼。見狀,申時燾想了想說道:“果真到了這個地步了嗎?薛家那邊一點反應都沒。”
“戴家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決堤案事發,便是戴家十幾年前犯下的罪都被查的一清二楚,這位靖國公壓根就沒有給我等反身的機會。”薛立苦笑道。
“說到底,還是貪字作祟,他戴家太貪,我薛家也貪,這天下世家都在貪,無論錢財還是權力,甚至那高高在上的寶座,可是咱們都忘了,沒有那個實力這便是禍根。”薛立幽幽道。
申時燾就這樣靜靜的聽薛立說着,沒有插話,若是薛立早就這樣看的清楚,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可這一切又由不得他,他的身份容不得他拒絕。
看了眼天色,見樑谷還沒有來,薛立笑着說道:“看來鎮江這邊一動手了,樑谷那個蠢貨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現在有些後悔當時沒給他一刀,了結一個禍患。”
申時燾心裡發冷,看了眼薛立,問道:“動手了嗎?”
“最快今晚,最遲明晚,咱們那位靖國公,可不願意拖得太長。”薛立想了想道:“你吩咐下去,讓府上備桌酒席,今晚你陪我等人。”
“等誰?”
“靖國公。”薛立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