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從開春進行到眼下這段時間,消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戰事就要結束了,往日因爲開戰而人氣大減的雁門郡,現在陸續來了不少商隊,各州商隊雲集雁門郡,等待戰事結束後商阜重開。
看着路兩旁夜市林立,林源逛得津津有味。但一旁的於世卻是滿頭大汗,這人這麼多,林源身體剛剛好起來,萬一有個好歹,自己有幾個腦袋夠楊昭砍得。
“不要緊張,帶錢了嗎?”林源見於世有些緊張,但自己哪有那麼嬌貴。
“帶了,少爺要買什麼嗎?”於世手摸向錢包打算拿錢。
“逛得有些時間了,去那家酒樓看看,順便歇歇腳。”林源朝着不遠的酒樓走去,看着門口的匾額,林源一愣“萬香樓?這名字也不像酒樓的名字啊?”
見林源走到門口,店內小二急匆匆的跑了出來:“這位少爺,快請進。”
招呼了一聲於世,兩人走進酒樓。於世知道林源還沒逛盡興,吩咐道:“給我家少爺找個靠窗臨街的位置。”
林源看着菜單,多是自己沒聽過的菜名,也就懶得在聽小二介紹,說道:“把你們這兒拿手的清淡點的菜品上幾道。”小二應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看着窗外來往的行人,林源清楚,無論何時,商人都是最敏感的一批人,戰事還未真正意義上的結束,這羣人已經得到消息開始準備了。
這幾日見聞了解之下,林源也對這羣人有了大概的瞭解。大周立國近百年,並不反對經商,所以大周商貿比較繁榮,但奇怪的是大周並沒有重視商稅,這導致不少商家漏稅嚴重,看似百萬家財的大商會,納的稅卻少的可憐。
就拿眼下的晉州商人來說,崛起於邊境貿易,以鹽茶爲主。家財萬貫者不在少數,從其住宅就可以看出來。而且不少經商之家也出過讀書人,但因爲世家大族把持,做官的卻不多,雖然大周立國之後,開始科舉選才,但三年一考,本就讀書人少的大周因爲選嚴格,考中之人並不算多。
然而晉州卻有別與其他州府,江南之地多私家書院,僅供族內上學啓蒙,尋常百姓是無力承擔學費的,但晉州卻有富商出資營造學社,雖實力不如江南族學,但好在不少人能負擔起學費,多數人能夠啓蒙。瞭解到這個情況後,林源也有些好奇。後來才知道,因爲地理原因,晉州常年有戰,原來的世家大族大都南遷,這晉州之地真正意義上的大族唯有王家一家,但十幾年前也遭受重創。
菜上的極快,看着菜色不錯,林源和於世吃的津津有味。突然樓下傳來一陣打砸聲,不少客人慌亂的往外跑。林源示意於世去看看發生何事,起身朝樓下看了看,側耳聽了聽叫罵聲,說道:“像是王庭的人,怕是在尋由頭鬧事。少爺要不先走,免得衝撞到您。”
樓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作爲王帳下的侍衛統領,蘇哈赤有些不解汪先生的做法,與大周的會面一直再拖,雖然戰事已經暫停,但寒冬將至,吃了敗仗的金帳王庭損失慘重,已經無力組織南下劫掠了,這是個難度過的寒冬,到時沒有足夠準備的王庭,必然大亂,所以急需要時間來做準備。但大週一日不籤和談協議,金帳就要無時無刻的要面對大周軍隊的突襲。這不利於金帳王庭眼下的情境。揮手阻止下屬的動作。蘇哈赤冷冷道:“你賣兌了水的假酒還有什麼說的。”
李掌櫃看着滿地被破壞的東西,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是觸了什麼黴頭,苦笑道:“這位壯士,你等點的是江南的米酒,如何能與北方烈酒相比,至於參水?你莫要瞎說。”
“這酒寡淡無味,不是參水是什麼?”蘇哈赤操着不太標準的官話說道。
李掌櫃氣急,這不講理到如此地步,像是吃了敗仗的蠻族嗎?眼看將掌櫃的氣出個好歹來,手下的夥計提着棍子就要上前,蘇哈赤見狀皺了皺眉,抽出彎刀剛打算動手,一道聲音傳來。
“慢着!”尋聲看去,只見樓梯間的少年正走下樓來,蘇哈赤皺眉:“不知死活,少管閒事。”說完抽刀就要上前。
人羣中一陣驚呼,於世將襲來的彎刀檔下,身後的李掌櫃已經被嚇個半死,癱軟在地上,“我說完了嗎?你就砍。”林源冷冷道。
並沒有理會林源,蘇哈赤使勁壓刀,但於世的氣力並不小,二人就這樣僵持在大堂中,蘇哈赤的手下見狀便要下手擒住林源,剛要動作,店外便響起一聲大喊:“還有沒有王法了?誰在鬧事?”
蘇哈赤猛地收力,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在糾纏下去不太好解釋。深深的看了眼於世,蘇哈赤知道眼前這人不好惹。
“都讓開,看什麼看。”來人是晉州府衙的捕頭,但身後的軍士卻讓蘇哈赤皺了皺眉。隨捕頭進來的還有一位年輕的校尉。怎麼招來他們了。
“林將軍,屬下張立。”張立剛一進門便看到同蘇哈赤對峙的林源,急忙朝林源行過軍禮。回身冷冷的看着蘇哈赤,手落在刀柄上:“誰先出的手?”
蘇哈赤雙目發紅的盯着張立,那身甲冑他致死都忘不了,甲冑漆黑,有別於大周北境的銅色甲冑,無數同袍死在他們的鐵蹄下。蘇哈赤上下打量了一下張立:“是我,怎麼?黑羽軍捨得下馬了?”隨後眼神飄過林源。
似乎感受到蘇哈赤眼裡的殺意,張立身後傳來控絃聲,猛地抽出橫刀架在蘇哈赤脖子上道:“我沒聽清?你說什麼?”黑羽軍極其重視自身榮譽。眼下這蠻族敢侮辱黑羽軍,哪能讓張立忍住,何況剛纔看向林將軍的眼神那般肆無忌憚。
“住手,遠來是客,不懂得規矩教給他們就好。”林源的聲音傳來。張立沒有猶豫,收了橫在蘇哈赤脖子上的橫刀,擡手一揮,一陣破風聲傳來,蘇哈赤身邊的數位下屬們慘呼一聲,小腿上皆中了一箭。
圍觀的百姓一陣驚呼,卻並未逃散。李尋額頭冒出冷汗,真是一言不合就下死手,城中是動用弩箭的地方嗎?林源看了目瞪口呆,這腦子怎麼長的?我說了射箭了嗎?
“將軍?還有和吩咐?”張立問道。看了看張立,見他表情真摯,想來是理解錯了,林源擺了擺手:“沒事兒了,你們先出去。”他不敢再讓張立留在這裡,實在是擔心他一言不合就揮刀砍了蘇哈赤等人。
“對了…”張立聽聞林源說話回身看着林源,林源想了想對張立道:“下回下手輕點。”
“屬下了解。”張立回道,轉身冷冷的看了蘇哈赤一眼,帶着軍士出了萬香樓。蘇哈赤身邊的下屬還在地上打滾,握緊拳頭蘇哈赤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他知道,暗處肯定還有弓箭手,他不敢也不能妄動。看着離去的張立,又怒火中燒的看着一旁的林源。蘇哈赤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憋屈過,即使對上黑羽軍作戰,那也是可以痛痛快快的拼殺一番,哪像這樣。
“死了沒?沒死就回去。”蘇哈赤怒道,聽着身邊的痛喊聲低了下來,幾人相互攙扶着隨蘇哈赤走出酒樓。人羣散去,不遠處傳來的低聲嘲笑,讓蘇哈赤等人面紅耳赤的趕回了住所。
李尋揮揮手讓下屬將圍觀的人驅散,自己上前見過林源道:“不知將軍在場,剛剛驚擾了。在下雁門郡總捕頭李尋。”
“無妨,我也是碰巧遇見,倒是剛剛張校尉出手沒有輕重。讓你有些難做了。”林源這樣說實在是讓李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眼前這位不說軍中地位,便是身上的爵位,把眼前這些人都砍了,自己也不敢拿人。急忙朝林源擺手:“不妨事的。”
離開萬香樓,林源想着蘇哈赤整件事當中的表現,發現那人相當剋制,似乎故意鬧事一般,怕是要引起什麼人注意。剛纔走的那麼幹脆,看來是目的已經達到。也不知道是這人自己的主意還是受他人指點。想來是金帳那邊出了什麼大的變動,不然不會冒這樣大的風險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