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平從後院直接到了簽押房,不管怎麼樣,自己是知州,總是要理政的,何況,如今的淮揚郡百廢待興,有做不完的事情。
蔣義宏有些吃驚,知州大人3天來無所事事,好像不願意理政,今天是怎麼了,直接到簽押房,蔣義宏自詡理解知州大人,淮揚郡窮成這般了,無論誰來,都不會高興,無錢無糧,什麼事情都辦不好,還要*心州衙和各縣的表面運轉,就是想不清廉都困難,當然,若是心黑,也可以撈錢,不是還有這麼多的下級和百姓嗎。
“周大人,今日暫時沒有公務辦理,大人先去歇息,有事情下官稟報。”
“蔣大人,你迅速辦好一件事情,將州衙所有官吏的詳細情況依次列好,未時交給本州。”
“周大人,下官這裡有名冊。”
“蔣大人,本州要詳細情況,包括他們的親人,還有州城士紳、富戶的情況,你明白嗎?”
“下官馬上就辦,未時一定呈給大人。”
“蔣大人,將各縣官吏名冊找出來,本州還想看看,然後你就忙去吧。??<a href=" target="_blank">”
蔣義宏心中涌起驚濤駭浪,知州大人剛剛上任,便要州衙官吏的詳細情況,難道準備大換血嗎,這可是大忌啊,如果說知州大人想用幾個心腹之人,倒是正常,戶房、刑房甚至兵房的主事應該換,刑房主事已經辭官離開了,換下這幾人,其他官吏就是有意見,也說不出口,可如果大面積調整,必然引起混亂,知州大人還沒有掌控全局。
蔣義宏是坤元8年的舉人,辛辛苦苦讀書,考取了功名,本想着大展宏圖,可是沒有關係、沒有錢,被髮配到淮揚郡任吏目,從9品的小官,一晃已經3年了。蔣義宏在淮揚郡爲人謹慎,踏踏實實做事,幻想着憑藉政績被提拔,可他很快失望了,淮揚郡衰敗貧窮不說,各級官吏根本無心政務,每天想的是如何撈錢,也不能怪這些人,州衙太窮了,家中人口稍多的,靠俸祿無法養活,如此一來,州城的百姓可遭殃了,徵邊軍收取賦稅,州衙官吏趁機從中盤剝,很多富戶無法立足,紛紛離開,更有甚者,州城一些富戶賄賂官吏,安插家族子弟進入州衙,憑藉權勢,壓榨百姓,尋常百姓也大量離開州城,外出流浪,致使州城更加衰敗。蔣義宏不敢得罪州城的士紳、富戶,無法潔身自好,隨大勢也收了一些銀子,可內心卻是越來越痛苦,在這樣的地方,恐怕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大筆的錢財被上官拿去,就是想賄賂討好上官,以期離開淮揚郡,也沒有銀子啊。
不到一個時辰,蔣義宏便造好了名冊,他沒有讓其他人插手,獨自完成。??<a href=" target="_blank">蔣義宏不斷思考着是否提醒知州大人,注意這些問題,他很猶豫,新來的知州大人太年輕了,雖然是殿試探花,可有學問不代表有豐富的官場閱歷,萬一知州大人嫌自己多嘴,就麻煩了,大人剛來,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後還怎麼混。
蔣義宏想起知州大人上任之前,柳牧鈞大人的一番意味深長的話:知州大人新上任,不熟悉情況,我等要竭力輔佐知州大人,維護淮揚郡之穩定,諸位儘管放寬心,知州大人乃是殿試探花,任德慶縣知縣僅大半年,德慶縣便是豐饒富足了,想來淮揚郡在知州大人治理下,很快便能夠富裕了,不過,我等可不能干擾知州大人署理政務,若是讓我發現有人挑撥離間,壞了知州大人的事,定不輕饒。
柳牧鈞任淮揚郡同知已經6年了,一直分掌錢糧,是原任知州孔勝林大人的得力助手,特別是近兩年,孔大人無心理政,州衙大小事宜,幾乎都是柳牧鈞說了算,州衙官吏、州城士紳、富戶都不笨,竭力討好柳大人,蔡澤明大人身體不好,表面管着緝盜、防務、撫慰等事宜,實際上處處受制於柳牧鈞,淮揚郡的士紳、富戶,與柳大人關係密切,柳大人幾乎就是淮揚郡知州。
蔣義宏能夠聽懂柳牧鈞的話,他面臨着抉擇,要麼將實情稟報知州大人,說出自己的意見,要麼沉默不語,身處一邊觀看事態的變化。
“蔣大人,在想什麼呢?”
“柳大人,下官整理一些東西,沒有想什麼。??<a href=" target="_blank">”看見柳牧鈞走進屋裡,蔣義宏趕忙起身。
“蔣大人,周大人這兩天在忙些什麼啊,我一直沒看見,淮揚郡太窮苦,也是爲難知州大人了,蔣大人,知州大人有什麼爲難之事,你可要留意啊。”
“柳大人,下官不清楚,周大人這兩天也沒有吩咐下官做什麼事情。”
“哦,蔣大人,你時刻在周大人身邊,有什麼事情,可要知會一聲,我也好知曉周大人準備如何治理淮揚郡。”
“柳大人,下官一定遵從您的吩咐。”
“好,我走了,你忙着吧。”
“柳大人慢走。”
看着柳牧鈞離開廂房,蔣義宏瞬間下定了決心。
周世平拿着蔣義宏整理的名冊,看得很仔細,蔣義宏一直站在一邊,沒有離開,周世平不露聲色,繼續看着名冊。
“周大人,下官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趁着知州大人眼神離開名冊的時間,蔣義宏鼓足勇氣開口了,本來,送完名冊,蔣義宏就應該離開簽押房內室,不過蔣義宏沒有走,知州大人也沒有催促他離開。
“蔣大人,有什麼話就說吧,不要緊張。”
“周大人,下官冒昧了,大人討要名冊,下官揣度大人準備調整官吏,下官已經在淮揚郡3年,勉強知曉一些情況,下官以爲大人若是準備調整州衙官吏,需要謹慎。”
“蔣大人怎麼想到本州會調整州衙官吏?”
“周大人,您剛剛上任,必定要有熟悉之人聽候調遣,這樣做事情才能心中有數,才能夠把握和掌控局面,下官以爲大人一定不滿意淮揚郡目前之形勢,欲竭力扭轉局面。”
“哦,蔣大人既然說到這裡,也提醒了本州,那你說說爲什麼要謹慎?”
“周大人,下官以爲,大人您剛剛上任,尚不熟悉州衙事務,倘若大面積調整官吏,必引起波動,淮揚郡本就羸弱不堪,目前只能細心維護,慢慢將息,若是再有風吹草動,致淮揚郡陷入崩潰,則更難治理了。不過,下官以爲,戶房、刑房、兵房乃至吏房主事可以調整,這些職位,關係重大。”
“蔣大人,本州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調整官吏竟會引起波動,這是爲什麼?”
蔣義宏臉上開始冒汗了,他沒有想到,如此年輕的知州大人很快聽懂自己話中有話,直接指到問題的關鍵處。
“周大人,淮揚郡官吏已經多年未做調整,彼此之間甚爲熟悉,許多吏員依靠俸祿養活家人,驟然調整,他們日後無法生存,必然心存怨氣,不利於政務辦理,下官以爲大人熟悉淮揚郡情況之後,再行調整,大人,這些都是下官的見識,不敢以一面之詞影響了大人的判斷,下官以爲大人可以詢問幾位同知大人和判官大人。”
“蔣大人,你是州衙吏目,隨時都在知州身邊,諸多情況應當熟悉,再說,你也理應是知州的得力輔佐之人,怎麼說自己的話是一面之詞呢,剛纔你所言就很有道理,還有什麼話,你儘管說,相信本州也不會只聽你說。”
“周大人,下官唐突,如此下官就說了,不過下官所說的,都是自身的一些看法和情況,還請大人甄別,錯漏之處,大人寬宥。。。。。。”
周世平仔細聽着蔣義宏訴說淮揚郡的情況,其中有許多是自己急於瞭解的,不過,周世平更大的收穫不在這些情況,而在蔣義宏本人。
周世平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