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漢歷一千三百五十一年八月,風調雨順、人丁興旺,地裡的莊稼糧食都長得圓滾滾、沉甸甸,無疑又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已經有十年不見兵戈硝煙了,各國之間表面上是一團和氣,除了月焱國的一頭牛跑到胤祺國境內吃了兩顆白菜,曲黎國一個農夫打媳婦嚇跑了小國聯盟一位漁翁就要咬鉤的大魚,其他都是風平浪靜。
直到八月十八日這一天的夜裡……
那一夜,丹癸國南宮郡郡府銀月城南面的青泉山莊大火燒了整整一宿。在通天火光中,人影憧憧,夾雜着不休的爆裂聲、刀劍聲、呼嘯聲、慘叫聲。
附近的百姓聽着耳裡,知道這不是打鐵、殺豬,更不是戲班子上大臺,嚇得紛紛躲到牀上,用被子矇住頭腦,大聲念起“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曾去廟裡上過一炷香。
凡事總有膽大的、心愣的、事多的,偷偷靠着牆根、扒着門縫、攀着牆頭去偷看熱鬧。於是第二天,這些膽大的、心愣的、事多的便有了無盡的談資,在街頭巷尾、酒樓茶肆,翹着二郎腿,把桌子一拍,喝道:“給爺上一壺好酒(茶),待爺把昨晚親眼所見的火熱場面給爾等說道說道!”
這是,總有那麼一位身型猥瑣或者體態圓潤的聽客,急忙捧過一壺價值十兩亦或是三文的“好”酒(茶),讓那位爺“吱溜”喝上一口,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
“我在牆角看的可明白了!那必定是百嶺山脈的那幫山賊在城裡落腳的據點,被官府的老爺們察覺了,找來黑甲軍的好漢們,連夜圍剿,好一陣廝殺……”
“想黑甲軍的那些好漢都是什麼人物?想當年他們的先輩把曲黎國八十萬鐵騎都打的屁滾尿流,對上這幫山賊還能認慫?圍個水泄不通,就是甕中捉鱉啊,連一個山賊都沒有跑掉……”
“噓,你們不知道吧?昨天晚上黑甲軍也
是吃了虧的。我趴在屋頂上,聽見青泉山莊裡面有人喊‘保護少將軍!’,外面黑甲軍的人喊着多堅持一會,結果裡面乒乒砰砰的聲音漸漸沒了,外面黑甲軍還沒有攻進去呢……”
“恐怕是哪個年少不更事的少爺軍官,只想着搶戰功,冒失地衝進去,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說到這裡,衆人一齊點頭稱是,不過,一個生死不知的少爺軍官明顯引不起大家長久的興趣,衆人很快又津津有味地沉浸在“百嶺山脈山賊”被黑甲軍一刀砍掉腦袋或是一槍捅個對穿的橋段裡,忘記了那個倒黴的少爺軍官。
很快,這些市井軼文在第一時間變成一份份情報放在各種勢力高層的手中,而丹癸國大佬們的桌案上,無疑是會多出一份由南宮王府官方呈上的彙報的更加詳盡的“真實”的情報資料。
“啪”,丹癸國京師浮天城東南角一座莊嚴巍峨的府邸中,燈火通明的廳堂上,一份白綢絹糊面的情報摺子被狠狠地摔紫檀嵌玉的桌案面上,帶着描金花的銅胎掐絲琺琅茶碗連同着滾燙的茶水一起被撞落在漢白玉打磨的溜光的地磚上,摔地粉碎。
飛濺起來鋒利的瓷片把單膝跪在地上的青衣勁裝武士的眼角劃開一道細小的口子。又麻又痛的感覺讓眼角一陣抽搐,然而勁裝武士依舊挺直腰板,雙臂堅定的杵在地上,不敢伸手去揉一揉。
清洌的聲響在空蕩蕩地大廳裡迴盪,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響動,四周是一片死寂。
“呼——”好半天,高高坐在大廳中央的鬢髮皆張的壯年紫袍男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勉強把鬚髮皆張的臉上扭曲的表情撫平下去,恢復往日冷峻的表情,“你們都退下吧!”
勁裝武士喏了一聲,起身再行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堅定的走了出去。周圍早已在凝重壓力下戰戰慄慄的歌姬舞女、侍婢僕從在紫袍男子鷹目一掃之下
,連忙地從兩邊側門飛退下去,生怕成爲慘遭殃及的可憐池魚。
一隻枯黃乾瘦的手探出來,將桌案上那份白絹的摺子拿了起來,一位面色蠟黃,年約六十多歲的老人從紫袍男子的身後走出來,捧着摺子仔細的瞧了起來。只看了兩眼,原本渾濁的眼睛逐漸明亮起來,閃動着異樣的光彩。
一封摺子飛快地看完,老人將摺子重新放回桌案上,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大將軍,節哀。”
“憐文吾兒!憐文吾兒!”一個緊握的拳頭如同鐵錘般轟然砸在桌案上,砸得紫木的案面咔吱作響,幾欲斷裂。那紫袍男子,也就是丹癸國兵馬大將軍、火麟軍大統領董天麟身軀一陣不可自已的顫抖。扭過頭去,看着那老人,說道:“喬老,你覺得這份南宮王府發來地摺子,有幾分是真實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希翼的祈求。
“少將軍和莊將軍他們已經八天沒有消息了,根據我們的密報,七天前的夜裡,法蘭教盤踞的青泉山莊的確發生了重大變故,然而事情原因還一時沒能查清楚,我們也曾懷疑少將軍的失蹤於此有關。”喬老伸出手,拍了拍董天麟堅若磐石的鐵拳,說道:“現在,南宮王府發來文碟通報,說少將軍和莊將軍等人被法蘭教困於青泉山莊,全部被害,恐怕他們真的已經……凶多吉少。”
董天麟一雙冷光凌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份摺子,目光中凌厲的殺機層層涌現,彷彿這摺子就是還是他愛子的兇手,腦子中浮現出摺子上那一段段如同把把利劍刺入心裡的語句。
他最最疼愛,傾注了全部希望的獨子董憐文,竟然在南宮郡府銀月城中,被法蘭教的兇徒困於青泉山莊。而他政治上的對手,心腹大患南宮賀聞訊後,速命大將褚破山率精兵援救,無奈爲時已晚,董憐文、莊力峰等人全軍覆滅,褚破山只是殺盡兇徒,並找回董憐文等人的屍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