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閃爍着城市光怪陸離的色彩,重金屬音樂的喧囂充斥着街頭。
紳士與ji女、名媛與地痞,形形色色的軀殼裝載着空虛或飽滿的靈魂,遊蕩期間。
愛與恨,情與欲,歡喜與悲傷,甜蜜與血腥,一幕幕接踵上演着,然後在觀衆漠然的目光中散場。
街道最狹小的一個巷口,漆黑深邃的道路蜿蜒曲折地蔓生而去,似乎沒有盡頭。如果你抱着堅定的信念執意探訪,便會驚訝地發現,在巷子的最深處,竟然還有一盞路燈頑強的亮着。那積滿了塵土而昏黃不堪的燈光傾瀉下來,勉強照亮了路燈下面那間裝潢古樸而陳舊店面的招牌。
那是一塊如今已經很少見的紅底黑字的楠木牌匾,上面斑駁的油漆,依稀還能分辨出“無寶軒”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此刻,“無寶軒”的大門正洞開着,一縷幽亮的光探了出來。這家似乎應該在三十年前就關門大吉的店鋪居然還在營業?你一定會帶着無比好奇的心情走進去。
走入店門,首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笨重的木製擺設、裝飾,發黃剝落的牆紙以及牆角處隱約可見的黴斑,讓這間店面看上去與外面的城市似乎失落在不同地年代。
終於,你將發現這店鋪裡的光源:一盞同樣上了年代的白熾燈。
這樣的光源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會讓你忍不住驚叫出來的,是白熾燈下的女子。
不用害怕,這女子非但不醜,反而美,美的令人震驚,青絲披肩,白衣渺渺,眉目如畫,肌膚賽雪。只是這樣一名絕豔的女子,出現在這樣一個幽靜的讓人窒息的環境裡,是不是會給你帶來一種讓人心跳停滯的恐懼?
不過,幸好“你”是不存在的,沒有人走進這樣的店鋪,沒有人害怕,沒有人驚叫,沒有打擾這白衣女子的幽靜。
秦湘柔百無聊賴地玩弄着手中翡翠扳指,她在等待,只不過是等一個合適的時間關上店門,一整天都沒有一名顧客,對於她來說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自從她從爺爺手上接過“無寶軒”三年以來,她手上接過的客人也不過二十餘名。
“無
寶軒”並非沒有寶物,而是尋常物件,根本入不得“無寶軒”主人的法眼。
爺爺是全國最好的鑑寶師,沒有之一,直到秦湘柔長大之後。秦湘柔似乎就是爲鑑寶而生的,那眼睛、那鼻子,那芊芊玉指,似乎一望、一嗅、一觸,就能分辨出寶物的真假與好壞。
尋常人是不識得“無寶軒”的,找上門來的,無不是圈內的頂尖人物,有人曾戲言,即使是一塊看似普通的青磚,得到“無寶軒”主人的點頭,也立馬會成爲價值連城的寶物。
只是爺爺去世三年以來,能夠讓秦湘柔勉強點頭的寶物都已經是鳳毛麟角、難得一現了。就比如說,秦湘柔現在手中的這個扳指,玉質晶瑩透亮,青綠中飛着一絲嫣紅,乃是千年以前,盛唐傳奇妃子楊玉環生平最愛之物,死後也隨她常伴地下千年,在旁人眼裡,這恐怕是萬金難求的絕世珍寶。不過,在秦湘柔看來,美人枯骨,千年朽土,這扳指常伴左右,早已染上了那一分死氣,已然算不得極品珍寶了。
“當、當、當、......”
身後笨重的大座鐘發出低沉的呻吟,在靜寂的店鋪中迴盪,四面牆上各朝各代的古董紛紛發出嗡嗡的迴應,似乎在爭相向秦湘柔述說着自己榮耀的身世與歷史。
似乎絲毫不把他們放在心上,秦湘柔將扳指隨意的拋進桌子的抽屜中,拍拍小手,自言自語道:“到十點了,終於可以收拾收拾好好睡上一覺啦。”
就在這一瞬間,一絲細小的聲響傳進秦湘柔的耳中,讓她的身體微微僵在那裡,有人走進了店門,雖然他的步子很輕,落地幾乎沒有聲響,但行進中衣料之間發出的摩擦聲音,依舊出賣了他的行動。
那步調和行進間的節奏是完全陌生的,秦湘柔緩緩擡起頭,一道長長的影子沿着走廊遠遠的投過來,向着自己的腳下一跳一跳的靠近着。
秦湘柔心中並沒有多少害怕的感覺。像她這樣年輕貌美,又身價不菲的女子,獨自掌管着一份家業,若是沒有一些非常的手段,早就會被這個處處險惡的世界吞噬的乾乾淨淨。
來人終於出現在白熾燈的光芒之中,秦湘柔不由又是一愣,
只見來人全身一襲黑袍,連頭上也帶着一個連體的帽子,將面孔遮得嚴嚴實實,看不真切。
秦湘柔即怪責對方打擾了自己休息,又討厭他遮頭蔽腦的樣子,語氣中不免帶了幾分冷淡,開口道:“不知閣下前來鄙店,所謂何事?”
黑袍人略微沉吟了片刻,這纔回答道:“尋人,鑑寶。”聲音蒼老,而帶着一股空靈悠長,似乎來自於遙遠的歷史長河之中。
秦湘柔聽了,不由一陣的恍惚,剛剛鎮定下來,又聽見對方說道:“秦長漠不在了,你也一樣。”秦長漠便是秦湘柔的爺爺。
秦湘柔聽見對方喊出自己爺爺的名字,心中暗道,莫非是爺爺的老相識?口氣上卻也尊重了幾分,說道:“不知老先生有何寶物需要小女子鑑定?可知道鄙店的規矩?”
“知道,若不知道,我也不會來了。”黑袍人的聲音又傳來:“若是東西你滿意,留在‘無寶軒’任由你品玩三日,三日後原物奉還,不收一分鑑定費。若東西你不滿意,當場奉還,鑑定費翻倍,可對?”
秦湘柔分明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卻真情實意的感覺到對方臉上掛着的微笑,心中頗爲怪異,口頭上仍然點頭稱是。
也不見黑袍人多大的動作,一直隱在長袍中的右手翻了出來,掌心中正託着一個巴掌大小的墨色盒子,外型方正無奇,只是材質看起來似金似石,頗爲怪異。
秦湘柔目光落在盒子上,微微一頓,訝然道:“玄冰墨玉?”再細看一眼又道:“此玉出於玄冰之心,生長已逾百萬年,而被人開採,製成此盒也有兩千多載,更爲難得的是此盒渾然天成,無一絲一毫雕琢的痕跡,的確稱得上一件珍品了。”
秦湘柔輕輕的抽動了一下小巧的鼻翼,嘆道:“‘君子無過,懷璧其罪’,可惜這玄冰墨玉,出世以前百萬年冰清潔淨,成此盒之後不過區區兩千載便經歷了多少血雨腥風,那上面的血腥之氣,卻是難以除去了。”
秦湘柔的目光從玉盒上移到黑袍人的身上,說道:“雖然這玄冰墨玉略帶血腥之氣,但是確實不失爲一件珍寶,老人家可否將此盒交予小女子做進一步的品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