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辰時,龍劍琴等返回龍家裡。顧老先生親自向龍慕白解釋了晚歸之事。龍慕白對顧老先生敬佩至極,自然無甚話好說。
次日巳時,日上隅中,一輛馬車,緩緩停在龍家門口。從馬車裡跳下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老者和一名十三四歲的孩童。
黃色的銅環和銅釘,高大的紅漆大門,無不彰顯着龍家的富貴。老者在龍家門前駐足而立,微微一笑,輕輕釦動大門上的銅環。
“請問您老找哪位?”開門的是周彪。
老者遞上名剌,笑道:“老夫魯豫,前來拜訪龍老爺。”
聽聞魯豫到訪,龍慕白不敢怠慢,連忙叫人打開大門,將他二人迎入廳堂,並叫銀鳳上好茶。昨日顧老先生向他解說在大草棚的經歷時,多次提到魯豫,對魯豫可是推崇備至。
寒喧了一陣後,魯豫笑道:“這是老夫侄子魯癡,年已十三歲,現父母雙亡,昨日剛來包子山投親,卻巧遇貴鄉塾顧老先生,併爲之所折服,想拜在顧老先師門下長些見識。老夫素聞龍家祠堂龍老爺義薄雲天,菩薩心腸,是以今日冒昧前來打擾,還請貴鄉塾破例收下癡兒。”
鄉塾義學是爲了讓宗族子弟學習,由祠堂出資興辦的,一般不招收非本宗族的子弟。
龍慕白略作思考,當即笑道:“魯大俠謬讚了。是龍家祠堂考慮不周。那讓賢侄住到龍家別院,和犬子一起去鄉塾學習,您看可好?”
“如此叨擾了。”魯豫也不客氣。
龍慕白又道:“銀鳳,你去別院安排下,讓魯賢侄住下來。龍林兄,麻煩你前往修路各處,發告示通知僱工流民,凡僱工流民子弟想讀書者,皆可到龍家祠堂鄉塾義學學習。”
魯豫告辭的時候,拿出五十兩銀錠,笑道:“龍老爺,這五十兩銀子還請收下。以後癡兒就要麻煩您了。”
“這如何使得,銀子是萬萬不能要的。”龍慕白堅辭不受。
魯豫見狀,笑道:“這五十兩銀子,是魯某捐贈給龍家祠堂的。此事還請龍兄代勞。告辭!”
龍慕白只得叫龍林接了這五十兩銀子。待送別魯豫後,龍慕白笑道:“龍林兄,你去拿五十兩銀子,一併捐給祠堂,作爲資助僱工子弟在鄉塾義學學習的費用吧。”
魯癡在龍家住下後,每日早晨和龍劍琴、龍劍鳴、龍知遠一起去鄉塾義學讀書,傍晚放學一起返回龍家。魯癡雖然話語較少,但終究少年心性,加之聰明得緊,和龍劍琴、龍劍鳴等關係也日漸融洽。
轉眼間,到了九月十四日,魯癡到龍家祠堂鄉塾義學學習已兩月有餘了。龍家祠堂族人龍鵬宇到鄉塾義學找到龍劍琴等,商議放假一起去汨阿山打獵之事。上次在大草棚吃飯時,他早已與龍劍琴約好九月中旬去汨阿山打獵的。幾人協商,將日子定於十五。
九月十五日清晨,龍劍琴、龍劍鳴、龍知遠和魯癡假裝去大草棚玩,半途卻悄悄繞道遛回龍鵬宇家。龍鵬宇家裡田地不多,住在龍家裡的西頭,他以前也時常去汨阿山打些野味賣些零錢。
龍劍琴等進門時,只見龍鵬宇一身青色勁裝,手執三角叉,腰懸長弓,背掛一壺鐵箭,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等他們。見人到齊了,稍事休息,五人便一路有說有笑,興致勃勃趕往汨阿山。
汨阿山,是龍家裡、柳家裡這附近一帶的最高峰。山上長滿了林木,時有野豬出沒,加之山路崎嶇,山下獵戶一般也不敢單獨上山。龍鵬宇也是打算帶他們在山腳下打些野免或黃鼠狼。
“前面就是汨阿山了。大家記住,不要隨意亂跑,山上毒蟲猛獸很多,要是被咬到就麻煩了。”龍鵬宇再次告誡。
“我們曉得吶,鵬宇哥,你放心吧,我們只跟在你後面看,不動手的。”龍劍琴等應諾道。
“噓,蹲下,別動。前面有一隻黃鼠狼!” 說來也巧,他們剛到山腳下,就發現一隻黃鼠狼。
龍鵬宇叫大家蹲下,自己貓着腰向黃鼠狼潛伏過去。龍劍琴等趕緊放輕腳步,蹲在灌木叢後面。
潛伏過去的龍鵬宇並沒有發出一點響聲,但黃鼠狼好像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眼珠子咕嚕嚕四處張望一下,撒腿就跑。
龍鵬宇急忙從樹旁跳出追了過去,急速奔跑中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弓弦上,射了出去。“噗”鐵箭從黃鼠狼背上穿心而過。
“射中了,好,射中了!”躲在後面觀看的龍劍琴等歡呼着跳出來。龍鵬宇臉上也頗有得意之色。
龍劍鳴跑過去將黃鼠狼撿起來,拿給龍劍琴和魯癡他們看。
“走,我們再上去一點點看看。”龍鵬宇帶着大家繼續向着山頂走去。
山裡靜悄悄的,只有風兒吹過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一隻野免正小心翼翼的吃一株野菜的葉子,時不時瞅瞅周圍的環境。突然,野免往旁邊一跳,撒腿就跑。一支利箭釘在它剛剛站立的地方直搖晃。
“免子跑了,沒射中。”龍劍鳴驚呼一聲跳了出來。
龍鵬宇二話沒說,再次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弦上,追了過去。龍劍琴、龍劍鳴等也連忙跟上去。
“我們從這邊繞過去圍趕它。”龍劍琴一馬當先,朝旁邊的灌木叢邊跑過去
還沒跑出二十丈,只聽見龍劍琴“啊”的一聲,向灌木叢後面的山洞裡滑去。幸好龍劍琴身手靈敏,右手及時抓住了洞口灌木幾根枝丫。他就這樣懸掛在山洞的洞口。
輕輕噓了一口氣,龍劍琴轉頭朝山洞裡望去。山洞並不太深,只有兩人高,洞裡的光線還算好。“百步蛇!”也許是龍劍琴的發出的響聲驚動了蛇羣。山洞裡,十幾條黑白花紋相間的毒蛇,有的盤着身子,有的正在爬行,都吐着信子,昂起頭警惕地盯着龍劍琴。百步蛇,相傳人或動物被咬後走不到一百步便會毒發身亡。百步蛇也因此而得名。
平日龍劍琴最怕的就是蛇。不看還好,一看全身發軟,手一鬆,朝洞底掉了下去。幸好跟在身後的魯癡發現了異狀,早就摳住了龍劍琴的衣後領。龍劍鳴和龍知遠連忙跑過來幫忙將龍劍琴拉上來。龍劍琴渾身癱軟,平躺在地上直喘粗氣。
聽到驚呼的龍鵬宇也連忙趕了過來,免子當然沒有打到。聽了龍知遠的驚險述說,龍鵬宇臉色都嚇青了,連忙帶着衆人往山下走。龍劍鳴等也沒了興致,不敢再提打獵之事。
一路上衆人沒有說一句話,直接下到山腳。
“今天真被那窩蛇嚇慘了。哼哼,哪天灑家打把“青龍偃月刀”,一刀把它們全剁了,一鍋燉了下酒。”龍劍琴故作豪爽的說笑。他知道自己破壞了大家的心情。
“呵呵,還青龍偃月刀?你以爲你關雲長啊?就你那膽量……,嘖嘖……,幾條小蛇就嚇成那樣,這還像‘小神童’嗎?”龍劍鳴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打擊”哥哥的機會。怪就只能怪這個哥哥從小太優秀,凡事都壓自己一頭。
“幾條小蛇?關雲長又怎麼的?你把他扔到那山洞裡看看,嚇都嚇死他。”龍劍琴不服氣地說道。
“呵呵,想當年,關公、劉備和張飛桃園結義,闖下諾大天下,還會怕這幾條小蛇?再說關公可是過三關,斬五將的大英雄,把他扔到那山洞裡,一頓拳腳,包管那蛇都成肉餅。”龍劍鳴平日是武俠迷,最佩服的自然是英雄好漢,關羽的故事倒是耳熟能詳。他眼珠子一轉,突然想起關公等桃園結義的美事,期盼地說道:“哎,哥,要不我們也學關雲長,來個汨阿山結義,……”
“汨阿山結義?”望着龍劍鳴期盼的眼神,也許是出於自己犯錯補償衆人興致不好的心理,龍劍琴也一時玩性大起,問道,“鵬宇哥,你們意下如何?”
“我,當然沒有問題。”龍鵬宇高興的說道。
“琴少爺,鳴少爺,和你們結義我可不敢……我爹知道了可會罵死我。”龍知遠在旁訥訥說道。
“這倒也是,龍管家肯定不會同意知遠和我們結義的。”龍劍鳴鬱悶地說道,就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那我們私下裡結義,不讓別人知道不就好了。”龍鵬宇笑道。
“好好好,就這麼辦。”龍劍鳴高興得笑道。龍知遠、魯癡聽他們這麼說自然也沒意見。
“龍劍琴、龍劍鳴、龍鵬宇、獨孤癡、龍知遠,不論出身,今結爲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鑑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五人插草爲香,發下誓言,私下結爲兄弟。根據年紀大小,拜龍鵬宇爲兄,龍劍琴、龍知遠、獨孤癡次之,龍劍鳴爲弟。
結義之後,大家越發親熱了,聊得十分起勁。龍知遠腦子一轉,突然說道:“大哥,我們幾個平時都住在一起,也都在鄉塾學習,倒也天天見面。你平時得去大草棚煮飯,我看大哥如果不嫌棄商人的身份,不如我們湊點錢,讓大哥去做點買賣,反正現在修路也需要糧食、衣物等。大哥到時請些夥計看店,也就輕閒些了,也有空和我們相聚了,你們覺得怎樣?”
“做買賣?可我沒做過買賣啊。”龍鵬宇沉思了一會,有點爲難地說道。明朝初年,從朱元璋起,一直實行"崇本抑末"政策,歧視乃至壓制商人及商業活動。商賈雖未列爲賤民,甚至地位、財富、社會關係比一些普通的良民百姓還要強得多,但仍然倍受歧視。
“呵呵,現在做買賣是好時機。修路的流民需要傢什用具,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買過來賣給他們。大哥,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幫大哥出些謀計。”龍知遠呵呵笑道。
“呵呵,三弟,什麼叫幫我出些謀計?現在可說好了,這買賣我一個人去做,但這收入只能是我們五人共同所有。不然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衆人拗不過龍鵬宇,只得答應買賣歸五人共有。
“我還大約有百兩銀子。”龍劍琴道。
“我應該有五十兩。”龍劍鳴道。
“我只有十二兩。”龍知遠道。
“我也只有十幾兩了。”
“應該夠了。知遠,你回頭找個時間把銀子攏一下,給鵬宇哥送去吧。”
“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