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選後

飯後,***、高潤之、周立波和鄧旺等相繼告辭離去。望着柳柔兒那不捨的眼神,龍劍琴沒有立即告辭去找其父龍慕白,倒是跟李離一起,帶着柳絲絡與柳柔兒在街上閒逛。

在李離的帶領下,四人走進一家玉器店。這間可是湘陰縣最大的玉器店。李離挑了兩塊上好玉佩分別送給柳絲絡與柳柔兒姐妹。龍劍琴也給柳絲絡挑了一隻玉琢,又給柳柔兒挑了一枝玉簪,還給妹妹龍劍姝挑了一塊玉佩。柳絲絡與柳柔兒自是十分歡喜。

從玉器店出來後,龍劍琴便與李離、柳絲絡和柳柔兒分開,徑直去龍家商鋪找其父龍慕白。

龍家商鋪,熙熙攘攘,進進出出的人極多。

龍鵬宇見到龍劍琴進來,非常開心,笑道:“二弟,來找龍老爺?呵呵,有個衙差說劉知縣有請,令尊早就去了縣衙,怕也有大半個時辰了。”龍劍琴和龍鵬宇閒聊了一會,看看天色將晚,便起身告辭了。

龍鵬宇知道龍林已回屈子灘工地,便叫店裡夥計安排一駕馬車,隨龍劍琴去接龍老爺,並送他們回龍家裡。龍劍琴趕到縣衙門口一問,知道龍慕白還沒出來,便吩咐車伕將馬車停在側邊等候。又過了將近大半個時辰,才見龍慕白從縣衙興沖沖地走出來。招呼龍慕白上車後,龍劍琴便吩咐車伕驅車直接返回龍家裡。

在車廂裡,龍慕白非常興奮,撫掌笑道:“劉知縣告知爲父,皇上已到大婚年齡,正詔告天下,準備在全國範圍內挑選13歲至16歲女子爲後。過幾日,將會有宦官到湘陰縣來挑選女子。劉知縣對咱家劍姝可是推崇備至啊。”龍慕白那興奮的神情,就好像龍劍姝已經被封爲皇后,自己作了國舅一樣。別人家的父母對皇帝選秀女,唯恐避之不及,龍慕白對此極爲期待,也是因爲他對自己的女兒龍劍姝有着絕對信心的緣故。

明朝吸取了前朝外戚干政的教訓,嚴格控制皇后家族的勢力。明太祖曾修纂《女訓》,作爲管理后妃的“家法”。 在後妃的遴選上,規定:凡天子、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爲之,進者弗受。故妃、後多采之民間,以防範朝中權臣與後宮勾結。

在路上,龍慕白和龍劍琴將就着吃了些乾糧。回到龍家,已是戌時三刻,龍家上下早就吃過晚飯,許多睡得早的都已經睡了。回家後,龍慕白直奔正房,找柳玉蘭商量皇上選後之事去了。

龍劍琴路過院子時,見到銀鳳,問道:“銀鳳,劍姝妹妹睡了嗎?”

“剛纔還聽見小姐在相生亭彈琴,不知這會回房了沒有。”銀鳳,答道。

“我且去看看。”龍劍琴匆匆向相生亭走去。

來到相生亭,只見一女子身着雪白綾羅衫,肩披長髮,靜立水塘邊,呆呆的望着天空那一絲月牙兒,宛若仙子臨淵望月。微風拂過,泛起片片波鱗。“真美!”龍劍琴心中感嘆。

“妹妹。”龍劍琴叫道。

“琴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龍劍姝轉過身,見是龍劍琴,喜笑顏開,蹦蹦跳跳地跑到龍劍琴的身邊,笑問道。剛纔那靜立水邊沉思望月的龍劍姝不見了,彷彿換了一個人。

“剛回來。呵呵,這是我給你買的玉佩,諾,送你。”龍劍琴從懷裡掏出玉佩,遞給龍劍姝。

“琴哥,你怎麼會想起給奴家買玉佩?”

“去到縣城,想起妹妹,就特意給你挑了一塊。”龍劍琴說道,臉面通紅,暗道幸虧夜黑看不清臉色。

“騙人!哼,肯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給她挑禮物時順便捎了一塊。哼,奴家不要。”龍劍姝氣鼓鼓的說道。

龍劍琴心中暗歎,真是神了,連這都能猜出來,嘴裡可不敢亂說,連忙答道:“沒騙你,真是特意買給你的。”就差賭咒發誓了。

“呵呵,那還差不多。”龍劍姝笑嘻嘻地接過玉佩,左看右看,歡喜得不得了。

“妹妹,今日我聽父親說皇上下詔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女子爲後,過幾日就會到龍家來呢,……”

“啊?”龍劍姝聽聞此言,一臉驚詫,神色極其複雜,有興奮,也有惶恐。

五日後,龍家廳堂,龍慕白正襟危坐。

“老爺,聽知遠回來說他們的馬車已到西里了。”管家龍林匆匆走進來說道。

“走,我們去大門口迎接。”龍慕白一聽,立即起身向龍家大門走去。管家龍林連忙跟上。

沒多久,就見兩輛馬車駛過來,龍慕白、龍林立即迎了上去。師爺陳華登和兩名宦官先後從車裡跳下來。

“劉公公、王公公,這位是龍劍姝的父親龍慕白。”陳師爺首先向兩位宦官介紹了龍慕白;接着,又向龍慕白分別介紹了本次到湘陰縣爲皇上選後的太監劉公公和王公公。兩位公公微微點了點頭,神情甚是倨傲。

龍慕白將劉公公、王公公和陳師爺迎進廳堂坐下,叫銀鳳上了好茶。衆人剛寒喧了幾句。劉公公便道:“茶先不急喝,差事要緊。先叫龍姑娘出來,咱家見見吧。”

龍慕白連忙喚銀鳳去請柳玉蘭和小姐過來。

不多時,柳玉蘭領着龍劍姝嫋嫋婷婷的走了進來。兩位太監一見,頓時愣住了。在縣衙,便聽知縣劉國濤吹噓龍劍姝如何漂亮,他們自是不信。他二人以爲一個小小湘陰縣,能出什麼美女,劉國濤見識不多,坐井觀天,怕是收受了龍慕白的好處,把龍劍姝誇上了天。如今兩位公公親眼見到龍劍姝,心中暗暗將龍劍姝與宮中美人一一比對,方知劉國濤所述過於保守,其所述之美哪及真人萬一。

兩位公公喜上眉梢,將來龍姑娘若真的選爲皇后,自己兩人可是大功一件,也可伴上龍姑娘的大腿。

“嘖嘖嘖,龍姑娘真乃國色天香,將來貴不可言啊。”王公公嘆道,其倨態頓時收斂,滿面含笑,讓人感覺如沫春風,異常舒服。龍慕白等心中暗暗稱奇。

劉公公笑道:“龍老爺,柳姑娘,請務必於九月十五日前,將龍姑娘送到京師,參加第二輪選拔。” 全國海選,龍劍姝毫無懸念入選。

兩位公公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起身告辭。龍慕白攙送兩位公公出門,並分別塞給劉公公和王公公銀票五百兩。兩位公公推辭一番,最終還是不着痕跡的收下了。

劉公公上車前,輕聲問道:“龍族長可知皇后遴選程序?”

龍慕白喜道:“願聞其詳。”

劉公公附耳低聲說道:“遴選皇后,共有八個步驟。第一輪是‘海選’。皇上會派遣咱家到全國各地挑選5000名年齡在十三到十六歲之間的女子,由其父母送至京城參與第二輪選拔。第二輪是爲‘初選’,會選擇一個較大場地,讓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齡大小,察看一番,大概淘汰五分之一。初選後的第二日進行第三輪選拔,仍採用第一天的列隊方式,察看五官、頭髮、皮膚以及音色、儀態。這一輪又會淘汰剩餘人數的一半,剩餘大約2000人。第四輪,不僅會用尺子細量少女的手足,還須考察少女的步姿與風韻。最終留下1000名美女召入宮中,是爲宮女。第五輪,入宮後,宮中宮娥將會再次挑選,從這1000人中選出300人爲宮女頭目。第六輪,皇上會遣人詳細觀察這300名宮女頭目一個月,依據她們的性情言語,篩選50人晉級爲嬪妃。第七輪,由太后從50人中選出三人供皇帝欽定。最後由皇上欽定一人皇后,另外兩人被封爲貴妃。”

臨別時,劉公公又暗示龍慕白到了京師後,應該去拜訪哪位,哪位又有什麼嗜好,應該注意些什麼。最後,劉公公道:“此事出我口,入君耳,切不可傳入他人耳中。”龍慕白連道:“省得,省得。多謝公公指點。”龍慕白感激萬分,暗道這千兩銀子使得值。

第二日,龍劍琴興奮地將龍劍姝即將進京參加選後一事告知顧老先生。誰知顧老先生聽後,默不作聲,嘆道:“世間誰能保證被選爲皇后?人世間,最多的是宮女怨啊!皇宮雖然外面看來光鮮,尊貴,卻是天下最黑暗,最危險的地方。要知禍福相依啊!”

龍劍琴翻然醒悟,自己是想得太簡單,想得太美好了。既然尊貴,必定牽涉到利益的爭奪,只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事已至此,他也僅能暗暗替妹妹龍劍姝擔心了。

龍慕白考慮再三,決定五月六日去縣衙籤拿“路引”,五月八日與柳玉蘭一起護送龍劍姝進京。(明朝律法規定:凡人員遠離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縣衙發給 “路引”( 類似介紹信、通行證),若無“路引”或與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

相生亭,垂柳依依,美人撫琴,餘音嫋嫋。那悠揚的琴聲,宛若深宮怨婦,如泣如訴,控訴着世間的無情與冷漠;又若深陷情網的少女,與情人分手時的心痛與不捨。龍劍姝人在撫琴,心中卻一片悲悽。

“海選”成功後,她心知以自己的相貌,最不濟也會被選爲宮女。入了宮,只怕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和親人了。悲由心生,她捨不得這裡的山,這裡的水,這裡的亭子,這裡的一草一木,她更捨不得她的父親、母親、哥哥和家鄉的族人。這幾天,她走遍了龍家東里和龍家西里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在夜晚,她都會躲到平日練琴的相生亭、平日作畫的走廊,偷偷的落淚。

“姝兒,還在彈琴啊?別想那麼多,快去睡吧!”不知什麼時候,高婉清站在了龍劍姝的背後。

“姨娘,姝兒捨不得你!”龍劍姝抱着高婉清的腰痛哭起來。

“乖,姝兒不哭,不哭……”高婉清勸着別人不要哭,自己的眼淚卻象不要錢似的,簌簌的滾落下來。

龍劍姝看見自己引得姨娘悲傷,悽然的笑道:“姨娘不哭,要笑……”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帶給人的卻是怎樣的心酸。高婉清蹲下來,抱着龍劍姝痛哭起來。

龍劍琴躲在角落,看着這一幕,淚如泉涌。他知道妹妹龍劍姝有多麼的不捨,也看見高姨娘,也就是他和龍劍姝的親生母親,每天強作歡顏,白天好生安慰龍劍姝不要哭,夜晚卻一人躲在被窩裡悄悄掉淚,但他不知道怎麼去勸慰她們。每天晚上,總是拉着龍劍鳴和龍知遠,喝到爛醉。

顧老先生也甚爲惋惜,送了龍劍姝幾冊書籍作爲紀念。

五月八日,龍劍姝眼睛紅腫,唱着龍劍琴教她的民謠,一步一回頭,一步一淚流,依依不捨的爬上了馬車。

“奴在繡房中繡花綾

忽聽得我的媽媽娘叫奴一聲

她叫妹子洗菜心哪

索噠依子浪當

浪得索

她叫妹子洗菜心哪

小妹子下河

下河洗菜心哪

跌咯戒箍子

一隻一錢八九分

跌得奴家就好傷心哪

索噠依子浪當

浪得索

跌得奴家好心痛哪

哪一位年少的哥哥撿了奴的戒箍子啊

許他的燒酒有大半斤

還有瓜子和落花生哪

索噠依子浪當

浪得索

小妹子與他結爲呀婚哪

索噠依子浪當

浪得索

小妹子與他結爲呀婚哪

……”

悽婉的歌聲漸行漸遠,終不可聞。張宗保駕着馬車,載着龍慕白、柳玉蘭、龍劍姝和那一馬車的不捨與哀愁,奔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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