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舒心的好日子自然容易過去。眨眼間,就到了開元二十五年,龍劍琴時已五週歲了。
龍家庭院,涼風習習,樹影婆娑。龍劍琴身着短衫,卷着褲腳,歪歪斜斜地坐在院落的竹椅上畫畫。此時,已近黃昏,廚房裡來飄來的陣陣香味,引人垂涎欲滴。
“琴哥,琴哥,我剛纔在院子看到一個會飛的白鬍子老爺爺呢。我說給父親聽,他不信呢。琴哥,你信不信?宗保說應該是武林高手。琴哥,我也要飛!我長大了也要當武林高手!”剛剛三歲的龍劍鳴穿着開檔褲,搖搖晃晃跑過來噼噼啪啪地說道。也許是遺傳基因好,也許是龍慕白、柳玉蘭教育得好,龍慕白的子女個個都聰明得緊。
“會飛的老爺爺?他在哪?”龍劍琴站起來,驚喜地問道。
“他早就飛走了。”
“飛走了?哼,我也不信。”龍劍琴撇撇嘴,坐下去埋頭繼續畫他的畫。
“不信算了,我說給姝妹妹聽去,她肯定相信。”龍劍鳴說完就跑去找龍劍姝了。
過了好一會,“呵呵,終於畫好了!”龍劍琴欣喜地從畫板上取下畫紙,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畫作,笑容滿面,倒是越看越喜歡。
恰在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從院子裡走過。正是剛放學的龍劍雲。龍劍琴揮着手歡快地叫道:“雲哥,雲哥,你快來看看,我今天畫了一幅畫呢。”
望着一臉驕傲的龍劍琴,心情不好的龍劍雲想起了父親平日對龍劍琴無盡的寵愛以及對自己過分的苛求與斥責,接過畫紙隨意看了一眼,不屑的冷笑道:“哼,這也叫畫?出恭用還差不多!”沒來由的一陣惱怒,他將畫紙撕得粉碎,捏成團向院落裡砸去。一個年僅五歲,未進過學堂的小孩的塗鴉畫作,落在七八歲的學童眼裡,自然談不上好,再說他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今天在學堂不小心踩到同窗龍家西里龍永利的腳,他道歉陪小心之後,仍然被踩痛的龍永利罵作“野種”、“孽種”。 這些話深深的剌痛了他的心,因爲他是自己最崇拜的父親龍慕白收養的義子。這可觸痛了龍劍雲心中的逆鱗和禁忌。由此引發了學堂打架鬥毆事件。龍劍雲比龍永利小兩歲,自然是被打得臉青鼻腫。聞訊趕過去的龍慕白,沒有查看他的傷痕,也沒有問打架的原因,只是把自己看作龍家祠堂的族長和龍劍雲的家長,披湯潑水地將首先動手打人的龍劍雲狠狠訓斥一頓。龍劍雲心中憋屈,回家當然沒有好心情。
見到龍劍雲將自己畫了大半天的“寶貝”撕得粉碎,龍劍琴怒火中燒,憤怒的衝過去,照着哥哥龍劍雲的腮幫子就是一拳。龍劍雲吃痛,也是氣極,本就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抓住龍劍琴的胳膊便在院子裡扭打起來。畢竟大了兩三歲,龍劍雲費盡力氣將龍劍琴壓在身下後,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砸了下去。
恰在這時,過來叫龍劍琴吃飯的高婉清連忙拉開兩人。從沒發過怒的高婉清狠狠瞪了龍劍雲一眼,拉着龍劍琴便回了房,給他擦藥酒換衣裳。看着龍劍琴手臂上那一道道被抓破的血痕,高婉清不斷朝傷痕上呵氣,眼淚止不住就流了出來。
“姨娘,不疼的。你別哭了。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龍劍琴笑着說道。
高婉清聞言,默默地擦乾眼淚,拉着他的手去飯廳裡吃飯。
“喲,琴哥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被抓傷了?”剛到飯廳門口,趙金娥迎上來大聲的問道。其實,趙金娥剛剛站在走廊的角落,將院子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琴兒,這是怎麼回事?”柳玉蘭看着龍劍琴手臂上的抓痕,關切地問道。
“呵呵,好像是琴哥兒衝上去和雲哥兒打架鬧着玩,不小心被抓到了吧!小孩子打打鬧鬧,應該沒事的。”趙金娥笑道。
龍慕白眉頭一皺,轉頭向站在一旁的龍劍雲問道:“雲兒,怎麼回事?”
龍劍雲哪裡敢答話,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抿着嘴站在那裡發呆。
“是雲哥撕了我的畫。”龍劍琴氣鼓鼓地說道。
“雲兒,是不是今天在學堂受了氣,過來撒到弟弟身上啊?嗯?”龍慕白一聽,不由提高聲音怒問道。
“孩兒知錯了。”龍劍雲深深吸了幾口氣答道。他又轉身拉着龍劍琴的手,低頭輕輕說道:“琴弟,對不起,請原諒雲哥這一回。”龍劍雲低着頭,掩飾着眼中的忌妒和怨恨。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撒潑的時時候,只能將這種怨恨和恥辱深埋在心底。
“好了,好了,都過來吃飯吧。”柳玉蘭說道。
飯後,龍劍琴玩了一會,提不起什麼興致,很早就去睡了。房裡點着一盞青油燈。昏黃的燈光靜靜地籠罩着整個房間,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晚上睡覺,柳玉蘭都點一盞燈,她知道龍劍琴有晚上起來尿尿的習慣。
午夜時分,龍劍琴被尿憋醒,他爬下牀,準備去臥室角落的馬桶裡尿尿,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覺房中多了一個人,一個陌生的老頭。這老者身着黑色短衫,留着一把花白的鬍子,正望着他呵呵地笑。
“啊”,睡意瞬間嚇沒了,龍劍琴仰天一聲尖叫。過了好一會,卻發現家裡沒有一個人進屋來,連睡在外間的高姨娘都沒有醒來。他的這聲尖叫,沒有叫來自己人,倒是把這不速之客嚇得一愣。
老者笑道:“別叫,別叫。是我點了他們的睡穴,兩個時辰後他們自會醒來。你是要去尿尿吧?快去吧。”
龍劍琴本就尿急,慢慢地走到角落的馬桶旁拉尿,一邊思考自己應該辦。
見龍劍琴尿完,老者好像知道龍劍琴的心思,嘆息一聲,道:“你別怕,過來,先盤腿坐到牀上。唉,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過來還債的。誰叫我孫女欠你家一條人命。呵呵,小傢伙,看好咯,我這裡有一張圖,給你看半個時辰,能記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他又瞟了龍劍琴一眼,喃喃自語道;“呵呵,一個五歲小毛孩,估計也記不住什麼。”
這老者彷彿有一種魔力,龍劍琴竟然信了他的話,乖乖地走回來,按照這老者的吩咐坐到了木牀上。老者指導龍劍琴盤腿坐好後,打開一張發黃的圖紙放在龍劍琴的膝上。龍劍琴低頭看去,只見圖上畫着一個裸體的男子,身上畫着一些紅點點和一條紅色的細線。這些紅線將這些紅點串通起來,剛好串成一個圈環。
龍劍琴雖然年小,但心氣極傲,老者先前輕蔑的言語激起了他的好勝心,心底暗暗發誓:你深夜嚇我,又這般看不起我,我偏要將圖記住,嚇死你。龍劍琴不敢浪費時間,立即全身心投入到記圖大業中去。只是很可惜,這些紅點和紅線很抽象,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記。
突然,龍劍琴感覺有一雙熱烘烘的手掌抵在自己的後背上,一股熱流,就象一隻小耗子,從那雙手掌上傳來,慢慢的擠入自己的體內,曖曖的,很舒服。龍劍琴全神貫注地盯着圖紙,突然發現傳入體內的那隻小耗子,竟然在自己仔細觀看的紅點上不停地跳動,自己看向鄰近的一個紅點,那隻小耗子居然向那個紅點的方向跳動了幾下。
“呵呵,好玩!”龍劍琴一時玩心大起,連剛剛打算記住圖紙的事情都給忘記了。他集中意念,引導着那隻小耗子沿着紅線向下一個紅點走去。開始時那隻小耗子還不大聽話,四處亂竄。隨着龍劍琴意念的不斷加大,那隻小耗子竟然乖順起來,越來越聽話,只是這隻小耗子好像越走越沒生氣,越走越小。
“天縱奇才啊!罷!罷!罷!既然損你一子,老夫便耗費數十年功力,打通經脈,助其自行運轉。以後咱倆恩怨兩清,互不相欠。”老者也許動了愛才之心,喃喃自語道。打通經脈,可不是說想打通就能打通的,不然世間的年輕武林高手就不會鳳毛麟角了。打通經脈,首先,要有武林高手願意犧牲自己的功力;其次,需要被打通經脈者意念的引導和配合,不能有雜念,否則就有生命危險。只可惜年幼的意念不能集中,年長的雜念又太多。
龍劍琴覺得又有一股熱流涌入體內,沿着那隻小耗子走過的路線,追了上來,最終與前面那隻小耗子融合在一起,變成一隻大耗子。大耗子沿着紅線一路跳動,剛走完半圈紅點的時候,那隻耗子好像又筋疲力盡,也變小了。老者又朝龍劍琴體內輸入一隻小耗子,與前一隻融合。後來老者又輸入了兩次,那些紅線才徹底走完。當走完最後一個紅點的時候,那隻小耗子化成了一根細細的絲線,沿着開始前行的道路,在體內慢慢地流淌。
龍劍琴覺得全身懶洋洋的,提不起一絲力氣。“記住,今晚的事不要和人說起。以後體內的功法會自行運轉、循環,吸收天地之精華,可護你身體內臟不受致命傷害。”蒙朧中,老者的聲音在他的腦海深處竄出來,那聲音好像本來就是在他的腦海中一樣。
黎明時分,龍劍琴一覺醒來,發現房中根本就沒什麼老者,也沒發現自己體內有什麼小耗子大耗子的,倒是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粘糊糊的,異常難受。“呵呵,好一個奇怪的夢。”龍劍琴自言自語了一句,起牀尿了個尿後,又爬上牀睡着了。日上三竿,龍劍琴起牀後,這奇怪的夢自然就忘記了。
開元十八年至開元二十九年,共開了四次會試,龍慕白屢試不第。開元二十八年秋,皇帝陛下駕崩,年僅十二歲的皇孫朱福即位。第二年改年號爲永康,是爲永康元年。
永康二年,會試再次不第,向來自傲的龍慕白心灰意懶,打算不再參加科考了。因在朝中無人緣背景,又不願遠離家鄉作一名不入流的小吏,只得閒散在家讀書教子,協助其父龍新安處理宗族事務,倒也自得其樂。(明朝不得在原籍做官,必須異地對調。)
永康五年十二月初,龍新安突然摔倒中風,沒撐過春節就撒手歸塵去世了。同年十二月底,龍慕白被族人推選爲龍家祠堂新任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