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林上山(出殯埋葬)後的第三天,龍劍琴、龍劍鳴、高婉清、趙金娥、龍知遠和銀鳳等龍家主僕齊聚廳堂。
龍劍琴站起來說道:“父母送妹妹進京,估計還得一月時間才能回來。龍林叔叔因故去世後,留下一大攤子事情急待處理。修路那邊,龍家要負責管理僱工,安排食宿。現在龍林叔叔不在了,修路那邊雖然仍在按部就班的進行,未出什麼亂子,但仍有許多事情積壓在那裡。龍家和龍家商鋪的事務也需人監管。總的來說,選擇一位臨時管家,已經刻不容緩了。所謂衆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是自已人,今天召集大家過來,主要是集思廣益,看看大家有什麼想法。對於臨時管家人選,大家有什麼好的推薦嗎?”
大家低着頭,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沒一人說話。
龍劍琴笑道:“大家有話儘管說。我們也只是推薦一名臨時管家,暫時負責近期事務。還得等父親回來後定奪。”
趙金娥環顧衆人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奴家的堂弟趙四德今年三十六,精明能幹,忠厚本份。他曾經在高家廂高家做過兩年管事的,對管家的事務也較爲熟悉,前兩日他向奴家透漏有意到龍家作個管事的。雖說舉賢應避親,既然琴少爺問起,奴家就此提出來,權當拋磚引玉。”
衆人聽後,又都低下頭不作聲了。龍劍琴環顧一週後,問道:“趙姨娘推出了一名人選,大家有什麼意見?恩……,高姨娘,你說說吧?父母未歸,我們只是隨意聊聊的。”
高婉清看了龍劍琴一眼,欣慰的笑道:“這事你拿主意就行。你趙姨娘推薦的趙四德雖然聽起來很合適,但姨娘認爲應該先考慮龍管家的兒子知遠。知遠一家幾代都在龍家作管家,勤勤懇懇,忠心可鑑,應該首先問問他的意思。”
趙金娥瞟了龍知遠一眼,緩緩說道:“知遠確實應該優先考慮。不過,他現在還小,還在鄉塾義學讀書,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如果現在就作龍家的管家,只怕會誤了他的前程啊。”
龍劍琴望向龍知遠,笑問道:“知遠,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爹臨死前,希望我留在龍家繼續效力。知遠也沒什麼遠大志向,只是希望能留在少爺身邊。既然龍家現在需要我,我願意試一試。”龍知遠不由想起父親臨死前的遺言,淡淡的說道,話語中卻透漏出一種決然與冷漠。
龍劍琴思索了片刻,笑着點點頭,又向銀鳳笑道:“銀鳳,你有什麼想法沒?”
銀鳳猶豫了一下,看了站在他前面的高婉清、趙金娥和龍知遠一眼,說道:“奴家本不該亂說。不過,奴家覺得,知遠哥雖然年紀不大,但人聰明、勤快,能幹,又好學,如果他自個兒願意作管家,奴家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好。”
“既然這樣,我看暫時還是由龍知遠擔任臨時管家吧,主要還是臨時負責老管家龍林叔叔曾經管理的事情。等會我和知遠去知會叔信叔一聲,並和他去縣衙與工地轉轉,交接其他事項。其它的等父親回來後再說吧。”龍劍琴作了最後的總結。
趙金娥滿臉不自在,欲言又止。龍劍琴環顧衆人,微笑着說道:“既然這樣,那都散了吧。知遠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衆人陸續出門,趙姨娘故意落在最後,出了廳堂門後,拉着龍劍鳴笑道:“鳴兒不是想要一套練功勁裝嗎?前段時間閒着,姨娘買了一匹布,給你縫了一套。你現在要是有空,不妨去姨娘那坐坐,我拿給你看看,合不合身。”
龍劍鳴聞言喜出望外。他曾經向柳玉蘭說過想要一套練功勁裝,以便於修習武術。龍慕白知曉後將龍劍鳴訓斥了一頓,告誡他要用心讀書。自此,龍劍鳴就沒敢再提要練功勁裝了。
趙姨娘的廂房佈置的極其奢華,綾羅垂縵,銅獸焚香。趙金娥招呼龍劍鳴落座後,奉上香茗,便從居室中拿出一套青色短裝。龍劍鳴接過後,拿到身上比試一番,左看右看,喜笑顏開。
“平日你父親在時,就不要穿出來。免得讓他看見,惹他不高興。”趙姨娘叮囑道。
“這個我曉得的。謝謝姨娘。”龍劍鳴笑道。
望着拿着短裝左看右看,滿臉欣喜的親生骨肉,趙姨娘悲從心生,嘆道:“唉,咱母子命苦啊!他雖也是庶出,但卻是嫡親長子。如今這龍家的管家也換成了知遠,你父親又不大喜歡你,鳴兒啊,你何時纔有出頭之日啊?將來只怕少不得遭人欺凌。哼,這個管家,奴家不會讓你當得順風順水的。”
“姨娘,劍琴哥不是那種薄情寡恩的人。你不必擔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鳴兒,你要永遠記得,不管什麼東西,只有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才真正是你的東西。他現在不是薄情寡恩之人,那是他現在還小,不懂事,誰知道他將來會怎麼樣呢?即便他將來也待你極好,但龍家下人呢,他們會不會瞞着他,欺負你呢?你也總不可能事事去找他訴說。”
“姨娘,劍琴哥和知遠都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哼,不是那種人?前天劍雲還在,他不提選管家,劍雲一走,就把這事兒捅出來。想想前兩日,姨娘費盡口舌,勸得堂弟同意來龍家作管事的。哼,你高姨娘,平日倒是溫柔和氣,從不插嘴言事,今日若不是她橫插一槓……。會咬的狗是不叫的!”
“姨娘……”
“最可恨還是你爹,道貌岸然,自命正人君子,卻薄情寡義,荒淫無恥,心裡一套,嘴上一套,……”
“姨娘,你……,我不許你這樣侮辱我爹!”龍劍鳴雖然平日不太受龍慕白喜歡,但還是非常敬佩自己父親的爲人的。
“侮辱?!呵呵,好,鳴兒,我們今天不說這些了。以後你自會慢慢明白。鳴兒,你要永遠記得,不管姨娘做了什麼,姨娘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爲了你。”
龍知遠出任龍家的臨時管家後,事務繁雜,千頭萬緒,其父龍林葬禮的費用要清算,鄉親要答謝;佃戶的(早稻)租糧要驗收入庫;龍家倉庫的帳物要清點;修路那邊僱工的食宿生活要管理;龍家商鋪的帳目要清查……。爲了節省時間,龍知遠連夜將父親的遺物清理出來(主要是龍林穿過的一些內衣和破爛的袍子、棉襖等),打包捆好,叫銀鳳第二天早上拿去焚燒處理。
第二天早上,龍劍琴、龍知遠一早就吃了早飯,準備去縣衙和修路工地上交接一些事情。龍劍琴剛坐上馬車,龍知遠一提馬繮,正準備出門,便見到銀鳳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懷裡還抱着兩個大帳本。
“銀鳳,有事嗎?”龍知遠好奇的問道。
“知遠,這兩個帳本也是要焚燒的嗎?奴家在打包的兩件爛棉襖裡發現這兩個帳本,怕誤燒了,就過來問問?”銀鳳做事向來細心,今天早上去焚燒龍林的遺物時,又細心地將龍知遠打包了的東西打開翻查一遍,沒想到發現了這兩個帳本。
知遠接過帳本,一眼就認出,這兩個帳本記載的是龍家裡和龍家祠堂最近這兩年進出的貨物和銀錢。他清楚地記得,昨晚他將這兩個帳本粗粗翻看了一遍後,就放回了抽屜。不過,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鎖抽屜。
“你說這兩個帳本在那打包的衣物中?”龍知遠望着銀鳳的眼睛,再次問道。
“恩。”銀鳳點點頭。
“怎麼回事?”龍劍琴跳下車問道。
“琴少爺,可能我昨晚糊塗了,差點將這兩個帳本放在父親的遺物中燒掉了,幸好銀鳳發現了。”龍知遠低頭應道,不敢讓龍劍琴看到自己的眼神。
這兩個帳本無緣無故跑到準備焚燒的遺物中,如果不是銀鳳心細,只怕已經變成灰燼了。看來這事情不簡單啊?龍知遠不禁想起了父親臨終前告訴自己,他另外謄印了一份帳本,存在牀底的牆縫中。難道父親能未卜先知?突然,他又想到父親臨終前說趙姨娘和叔信叔有勾結,支使銀子的帳目不對,父親一再告誡自己沒有證據不要聲張……,一個震驚的念頭忽然竄上心頭,驚出了他一身冷汗。父親會不會死於一場謀殺?
在接下來的資產清查中,龍知遠總感覺父親在他最後的一段時間裡,好像已經預測到將會發生什麼似的,居然在百忙之中,已經在着手清點物帳。正是因爲龍林做了大量的資產清點工作,需要清點的項目、框架結構等已全部列清,龍知遠按表繼填續查,是以不到五天,其帳目便全部清理完畢。龍知遠對龍家的各項事務也有了一個全新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