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抱着牌位站在嘉元帝的棺柩前,靜默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他的身後哭喪的隊伍還在嚎啕大哭,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和他默默不知聲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李公公候在祁睿的不遠處,眼睛微擡仔細地看着祁睿的面部表情,這一刻,他真的明白了什麼叫無聲勝有聲。
後面的這些宗親,妃嬪或是皇子公主哭的再大聲,再用力,都給人一種用力過猛,反而不真實的感覺。在他看來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嗓子哭沙了,也不一定有多少的感情在裡面。反而是祁睿,雖然面上沒有眼淚,嘴裡也不知聲,只默默地站着,卻更讓人感覺他整個人是悲傷的。這半柱香的時間,沒有人體會到他的心裡是如何的痛。
送葬隊伍都準備妥當,只等着祁睿開路,衆人擡着棺材動身往陵園走了。
領隊的官員站在棺柩的一側,幾次想開口提醒祁睿說該出發了。可是,祁睿像個雕像似的站在棺柩前,黑洞洞的雙眸一動不動地盯着它看,他就不敢開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就到了啓靈規定的時間了,領隊的官員急的一頭的大汗。
要不能在吉時讓先帝入陵園,他就是長十個腦袋都不夠砍。但是要催皇上,他又沒那個膽子去催促他。
正在他急的險些跳腳之時,李公公看出了他的窘迫,他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緩緩地開了口,小聲地提醒祁睿道,“陛下,起靈的時間到了,耽誤了會延誤先帝入陵墓,這不吉利!”
果然,祁睿黑眸眨動了,他深看了嘉元帝的金絲楠木棺柩一眼,開口說,“起靈吧!”
說完,他抱着牌位轉身往外走。廳堂裡的宗親見狀,連忙跟了出去,妃嬪,公主皇子在宗親之後也跟了出去。
李公公收回放在祁睿挺得筆直的後背上的目光,手中的拂塵一甩,聲音嘹亮且字正腔圓地道,“起靈!”
伴隨着他這話落,鞭炮聲吹奏的哀樂聲更響亮了許多。
同時,十六個身穿白色孝衣的健壯護衛緩緩地擡起了上等金絲楠木製成的大棺,而後在領頭的官員一聲令下,步伐一致地往外走去……。
三千餘人組成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地從皇宮裡走出……
鞭炮隊和吹奏哀樂的隊伍打頭開道,負責白幡,花圈,紙人,紙馬等等殯葬的物件的士兵官員或擡或舉着或牽着物件緊跟其後,隊伍中穿插着多個撒紙錢的人,他們不高不低地揚着手裡的紙錢,弧度高度掌握的很好,紙錢從相似高度的地方飄落,在空中漂盪一會兒,慢慢悠悠地飄落在地上。漫天飛舞的黃白兩色紙錢不停歇地從天空中飄落,所過之處,青石板的地面很快便會鋪上了厚厚的一層。
祁睿抱着嘉元帝的靈牌走在殯葬儀隊後,他的身後緊跟着清風李公公和兩個宗親長輩,其他的宗親,皇子大臣跟在他們的後面,這些人後是負責擡棺柩的儀隊和護送棺柩的儀仗隊。
儀仗隊行了一段路程,就走出了不許閒雜人等出入的皇城範圍。一出皇城門,皇城四周處擠滿了男女老少,房頂上,樹杈上,牆頭上,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到處是人。他們一致地穿着素色的衣裳,女的鬢間簪一朵白色的小花,男的腰間繫一根白色的帶子,他們面色莊嚴肅穆地緊緊地凝視着皇城大門的方向,在殯葬隊伍出了城門後,靜靜地望着他們,目光隨着嘉元帝的棺柩和祁睿所在的地方移動。
百姓們雖然和元帝沒有接觸,他是一個高矮胖瘦,或嚴肅或和藹可親的君王呢也不清楚。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在元帝的統治下,他們減免了賦稅,嘉元朝百業俱興,他們的生活質量越來越高,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這就是一個君王的功績。這樣一個帶領他們過上好日子的君王,就是一個好君王。他們尊敬他,愛戴他,爲他的離世感覺心痛……
可能是那漫天飛舞的黃色和白色紙錢哀根深重人心,很容易惹人哀思,讓人不覺得眼眶泛紅,忍不住垂淚。也可能是那哀樂太過沉重,讓人聽着扎心,極不好受,這才熱淚盈眶。又有可能是有人嚶嚶在哭,不小心被影響,牽動了那根弦,便不自覺地垂下了眼淚……
總之,棺柩緩緩地從人們眼前擡過的時候,人們靜靜地注視着那蓋着黃色藩布的棺柩的時候,心情像今日的天氣似的,陰測測的灰濛濛的,一副隨時要下雨的樣子。
隨着棺柩的移動,錯過,直至遠去,氤氳着眼淚的人們再也控制不住水珠的重量,從眼眶中滑落,瞬間淚流滿面。
不知誰帶動,面向嘉元帝棺柩的方向跪了下來,帶動着周圍百姓也跪了下來。
“我等在此送別元帝!”說着,年輕頗有一身書卷正氣的男人面朝着嘉元帝靈柩離開的方向重重地扣了幾個頭。
“送別元帝了!”百姓抱拳後,也蹭蹭地在地上扣了好幾個頭。
棺柩漸行漸遠,最後完全消息在灰濛濛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