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您爲什麼要幫那錢不離說話?”梁山鷹實在無法理解這件事情,公爵大人不是一向與錢不離針鋒相對麼?所以在散朝之後,梁山鷹藉着護送月色公爵回府的藉口,來到了月色公爵的臨時府邸裡,不請教個明白,他今天是休想能睡得着了。
“樑將軍,不客氣的說,您的見識還是遠遠不夠的,何況你現在是個被仇恨矇蔽了心智的人,我問您,陛下爲什麼一定要冊封錢不離爲公爵?”月色公爵淺笑着,不過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黑晶晶的雙眸不時閃出寒芒。
“這個……請大人明示。”梁山鷹恭敬的說道。來到皇城這些日子,梁山鷹比以前成熟了些許,也見識了不少口蜜腹劍、反覆無常的人物,但是在月色公爵面前,他很少耍心眼,一個是不敢,月色公爵的心機深如海,不是他能測度的,萬一被月色公爵看穿,他還能指望誰幫他說話?還有一個就是月色公爵對他有大恩大德,錢不離數次刁難他,全靠着月色公爵橫插一刀,才逼得錢不離無功而返,有仇必報、有恩必償,這是出身草莽的梁山鷹心中的準則。
“你不懂是因爲你沒嚐到過,天下雖大、卻無一己立錐之地的痛苦,想當初陛下被迫西投雪原城,卻依然沒有躲過姬勝烈的暗算,深陷絕境,可想而知陛下心中有多麼悲苦,如果沒有錢不離,陛下還可能坐到王位上麼?”月色公爵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而在陛下悲苦的時候,這些朝臣在做什麼?他們在吃喝玩樂,他們在歌功頌德,有的甚至在謾罵陛下,你以爲陛下會信任這些朝臣?如果換成你,你會信任他們麼?”
梁山鷹苦笑着搖搖頭。
“你、我都無法和錢不離相比,陛下是最信任錢不離的,那些朝臣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竟然當面阻撓陛下冊封錢不離。可笑啊……他們加在一起也沒有錢不離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重,陛下怎麼可能改變主意呢。”
“難道就這麼眼看着錢不離做大麼?”梁山鷹不忿的說道:“公爵大人,錢不離的野心是非常大的,他現在就這麼飛揚跋扈了,等到將來……天知道他會不會篡奪陛下地江山!”
“不要亂說話。”月色公爵瞟了梁山鷹一眼:“現在是沈濤和段戈聯合起來壓制錢不離,陛下自會幫着錢不離,等到局勢反過來,陛下也不會眼看着錢不離地權柄越來越大。平衡,纔是帝王的治國之術,倒是你……你做的事情太讓人不放心了。”
“我怎麼了?”梁山鷹驚訝的問道。
“你不要忘了,是誰給了你榮華富貴!”
梁山鷹以爲月色公爵在暗示自己做出承諾,連忙接道:“我知道,如果沒有公爵大人的關照,末將……”
“胡說八道!”月色公爵嬌喝一聲:“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的一切都是陛下贈與你的!我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只需對陛下忠心就可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梁山鷹不由深思起來。
“錢不離不怕沈濤、段戈,可是對我這個權勢遠不如人地小女子卻禮讓三分,你知道是爲什麼麼?”不等梁山鷹回答。月色公爵緩緩接道:“因爲錢不離明白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我只對陛下忠心,陛下有了爲難的事情,我要分憂解難。陛下做了錯事,我要悄悄的爲陛下指出來,至於那些爭權奪利、狗咬狗的瑣事,我卻是退避三舍,從來不參與進去,這就叫純臣!”
“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這些天一直在和沈濤、段戈眉來眼去的,我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明白告訴你,你這種舉動愚蠢到了極點!陛下本就很厭惡沈濤和段戈處處和錢不離爲難,你幫着沈濤和段戈,陛下會連你也一起厭惡地。何況你還不是沈濤和段戈的對手,在朝廷中又沒有根基,只能被人當槍使,在陛下無法忍受沈濤和段戈之前,最先倒黴的就是你這杆衝在前面的槍啊!”
梁山鷹頭上冒出了冷汗,他了解姬勝情對錢不離有多麼信任,如果自己真地站在沈濤和段戈那一邊,月色公爵的預言十有八九會成爲現實。他以前只是爲了扳倒錢不離才逐漸靠向沈濤和段戈的,現在聽了月色公爵的分析,他明白姬勝情肯定會支持錢不離,錢不離被扳倒了這朝廷成了什麼樣子?沈濤和段戈會把持姬周國地朝政,王權會受到打壓,姬勝情會處處遭到鉗制,所以錢不離是很難被壓倒的,姬勝情會使出全身解數來保錢不離。而錢不離在姬勝情的支持下反攻倒算,他梁山鷹這隻出頭鳥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我們無需想那麼多,只要完成自己的純臣本份就好,一年、兩年、五年,陛下肯定會越來越信任我們,在時間的長河裡,一切都可能發生!錢不離與沈濤、段戈的爭鬥會越來越激烈,也許最後會搞得兩敗俱傷,或者其中一方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到時候陛下就需要我們去制衡他們了。樑將軍,做人要有耐心,你是跟在人家馬前馬後、做一個打手呢,還是想獨擋一面?”
“而且我月家地實力受損很大,需要一段時間來修生養息,而樑將軍卻在朝中沒有任何根基,也需要時間來培植自己的人手,何必要攪到他們的爭鬥中去呢?至於我爲什麼要幫錢不離……呵呵,樑將軍,如果憑錢不離的功勞都得不到冊封的話,什麼時候纔可能輪到你?把錢不離推上去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啊,等到錢不離受封爲公爵的時候,你梁山鷹受封的日子也不遠了。”
梁山鷹眼光閃動不休,最後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他離座而起,心悅誠服的雙膝跪倒在地:“聽過大人這些話,我明白了很多東西!我……我梁山鷹是個粗人,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能說出心裡的感激,從今天開始。梁山鷹唯大人馬首是瞻。若違此誓,讓我梁山鷹不得好死!”
“你這是做什麼?”月色公爵一笑,嘴裡雖這樣說,但她沒有去攙扶梁山鷹的意思:“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只要做一純臣就可以了!”
…………
錢不離回到了自己的大將軍府,這裡原是太尉古君的太尉府,古君力竭被擒、下到了大牢中之後,太尉府的公子、小姐、還有僕人們已經被錢不離派兵圈押起來了。錢不離很喜歡太尉府地建築風格,遂向姬勝情要了這個府邸。
摘下鎧甲,換上輕便地長衫,錢不離走到長廊上,想去後院的花園裡散散心,仔細考慮一下今天之事可能引起的變化,卻看到浮柔鬼頭鬼腦的在一個角落裡向自己招手。
“你又在搞什麼花樣?”錢不離走了過去。現在的浮柔誰看到誰頭疼,原來錢不離以爲‘老頑童’之類的角色只能在小說裡出現,浮柔雖算不上是老頑童,但她絕對是一個‘大頑童’。
初見浮柔時。浮柔就有些頑皮,不過走路還是和正常人一樣的,隨着日子的流失,活得非常舒心地浮柔變得越來越活躍了。尤其是在她得知自己成了這麼大一座宅院的女主人之後,走路都是在‘跳’着走,猶如彈簧一般。而且浮柔經常顯示一項別人以前不知道的特長:唱山歌!每到晚上,浮柔就會變得非常粘人,一定要錢不離陪着她一起睡,有時候錢不離因爲公務或者召集衆將開會,很晚也沒有回去,浮柔就跑到園子裡去唱山歌。情哥哥、情妹妹的……搞得錢不離和衆將哭笑不得。
“來,快來!”浮柔一把拉住錢不離的手,往品雨閣走去,品雨閣一帶的數十間房屋是大將軍府的禁地,是錢不離召開秘密會議地地方,而座落在人工湖中的品雨閣更是錢不離與浮柔行歡做樂的美景之禁區,連程達也不得擅自闖入到裡面。
眼見浮柔拉着自己直奔一間密室而去,錢不離心中不由一動,自從攻下皇城、正式被姬勝情拜爲大將軍之後,來大將軍府送禮、尋找進階門路的人駱繹不絕,在這時代送禮可沒有人送金幣、銀幣,那是打點門房僕人用地,送‘雅物’纔是風尚,大部分禮品都是珍珠瑪瑙各色寶石、玉器書畫、還有稀罕物事,有一個商人因爲貨物被梁山鷹的人所扣押,求到錢不離府前,進獻了一張由上好檀木和溫玉做成的大合歡椅,此刻正擺在那密室之中。
錢不離這個教主純粹是用來騙人的,自然不會在教義中添加禁慾之類地內容,前些時自知責任重大,不敢恣意縱情聲色,但不能否認,飲食男女皆是人之大欲,何況錢不離是個早熟的人,初中畢業的時候就接觸過男女之事了,扭頭見左右沒人,色心就被勾了起來。
錢不離在指揮行軍做戰上絕不拘泥固定的模式,他的思想如天馬行空、讓人難以捉摸,而在男女歡愛上他一樣討厭僵化,千變萬化的姿勢才能帶來更大的樂趣,如果不是浮柔寧死不屈、堅決不去花園裡野合的話,錢不離會把整座花園也列爲禁區。
合歡椅有十數道機關,能把人擺佈成各種姿勢,那商人陪送地兩個侍女現場表演過,錢不離突然出手,一把摟住了浮柔的腰,把她扛在了肩上。
“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浮柔驚叫起來。
錢不離重重的在浮柔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一腳踢開房門走進了密室,這一進去當場就傻眼了,裡面的兩個人看到錢不離扛着一個女人進來,也一樣呆在那裡。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錢不離擠出一句,他身邊的人都知道大將軍府什麼地方可以去,什麼地方不能去,可這兩個遠從福州來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
賈天祥和鄭星望還在呆呆的看着錢不離,竟然忘了回答,這也怪不得他們,錢不離在他們心目中是一個冷靜、穩重、睿智的將軍,可現在的錢不離就象一個剛剛從花花世界滿載而歸的土匪一樣,嘴角還掛着沒來得及消失的淫笑,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快放我下來呀!太丟人了……”浮柔用雙手捂住了臉。已經進來了。掙扎也沒有用了。
錢不離心中暗罵,早告訴我賈天祥來了又怎麼能搞成這樣?非得神神秘秘的,我靠!心裡罵着,手裡也不能慢,他連忙放下浮柔,而浮柔頭也不回捂着臉跑走了。
“老夫……今天真是開了眼了。”賈天祥呵呵一笑。
喜怒不形於色只限於兩種情緒,其中可不包括羞臊,錢不離的臉有些發紅:“你們怎麼來了?你們……應該在三天後纔到皇城啊!”
“我知道皇城地情勢很緊張。怕到時候讓別人鑽了空子,而且有些話在信上說還不方便,所以我們先來了,等到後天再出城和大隊人馬匯合吧。”賈天祥笑道。
鄭星望對這個心機遠在自己之上、用腳踏弩都殺不死地人一向心有敬畏,眼見錢不離出糗,也不敢放聲笑出來,咬着嘴脣望向了別處。
錢不離點了點頭。他明白了賈天祥的意思,賈天祥遠來皇城,姬勝情肯定會大擺筵席,沈濤和段戈等人自然有資格參加酒會。如果賈天祥不詳細瞭解一下皇城的局勢,很容易被人鑽空子,而賈天祥需要了解的東西太多了,靠信使來回傳遞起不到什麼作用。所以輕身秘密潛入皇城纔是最穩妥的辦法。
賈天祥思慮之縝密並不比自己差多少,這一次總算來了好幫手了,錢不離轉身走到房門外,敲響了掛在外邊的金鑼。只要金鑼聲響起,整個大將軍府就處於警戒狀態,任何一個枉自接近品雨閣的人都會遭到格殺。
一個問、一個答,時間飛快的過去,等到夕陽西下地時候。錢不離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連後來趕到的武鍾寒和周抗也累得夠嗆,賈天祥才停止了提問,閉目沉思起來。
錢不離端起剛沏好的茶水,也不顧茶水燙嘴,一口氣喝光,隨後把目光轉向了鄭星望:“星望。”
“卑職在。”鄭星望連忙離座而起。
“我們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這樣,坐下、坐下。”錢不離伸出手向下壓了壓:“星望,以後陛下的安全可就都交給你了,把沈濤和段戈的人通通趕出去,月色公爵的人麼……看守外宮吧,內宮一定要全部換成我們的人。”
“大將軍,如果把月色公爵地人都調出內宮……月色公爵的臉面上怕是很不好看吧?”鄭星望問道。
“顧不上那麼多了,月色公爵那裡由我去解釋。”
“不離,顧堅那裡一點信都沒有?”賈天祥突然睜開了眼睛。
“沒有,顧堅和孫天宜已經把所有的人手都撒出去了,可是那姬勝烈就象憑空失蹤了一樣,沒有任何線索。”想到此事,錢不離也不禁皺起了眉:“鍾寒出身神捕世家,他的眼光非常獨到,任命他爲皇城巡捕總都監,就是爲了給他行方便,盡最大能力找出姬勝烈地下落,可是鍾寒已經把皇城來回篩了幾遍了,還是沒有查到什麼。”
“卑職讓大將軍失望了。”武鍾寒臉帶愧色的站了起來。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往自己身上纜什麼?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這些天來沒日沒夜的辛勞!”錢不離擺擺手。這是錢不離的一個優點,他絕不吝惜對下屬地肯定,當然這是因人而異的,對某些扶不上牆的人來說,你越肯定他,他就會更紕懶。
賈天祥觀察着錢不離,他發現錢不離的變化不小,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帶出難以言狀的氣勢,就連錢不離剛纔扛着浮柔闖進來的時候,都有一種睥睨的氣勢啊……想到這裡,賈天祥不由噗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錢不離的反應非常快,眼中帶出一縷羞惱。
賈天祥沒回答,徑自喝着自己地茶,周抗連忙恭敬的續上水,所有的人都是大將軍長、大將軍短的,這位福州的刺史賈大人卻直呼錢不離的本名‘不離’,周抗馬上明白了賈天祥在福州集團中的地位。
“我在笑人性之貪婪啊!”賈天祥長嘆了一口氣:“老夫本以爲姬周國亂局已定,武有你錢不離、尉遲風雲、張進武等名將對外,文有沈濤、段戈、還有老夫安內,姬周國的中興不日可達,誰知……呵呵,沈濤和段戈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爲什麼就不能退讓一步呢?他們已經得到不少了,還想要什麼?裂土封侯麼?!”
“不好說,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沈濤和段戈明面上把徵召的私兵都解散了,實際上都撤回自己的封地裡,秘密訓練呢,他們所顧忌的,唯有我和尉遲風雲而已,只是……我還沒見過尉遲風雲,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
“你想怎麼對付沈濤和段戈?”
“我的誠意只會付出一次!”錢不離嘴角帶着笑意,眼中卻有寒芒在滾動:“他們拒絕了,你說我會怎麼樣對付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