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準備出戰的兩萬皇家禁衛軍分成四隊,分別支援四面城牆,在這種酷寒的天氣中,唯一能保持遠程戰鬥力的,也就是皇家禁衛軍了,畢竟皇家禁衛軍是唯一一支足額裝備腳踏弩的軍隊。
皇家禁衛軍的參戰,迅速扭轉了不利的局面,錢不離命令五千皇家禁衛軍士兵分成五隊輪流射發弩箭,每千人射出的弩箭總能輕鬆的帶走數百個羅斯國弓箭手的生命。
羅斯國的弓箭手開始反擊,飛庫手打向城頭拋射箭矢,可是想利用拋射的角度覆蓋到牆頭上並不容易,大部分箭矢都射到了城牆的裡面,造成的傷亡屈指可數。
弩箭在百米之內的殺傷力是異常驚人的,往往是把人硬生生釘在了雪地上,死掉的人倒沒什麼好說的,那些垂死掙扎、不停蠕動併發出慘叫聲的傷兵才讓人感到恐怖。
位於後列的羅斯國劍盾手急忙後退,試圖給弓箭手提供保護,可惜在他們趕到之前,弓箭手已經被狙殺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弓箭手則老老實實躲在盾牆中,再也不敢露頭了。
防守第二道城垛的箭營趁勢探出身子發動了連射,他們的目標主要是吊在雲梯上的斧手,攻陸轉換得太快,羅斯國的士兵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體會到姬周國弓箭手的威脅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羅斯國的士兵象在下餃子一樣慘叫着掉了下去,不管是死的還是未死的,如果不盡快離開城牆根,他們就會在不停澆下來的冰水中化成冰雕。
一個聯隊受挫,緊接着下一個聯隊又會替換上來,好似米哈伊爾存心讓自己的子弟兵送死一樣,攻勢一波接着一波,給人一種永無休止的感覺。
陰雲籠罩着天地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時分,一抹夕陽才從天際跳了出來,映照得天地如血,在默干城四周。不知道殘留着多少羅斯人的屍體,飛庫網站橫七豎八默默的躺在地上,破碎地冰彈到處都是,城下憑空圍起了一道數米高的小冰川,默干城附近的平原也顯得有些崎嶇不平,數千架破損的雲梯被羅斯人遺棄了,孤零霧地臥在雪地中,在夕陽下,它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這嚴寒的天氣裡,縱使受了致命傷也不會留多少血,翻出來血肉很快就會變得冰冷而僵硬,所以和以往相比,整個戰場少了些血腥氣。
錢不離見羅斯人停止了進攻,緊張的情緒才得以放鬆了些,雖然做爲一個統帥,他始終沒有親自參加戰鬥,但他也感到非常疲勞,身體和心理雙方面的疲勞。
今日之戰,米哈伊爾只動用了雲梯,其他的攻城器械都沒有用,究其原因,或者是懼於姬周國投石車軍的實力,或者是想等待最好的機會,最後雖然已方佔了上風,但錢不離沒辦法樂觀起來,米哈伊爾並沒有用全力!
東北角城堡內的一間石室裡,錢不離、尉遲風雲等人分坐在圓桌四周,彼此低聲交談着今天的戰事。
每個人都意識到。戰爭的關鍵時刻來了!現在的天氣越來越冷,雙方都沒有打持久戰的能力,羅斯國人如此瘋狂的攻勢至多能維持個七、八天,問題是,姬周國人的持久力更低。
激烈的戰鬥只打了一天,就出現了高達五千人的非戰鬥減員。桌子上文案中記下的統計數字已經把殘酷地現實擺在了大家面前。前線作戰的士兵、後方製造兵械和運送兵械的士兵、包括整裝待發的預備隊,差不多有五千人出現了程度不同的凍傷。
作戰時和往日不一樣。往日士兵們感到寒冷難耐時,會躲進營地生火取暖,到了戰時,不管士兵們有多冷,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們就必須要堅守崗位!大部分士兵都是第一次經歷寒流,根本不知道手腳的感覺由刺痛變成麻木之後將意味着什麼,走不了路就隨便找根木棍當柺杖,拿不起武器就換一隻手,就這樣一直堅持到戰後,等到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變成紫黑色時才知道害怕,但這時候已經晚了,縱使在現代社會,也可能要採用截肢的辦法才能把他們救回來。
加上戰死的士兵,四大軍團的損失非常大,錢不離、尉遲風雲等人的臉色都很沉重。
“沒想到,這裡的冬天真會冷到滴水成冰的地步!我以前還以爲有些誇大了,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啊。”潘智超喃喃的說道:“羅斯人是怎麼在這種地方過日子的?”
“安德魯說,他以前也沒經歷過這麼冷的天氣,今年太反常了,寒流不但比以前來得早,還比以前冷得多,以往縱使到了一月份,也沒有現在冷。”
“這麼巧?”張進武苦笑起來。
“也可以說,這是一件好事,安德魯在這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連他都有些受不了,米哈伊爾的士兵未必能比安德魯強上多少,如果米哈伊爾接連發動進攻地話,只要我們能守住半個月,這場仗我們就贏定了。”錢不離緩緩說道。羅斯人擅長在冬季作戰,可這不代表羅斯人能在寒流的影響下持續作戰,寒流肆虐的區域,溫度基本上都會比正常時下降十度以上,直到寒流過去之後,氣溫纔會逐步回升。不要小看區區十度的溫差,這可以讓羅斯人的耐寒力在短短時間內就達到臨界點,而作爲攻城方則更是艱險重重。換句話說,此刻米哈伊爾揮舞的是一柄雙刃劍,不但在削弱着姬周國四大軍團的戰力,也在削弱着自己。
“半個月……”尉遲風雲低聲重複了一遍,好似在問錢不離也好似在問自己。
“我估計今天只是米哈伊爾的試探,他在尋找默干城的薄弱地帶,明天就應該集中兵力了,大家都報一下吧,看看哪裡受損最嚴重。”錢不離說道。
經過詳細的統計,錢不離發現以潘智超防守的南城情況最不妙,西南角城堡向東三百米處。挨着的五條巷道都被砸塌了,石塊把巷道堵得死死的,士兵們要從其他的巷道繞過去。如果明天米哈伊爾集中兵力進攻這裡,有可能形成局部突破。
“沒有辦法重新挖開麼?”張進武問道。
“很難,坍塌了十幾米呢,雪水又把石塊都凍在一起了,如果多給我幾天還可以,一夜的時間可不夠。”潘智超搖了搖頭:“就算能挖開,捱上幾顆冰彈還得塌下來。”
“那這樣吧,明天從東、西、北三個方面各抽出一百輛投石車,我把湯雲龍再調過去,再撥給你三十皇家禁衛軍。”錢不離沉吟了片刻說道:“等着米哈伊爾的反應,如果他真是把南城當成了突破口,其他軍團都會給你提供支援的。”
“這仗打得窩囊!”潘智超嘆了口氣他從錢不離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非常喜歡運動戰、游擊戰等佔據着主動權的戰術,而對目前極其被動地防禦戰一點都不感興趣,可是又沒有別的辦法,縱使有千條妙計,出不了城都是白搭。
“窩囊嗎?那你就要使出渾身解術,把米哈伊爾變得比我們更窩囊!”錢不離笑道:“其實他現在也不好受,今天不要命的衝上來試探我們虛實的,可都是米哈伊爾的子弟兵啊!”
“請大將軍放心,末將會全力以赴的。”潘智超點了點頭。“據我所知,米哈伊爾一向愛兵如子、深得軍心,如果沒有上下效命,米哈伊爾也不可能立下赫赫戰功,這一次卻大違用兵之道,你們不覺得其中有些古怪麼?”尉遲風雲說道。
“應該是羅斯國那邊出了些事。”錢不離早就有這個想法:“可惜現在困守默干城,內外阻絕,沒辦法派人探聽消息。”
“遠水解不了近渴,不管羅斯國那邊出了什麼事,仗還是要打的。”張進武笑道:“大將軍,您和潘將軍早些下去休息吧,您已經快熬了一天一夜了,明天也許要比今天更難捱。”
“也好,兩位老將軍,你們今天也輪換着休息吧。想來羅斯人更需要休息,今夜不會有事的。”錢不離笑了笑。
這一次錢不離可錯了,羅斯人並沒有睡,在默干城的南方,兩座龐然大物正悄悄地移動着。
米哈伊爾靜靜的看着盤踞在前方的默干城,面色安詳,可他的心中卻有波濤在翻涌,按照他原來的計劃,應該繼續僵持一個月之後,把姬周國四大軍團的戰力耗得更低,再發動全軍總攻。可惜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尼古拉七世來了急令,合衆國與倭國聯合入侵,攻勢非常兇猛,現在已經有十幾個城市陷落了,東方的重鎮特拉維也被包圍,情勢萬分危急,尼古拉七世命令米哈伊爾馬上分兵救援特拉維,阻擊合衆國與倭國的軍隊。
對米哈伊爾來說,這是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分兵?分兵哪裡是說分就分地?!躲藏在默干城中的是一隻兇猛的老虎!合衆國與倭國不過是小賊,錢不離纔是致命的威脅,猛虎出柙的結果意味着羅斯國將迎來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可能的估,米哈伊爾不想去理會其他的威脅,只要能殲滅默干城中的四大軍團,整盤棋都活了,不管是繼續進攻姬周國,還是東進解決合衆國與倭國,沒有人能扯住他米哈伊爾的腳步!縱使金帳汗國有不軌地舉動,集全國之力迎戰金帳汗國,米哈伊爾認爲自己佔了七成勝算。以往羅斯國是兩面作戰,尚且能做到有攻有守,如果獲得全國的支持,米哈伊爾有信心擊敗金帳汗國。
但米哈伊爾更知道他只是一個元帥,而不是國王!他的權力是尼古拉七世給予了,如果需要,尼古拉七世可以把權力奪回去!縱使他有再多、再好的理由,也不能違抗尼古拉七世的命令!否則的話,不止是他本人,他的家族都將承受尼古拉七世的怒火,君王的憤怒,足以讓他們陷入地獄。
至於合衆國與倭國的戰力,米哈伊爾根本就是不屑一顧,他們能佔領十幾個城市,根本原因是那些城市沒有足夠的防守力量,做爲元帥,米哈伊爾清楚羅斯國的東方已經空虛到了何等地步。
無奈,還有悲哀,兩種情緒在米哈伊爾心頭翻涌,他只有六天時間能佔領默干城,然後連擴大戰果的時間都沒有,必須馬上東進支援特拉維,如果讓合衆國與倭國的軍隊打到了首都,尼古拉七世是絕不會原諒他的。
問題是六天的時間能佔領默干城嗎?錢不離用兵狡詐多變,這一次能把他困在默干城中是絕無僅有的好機會,米哈伊爾真的不想錯過。以錢不離的威信和四大軍團的經驗和戰鬥力,姬周國全軍崩潰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計,那麼意味着在破城之後還要進行一場艱苦的巷戰,六天?夠麼?
接到尼古拉七世的命令之後,米哈伊爾馬上坐下來給尼古拉七世寫信,信中極力陳說殲滅姬周國四大軍團的戰略意義,可是信寫了撕、撕了寫,最後米哈伊爾開始面對着白紙發呆。君臣幾十年了,米哈伊爾清楚尼古拉七世的稟性,那是一個暴躁易怒而又自以爲是的人,如果他把信送回首都,繼續包圍默干城,拒不支援特拉維,也許下一道命令就是解除自己的軍權了,留在首都的家人也會迎來滅頂之災!
到現在米哈伊爾也沒做出最後的決定,是無論如何也要殲滅姬周國的四大軍團?還是在進攻受挫、殲敵無望的時候迅速脫離戰場,東進特拉維?選擇了前者,他將成爲尼古拉七世的罪人,選擇了後者,他將成爲羅斯國的罪人!不管選擇了哪一個,他的下場都註定是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