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它拿回去麼?”錢不離本想把‘信物’塞到柯麗手中,但看到柯麗的神情,心莫名其妙的軟了一下。
柯麗象觸電一般向後退去,雙手背到背上,小腦袋不停的搖晃着。
錢不離無語了,他本來想耐心的和柯麗談一談有關青春期心理衛生的話題,可是面對着柯麗充滿了驚惶的眼睛,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管是直率的拒絕還是委婉的拒絕,都會給柯麗帶去傷害,回想自己受傷以來,這個小丫頭天天都在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哪怕是讓錢不離都感到有些難爲情的便溺、擦身這些事,這小丫頭都從來沒有推諉過,錢不離要活動幾下,柯麗就用自己雛嫩的肩膀充當柺杖,經常累得一腦門全是汗珠,可她不叫苦、不喊累,只是默默的勞作。
錢不離輕嘆了一聲,把‘信物’又放回到密碼箱裡:“既然你不要,那它就是我的了。”說到這裡錢不離頓了頓:“你放心,我會保管好的。”
柯麗笑了起來,隨後走到錢不離身前,伸手解開錢不離胸前的衣帶,她以爲錢不離想休息了。
我一會還要見一個人。”錢不離用手拍了拍柯麗的小手,頓了頓:“你先坐這裡歇息一下吧。”
柯麗聽話的坐在了牀沿,背對着錢不離,她到底年紀還小,雖然現在四周無人,她送出去的信物也把自己的心思挑明瞭,但她沒有勇氣在這裡和錢不離對視。縱使是背對着,柯麗的肩膀也顯得很僵硬,代表着她內心的緊張。
錢不離無話可說,柯麗不敢說話,兩個人就那麼呆坐着,直到程達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大人。鄭將軍已經到了。”
讓他進來吧。”錢不離清了清嗓子。
柯麗連忙翻身上牀。扶起了錢不離的頭,讓錢不離靠在自己身上,然後輕輕揉捏起錢不離的肩膀來。這是柯麗的小心眼,如果她什麼都不做,讓外人看來不妥當,可躲到一邊呢,錢不離很可能讓她出去,所以她纔想辦法給錢不離按摩。柯麗不想走,當然,這和探聽軍機無關。
門開處,鄭星朗大步走了進來,隨後單膝跪倒在地,朗聲說道:“大人,末將回來了。”其實在福州衆將中。如果沒出現事故的話,他們是不會在錢不離面前如此拘謹地,因爲錢不離並不喜歡別人總向自己下跪,他不自在。不過鄭星朗可不知道這點。
鄭將軍起來吧。”錢不離點點頭:“程達,給鄭將軍取張椅子來。”
程達端着張椅子走過來,放在鄭星朗身後。
多謝大人。”鄭星朗說完端坐在椅子上,他地目光先在柯麗身上掃了一下。旋即轉向了錢不離。
錢不離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此次盧陵平原之戰,鄭將軍一馬當先,衝擊宜州軍的前鋒隊,殲敵無數,爲此戰立下了大功啊。”
大人謬讚了。”鄭星朗一笑:“此戰能大獲全勝,是靠大人在其中運籌帷幄,末將不過是出了些小力氣罷了。”
呵呵。如果沒有鄭將軍的勇武,再好的計劃也不過是幾張廢紙。”錢不離笑着搖搖頭:“嗯……鄭將軍已經把兩個騎兵大隊調撥給杜兵了麼?”
接到大人的命令開始,我就着手準備了,現在應該已經調到杜將軍本隊了。”
錢不離看到鄭星朗的神態很自然,沒有一絲不愉之色,心中暗自點頭,不過下面的話委實不好說出口,錢不離沉吟着、推敲着用詞。
鄭星朗等了片刻,看到錢不離還在沉吟不語,他先說話了:“大人莫非是有事要和我說?”
這個……確實是有要事。”
鄭星朗聽到‘要事’二字,不由掃了柯麗一眼,他在暗示錢不離。
就算錢不離沒有看到鄭星朗的暗示,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地一雙小手突然變得僵硬了,錢不離笑道:“沒有關係的,柯麗是殿下最信任的侍女,在殿下面前,我錢不離沒有秘密。”錢不離一方面在表明自己的心跡,另一方面故意給了鄭星朗一個錯覺,柯麗是姬勝情派人探聽消息的,正說明他錢不離和姬勝情之間還存在一些隔閡。如果鄭星朗真的有異心,他絕不會放過這個破綻,他會想辦法在姬勝情面前挑撥離間,憑自己和姬勝情的關係,錢不離保證姬勝情會在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自己,那麼錢不離就能佔據主動,對鄭星朗先下手爲強了。
可惜鄭星朗臉上沒有露出錢不離所等待地神色,他只是很自然的點了點頭:“請大人明示。”
這個。。這次鄭將軍立下了汗馬功勞,卻得不到嘉獎。我……”真話永遠比謊言難以出口,錢不離不想用謊言去欺騙對方,如果鄭星朗沒有異心,一旦謊言被拆穿,後果是很嚴重的。可說起真話,錢不離又找不到得體的言詞,畢竟人家立下了大功,而自己在故意不嘉獎對方,錢不離知道自己理虧。
鄭星朗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我還以爲大人有什麼大事要說呢,原來是這種事……大人,你看我鄭星朗是那種小肚雞腸地人麼?”
錢不離驚訝的看向鄭星朗,他事先預想了鄭星朗數種變化,但鄭星朗做出的這種姿態並不在他預想之中,錢不離凝視了鄭星朗半晌,緩緩說道:“盧陵平原之戰,夾脊關鐵騎功勞最大,可我卻故意把戰報上交給軍部,拖延封賞的時間,星朗,你真地就沒有怨言麼?”
大人錯了,盧陵平原之戰,功勞最大的不是夾脊關鐵騎!”
哦?是誰?”錢不離如墮霧中,不對啊!這一次封賞的規模很大,每一個軍隊都沒有拉下,就連始終沒有加入戰鬥的方老生部都被封賞了,還有功勞最大的人沒被封賞?這根本不可能!
在錢不離凝視鄭星朗的時候,鄭星朗也在凝視錢不離,看到錢不離滿眼滿臉的疑惑時,鄭星朗長嘆了口氣:“大人的風範真是讓末將欽佩!”
錢不離更糊塗了,怎麼莫明其妙得就拍氣我得馬屁來了?是反諷??一向多疑的錢不離馬上聯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此次封賞大人漏掉了一個功勞最大的人!”鄭星朗緩緩說道:“那就是大人您啊!沒有大人的運籌帷幄,我軍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全殲宜州大軍!”鄭星朗這話確是出自肺腑,自古以來戰爭結束之後,最大的功勞都歸主將,當然,最重的懲罰也要由主將承受,象錢不離這樣,大勝之後只顧着分封手下的衆將官,渾然忘了自己的主將,鄭星朗是頭一次聽說,也是頭一次見到!在鄭星朗看來,大公無私、莫過於此!
啊……呵呵……”錢不離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乾笑了幾聲。錢不離是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不好說,但他確實是把自己忘記了,錢不離在潛意識中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福州的主人、福州的王!歷史上除了那些極其不要臉的君王之外,很多君王從來不會冊封自己。這是一道分水嶺,喜歡自己誇耀自己、自己冊封自己的君王基本上都是昏君,而對各種榮譽總是推辭不受的,基本上都是明君。尤其是對現代人的錢不離說,冊封自己是荒誕的,他需要別人的認可,而不是自吹自擂。
可惜鄭星朗無法理解這種站在權力頂峰的忘我,在他看來,這是大公無私的表現。
如果大人只是爲了些許功勞小事招末將回福州府,大人真是小瞧了鄭家軍,更小瞧了我鄭星朗!”鄭星朗誠懇的說道:“末將雖不敢說能和大人一樣大公無私,但末將從來沒有把名利放在心上。”
錢不離聽到鄭星朗這番話不由在柯麗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端坐在牀上肅容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鄭將軍,我向你道歉!”
鄭星朗連忙站起身:“大人,您言重了。”
錯就是錯,只有蠢材纔會遮掩自己的錯誤。”錢不離擺擺手:“鄭將軍,那我就不和你矯情了,這一次我把你們的功勞壓下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下一次,我一定會論功行賞,我向你保證!”錢不離感到心頭一陣輕鬆,早知道鄭星朗是如此通情達理的將才,何必苦苦思索那麼長時間呢?真是找罪受!
聽憑大人吩咐。”鄭星朗笑道:“星望曾經刺殺過大人,就算我們將功抵罪了吧,星朗沒有怨言。”
說到星望,我有一個想法。”錢不離也笑了起來:“我想建立一支密諜,由關譽東主管,把你手下的屈成春借給我吧,讓他和星望一起做關譽東的副手,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看怎麼樣?”
鄭星朗思索了片刻:“大人,星望爲人放蕩不羈,我怕他挑不起這個擔子啊。”
沒關係,年輕人只是缺乏磨練,星望是個人才,我看好他。”錢不離說這話的時候可忘了他自己也是個年輕人。
那就多些大人栽培星望了。”鄭星朗感激的向錢不離施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