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救的蓼思潔已經不知道給誰拉走了,冷奕瑤被赫默緊扣在池子裡,滿眼只能看到這個人的影子在水中晃盪。
脣上的溫度,越發滾燙。恆溫泳池的水包裹着兩個人,很快,距離近到可以忽略不計。
她想要拍開這個人,可他似乎早就看出她的意圖,一手直接握上她的纖腰,將她上半身緊緊地拉到自己身上,紋絲不動。
那一刻,冷奕瑤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她耳邊傳來一聲悶笑聲。
低低的、啞啞的、略帶調笑,卻絕不肯罷手的輕哼。
嘴脣上的溫度他似乎嫌棄還不夠,舌尖越發用力,抵在她的口腔裡,靈活得作亂,冷奕瑤只覺得從小腿肚子順着往上,一路酥麻,空氣都快全部給他抽走了。
那是一種瀕臨滅頂的快感!
就好像全世界在眼前都被遺棄了,只有眼前這個人,只有這個人糾纏着、蠱惑着,讓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光!
空氣用盡,人體的求生意識讓她再也懶得去管面前這人的意圖,衝出水面的那一瞬,冷奕瑤幾乎是貪婪地吸取着空氣,只覺得重生後還從來沒有這麼窒息的感覺。
黑色的頭髮,在半空中甩出一道水幕,溼漉漉地重新落下,露出她飽滿的額頭。
水漬順着她的眉骨中心,一路向下晚宴,劃過那挺翹的鼻子,流過那殷紅的小嘴,最後,呲溜一下,鑽進她那白色的上衣裡……。
近在咫尺的赫默,低頭看了一瞬,眼神倏然一深。
冷奕瑤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竟然又被這人拽着往池子底下墜了幾分。
“幹嘛?”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心想這人幹壞事幹上癮了?當真打算把她給憋死。
赫默舔了舔脣角,沒有吭聲,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衣領的位置又掃了一眼。
冷奕瑤下意識低頭,順着他視線看……
因爲穿的不是游泳衣,如今身上的衣物簡直是貼在皮膚上,直白透亮。
關鍵是,她穿的還是白色的上衣。那豐滿的一處正微微上下起伏,似乎隨着她的呼吸,都要忍不住顫一下,簡直勾人魂魄……
“還看!”冷奕瑤的臉已經一片漆黑,這把不用赫默拉,她自己都下意識地縮了縮,往下沉,讓水面淹沒到自己的脖子處。
“泡溫泉的時候沒看清楚,現在補上,也挺不錯。”他似乎挺滿意,笑着將她往自己的面前又拉了拉,他身上的黑色衣服早已溼透,可這人的身材當真是平日裡看不出來的那種。所謂的穿衣有型、脫衣有料,大抵指的就是他這種,此刻,將她扣在自己胸腔,擋住她所有的春光,綽綽有餘。
尾隨而來的弗雷見機,已經非常自覺地去游泳館後面取來兩塊偌大的浴巾,站在岸邊等着。
此刻,整個游泳館幾乎可以用炸開鍋來形容!
聖德高中的女子八百米仰泳,竟然把活脫脫的元帥大人招惹來了!
這不會是他們在集體做夢吧。
可怎麼辦?剛剛那場美輪美奐的水下接吻,明明就發生在眼前,看一眼都臉紅心跳、流鼻血好不好!
冷奕瑤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腿抽筋的蓼思潔確實已經被老師救上岸,正在上面死命地咳嗽吐水,像是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一樣,看樣子,雖然有些痛苦,但應該只是嗆了些水,並不嚴重,不過……。
大概全場沒有一個人現在目光往那邊看。
冷奕瑤幾乎恨不得掩面而去……。
擡頭,直直地盯着這一臉恍若無事的人,簡直咬牙切齒。所以,他是掐着點出現的?還是說就等着這麼個機會呢!
軍校也就算了,完全是他的底盤。他當着全體師生的面“視察”,藉着公務,實行標記之行。現在呢?是準備把全校學生的八卦之心都熊熊燃起?
“怎麼,還想再來一次?”赫默好整以暇地低頭,見她眼睛轉都不轉地盯着自己看,大約是因爲剛剛頗爲饜足,心情格外的好。水波盪漾,落在他英俊逼人的五官上,簡直亮瞎了一衆圍觀者的眼。
“媽媽啊,我以後再看不到這麼帥的男人怎麼辦啊……。”
“天!是元帥!真的是元帥!我剛剛看到了什麼!他們在水下接吻!”
岸上,喧囂聲、吵鬧聲、驚呼聲,簡直要掀翻全場!
赫默已經抱着她游到岸邊,單手扶着岸壁,“能起得來嗎?”
他垂眉輕笑,冷奕瑤爲了方便他能帶動兩個人的體重,幾乎一直攀在他身上,這時候,後腰都還微微有點發軟,他說這話,簡直是故意的。
弗雷本着“非禮勿視”的原則,背過身去,手上卻依舊拿着那偌大的浴巾。
冷奕瑤一手接過,“譁”——地一聲,雙手支撐地面,翻出泳池。幾乎換件,浴巾就將她全身上下裹得嚴絲合縫,沒有半分春風可露。
她已經不想去看炸開鍋的觀衆席了,披着浴巾,轉身就準備走,誰想到,剛一動,腳踝便被某人捉在手心。
“怎麼,用完人就跑?”赫默伸出右手,正好將她纖細的腳踝扣住,那麼小、那麼精緻,幾乎像是隨時都能脫離掌心。他懶懶地就這麼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嘴裡的話,越發撩得有點人臉色發燙。
用完人……。
她用他什麼了!
要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冷奕瑤真想一腳把這個腹黑的東西踹下去。
可惜……。
她死死抿了抿脣,在萬衆矚目間,緩緩地蹲下身子,目光與他儘量齊平:“你故意的,對不對?”
分明知道她會游泳,還撲到水裡來“渡氣”?哪裡是救人,簡直差點剛剛把她所有的空氣全部吸空!
“你覺得呢?”他低低應她四個字,脣齒間,似乎還帶着一抹調笑的味道。眉梢輕輕揚起,一臉邪肆,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禁慾的味道!身上的襯衫熨帖在身,被水打溼,簡直將他那副極致的身形全部勾勒出來。
男色惑人……。
他媽的,她終於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後排的小姑娘們在狂吼!前排的小姑娘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冷奕瑤無語,覺得自己竟然站在岸邊和他商量這個問題,簡直是自己腦袋秀逗。
於是,起身,正準備挪位,發現這人,依舊不放開她腳踝。
“幹嘛?”她發現自己的耐心頭一次這麼差,簡直要被這男人弄得波瀾疊起。
“拉我一把。”他朝她伸出左手,一副很明白的意思。
冷奕瑤只覺得自己眼角狂跳。他還需要她拉一把?鬼才信。他不把她重新拽回去就已經不錯了!
不過……。
她順手直接從弗雷手中接過另一個浴巾,懶懶地睨她,“拉你,免談。但是,可以幫你披浴袍,你自己選吧。”
她其實完全可以掙開桎梏,大搖大擺地走人,不過,看着他眉峰間淡淡的疲倦,也知道這段時間他是徹底忙得沒法休息,事情一畢,直接來的學校,到底不忍拒絕到底。
一抹黑亮從他眼底閃過,他側頭,輕笑。醇厚的嗓音像是美酒,劃過耳邊,留下一抹酒香……“狡猾”。
比狐狸還狡猾三分,永遠讓人抓不住把柄,簡直天生就是來勾他的命。
冷奕瑤輕哼,眼睛卻非常仔細地捕捉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雙手一個輕輕用盡,她揚起浴巾,在空中洋洋灑灑落下,衆人只看到一個黑色的殘影一閃而過,下一刻,元帥已經徹底披上浴袍,站在冷奕瑤的面前……。
兩個人的默契,好到一秒不差。
剛剛還要鬧翻天的情景,現在只剩下鴉雀無聲。
就沒看過這麼養眼的男女,分明就像是一幅畫一樣……。
於是,畫一樣的兩個人,各披着浴巾,渾身溼噠噠地在衆人沒有回過神的時候,直接出了游泳館。
“我擦!疼!疼疼!疼疼疼!”羅德看着游泳館出口處,正在出神呢,忽然虎口一陣劇痛。低頭一看,竟然是蓼思潔這小姑奶奶在咬他:“鬆口!快鬆口!”
所有人像是被他這一聲聲響喚醒,大家紛紛朝着羅德看去,卻見蓼思潔擡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呆滯地望着他:“會疼?”
操!
他是人,又不是死人,被咬當然會疼!
“所以,我剛剛沒有在做夢?”蓼思潔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又看了一眼游泳館的出口處。所以……剛剛走出去的,真的是元帥大人和冷奕瑤?
“你想看看是不是做夢,咬你自己啊!”羅德簡直要被氣得嘴都歪了!麻蛋,他招誰惹誰了?
蓼思潔卻已經一個字都聽進去了,遊魂一樣地開始傻笑。我的天,冷奕瑤竟然能把元帥大人都搞定,簡直了……。
其他學生們,簡直平地驚雷,現在瞬間引爆!
這,這真的是從來低調到不能再低調的元帥乾的事?
連國家新聞都很少能採訪到的人,竟然出現在他們學校,專門來撩冷奕瑤……。
這操作,神得上天!
與此同時,冷奕瑤一出出口,就被弗雷領着去了更衣室,等她換上趕緊舒爽的衣服走出來的時候,赫默已經坐在房間外的客廳,喝着綠茶,愜意地等她。
“聽說你今天不僅破了聖德的長跑記錄,還拿了重劍的女子組冠軍。”他用的是肯定句,自然,這種消息也沒有什麼好保密的,全校上下早就瘋傳。不過,估計眼下,瘋傳速度更快的,要屬眼下這位……。
“嗯。”她懶懶應一聲,頭髮有點溼,看到弗雷竟然貼心到連吹風機都準備好了,徑自走過去,低頭吹頭髮。說實在的,她參加聖德的運動會,簡直有點欺負小朋友的感覺。畢竟,她在軍校裡,這種長跑甚至都不能算是開胃菜。光早上的早操訓練內容就遠比那三千米要厲害的多。至於擊劍……。她的啓蒙老師,算起來,就是眼前這一位了,講出來,讓他沾沾自喜嗎?
嘖。冷奕瑤轉過頭去,將電吹風的開關打開。
柔軟的髮絲,在她那潔白的指尖穿梭,越發的柔媚顯眼。
那一雙小小的耳朵,在髮絲間若影若現,簡直讓人恨不得捉到眼前,好好揉捏一番。
“晚上想不想出去轉轉?”他不知不覺,走到她身後,接過她手上的吃風機,慢條斯理地捋順她的頭髮。
不得不說,大約是第一次幹這個事情,赫默稍稍有點不適應,冷奕瑤的頭髮柔軟纖細,長長掛在他指尖,他不敢硬拽,便想着法地解開,於是,距離越發的近,最後,他的頭都快抵到她的頭頂上了。
冷奕瑤無語地搖搖頭,“別添亂,我自己來。”她說着,就着他指上打結的位置,輕輕挪上去,反手慢慢解開。
因爲沒有鏡子,冷奕瑤根本看不到自己此刻,微微仰着脖子,雙手方向往後,露出那一段纖細的天鵝頸,最關鍵的是,腰肢微微懸空,上半身不自覺地往後仰,整個人的弧度,簡直望一眼便能要人命!
赫默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冷奕瑤怪異地瞥他一眼,卻沒說話,只顧着忙自己手頭的事情,畢竟,頭髮這麼打結,時間久了,頭皮也疼。
好不容易等她把頭髮救出來了,一臉不許赫默再打她頭髮主意的模樣,“我自己吹,一下子就好。”
赫默沒說什麼,就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着她擺弄吹風機。
五分鐘後,溼漉漉的頭髮果然全部吹乾,蓬鬆柔軟,落在身後,看上去手感極佳的樣子。
冷奕瑤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頭髮,目光順着掃了一眼他的頭頂,果然,男士好像很少會自己吹頭髮。不過,已經快臨近冬天了,外面的氣溫……
她嘆息,朝赫默擺了擺手,“來,我幫你。”
赫默輕笑,大約從來沒有被人當一隻寵物一樣,用這種無奈又無辜的眼神望過,輕輕一笑,竟然還真的走到她身前,俯下身。
溫熱的暖風從頭頂盤旋而過,隨後,是她手軟的指尖,時而在摩挲他的頭髮,時而落在他的頭頂,歲月靜好,大抵便是這個模樣……。
兩個人大約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哪怕長時間的並不說話,也並不覺得尷尬。
冷奕瑤幫他吹頭髮的時候,赫默一直微微垂着頭,目光細碎地落在某一處,似乎在沉思,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等她收好吹風機的時候,忽然被他一下子從背後扣進懷裡。
頭頂的氣息微微有點急促,她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這樣,靜了一會才道:“怎麼了?”
眼前的人,小小一隻。分明骨骼還沒有完全張開,被他擁在懷裡,還不到他下顎的位置,可這一刻,攬着她,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他低聲呢喃:“不要讓我等太久。”
他不動聲色地將她從別墅劫到元帥府裡,別有動機地製造與她朝夕相處的機會,觀察她的喜怒哀樂,爲她的一切提供便利,原以爲,時間久了,只會是越來越失去神秘感,可到如今卻發現,看着她,每一天,似乎都更彌足深陷。
他不在乎,他們倆的年齡差,但,他不希望,她總是這般遊刃有餘。他捨得時間來等,但,千萬不要讓他等太久……。連他自己都擔心,如果有一點自己耐不住,到時,究竟會做出什麼來。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訴他,他會爲了一個女人露出這般的神色,他大抵會毫無感情的微微一笑,賞對方一顆子彈。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原來,這世上,老天早已爲你準備好了一個人,只是遇到的時間遲早罷了……
冷奕瑤身體稍微一僵。赫默自從那一次向她表白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他們倆的相處,一直都很隨意,潛意識裡,她希望順其自然。
誠然,她最開始接近他,的確只是爲了他的身份,但,這麼多次的親密接觸,如果自己真的反感的話,他絕對不會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裡。
她知道,感情這條道,其實是很主觀的事情。
只是,於他們兩人來說,都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他們背後牽扯的事情也太多,雖然算不上謹小慎微,但,她的確需要最客觀的心態才能決定最後的去向……。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出去逛逛。”她笑笑,回頭看他一眼,沒有承諾任何話,卻第一次主動勾住他的手,眼底的笑意流轉,像是燈下的一朵花骨朵。
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麼,赫默覺得,自己大抵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很小、很小,脆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只要精心呵護,總歸會花團錦簇!
他輕輕地將她的指尖握到脣邊,逐一親吻,良久,緩緩睜眼,又已經恢復成人前那個高不可攀、獨一無二的元帥:“想去哪裡?”
學校附近是不能再遊蕩了,只會多生事端。她歪頭,想了想,“我們去市中心夜市轉轉。”
她上次去逛的時候,還是初來帝都,一個人隨意湊熱鬧,可惜壓根沒逛多久,就直接被人跟蹤。後來殺了人,也沒什麼興致,乾脆走人,現在想想,還有很多有趣的小店沒逛。
赫默這輩子都沒試過逛街,不過,既然她想去,自然無論如何也是要滿足她。招來弗雷,低聲交代了幾句,很快,乘着夜幕,兩人離開聖德高中。
帝都的市中心繁茂熱鬧,夜市也分好幾個地方。弗雷按照赫默吩咐的,找了最靠近元帥府的一處,一下車,沒有先給兩個人開車門,倒是擠到了小店的門口。
冷奕瑤眨了眨眼,不過一會,他已經回來,手上,拿着兩個面具,恭敬地遞到他們兩人手上。
冷奕瑤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具,是個狐狸面具,銀白可愛,連耳朵都做的惟妙惟肖。赫默的,卻是一匹狼的面具,漆黑雍容,盡顯奢華。
“這個好。”戴上面具,就不用再顧及來往視線。總歸,他的知名度非同一般。
冷奕瑤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和名人在一起逛街的煩惱。
不過,好在快要臨近節日,夜市上不少年輕男女買了面具應景。他們倆從暗處走出來,絲毫不顯違和,很快就沒入人羣。
“買炒糖,新鮮出路的手工炒糖!”
“紅茶,最新進口的紅茶嘍!地道的紅茶!”
“腦筋急轉彎遊戲,猜對有獎!猜對有獎!”
夜市有別於高檔商場,這裡有許多是造型獨特的精品小店,但也有一些故意網羅人氣的街邊小販。晚上的天,已經很冷。但隨着各式的吆喝叫賣和聊天身,似乎四周都變得格外不同些。
冷奕瑤和赫默兩個人,從骨子裡來說都是清冷自持的人,很少出現在這種嘈雜的環境裡,剛開始,其實並不適應。但,慢慢的,就品出了一些味。
他們會依偎在一個攤販旁,看着他一點一點地將手工糖漿慢慢地捏成模,經過火具的翻烤,很快地做出成排成排的炒糖;他們也會坐在一間小小的酒吧裡,點着兩杯雞尾酒,靜靜地聽着臺上的歌手在那唱着悠揚小調;他們還會在作坊裡,互相比劃着自己手裡的工具,模仿老工藝師父打磨工藝品的樣子。
兩雙眼,透過面具,因爲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卻越發能專注於對方眼底的神色。
那是一種極度放鬆、舒緩的心情。
他們將自己從未在人前展示過的另一面,自然而然地露在對方的眼前。
這是一種信任,更是一種篤定未來的姿態。
哪怕她還未親口承認,他卻已經明白,在她心口上,有自己留下的劃痕。
這一片夜市,一直能鬧到晚上十二點,他們花了將近三個小時在各色小店上,最後卻走進了一家火鍋店。因爲,某人,餓了!
冷奕瑤聽到自己肚子咕嚕咕嚕叫的時候,還以爲是幻聽,等到第二聲叫起來,赫默在旁邊微微側過頭的時候,她簡直恨不得立刻閉着眼睛,遁走!
好在,某人早已經習慣了她的食量,鑑於晚飯他們都沒吃,直接就開車過來逛到現在,赫默表示,自己也有責任。
問她想吃什麼?
聞着空氣中飄散出來的麻辣味兒,冷奕瑤毫不遲疑——火鍋!
帝都的火鍋,分很多種類,有咖喱的、粥類的、雞湯的,但冷奕瑤最愛的卻是海鮮的。
就是先用海鮮濃濃地熬出一鍋海鮮湯,用這個湯底加上厚重的麻辣味,沾上鮮香的蘸料,簡直是無尚美味。
她嫌棄太麻煩,倒沒讓胖主廚做過,不過,以前和蓼思潔出來夜宵的時候,倒是吃過一兩次,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赫默選了一家看上去位置最好的火鍋店,兩個人進去的時候,正好是客人最高峰。人人都在等位,服務員一臉空氣地上前詢問,“請問你們一共是兩位嗎?是否還有其他同伴?”
“沒有,就我們倆。”冷奕瑤回了一聲。看到樓內上上下下,都快水泄不通了,搖了搖頭,這才週二,都晚上這個點了,大家明天都不用上班、上學的嗎?
“兩位可介意拼桌?”服務員眼睛一亮,倒是非常客氣地指了指他們身後排着的長龍:“後面都是三人以上,至少排位要等一個小時。樓上倒是有一處靠窗的小座,剛剛走了四個人,不過有兩個人才上去吃,應該還剩下兩個位子。”
冷奕瑤其實覺得無所謂,拼桌就拼桌嘛,看這麼多人,應該是這家味道很不錯。就是赫默……
她還沒有回頭,就聽到旁邊的人輕輕一笑:“好。”
吃包廂有吃包廂的雅緻,不過,這種火鍋卻應該在大廳吃,熱鬧的氣氛和窗外的夜景相映成趣,纔是最好的環境。
兩個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二樓座位旁。桌子剛剛收拾乾淨,桌面整潔,兩個男生顯然比他們早來沒有多少,正拿着菜單在點菜。其中一個一擡頭,看到站在旁邊的他們,微微愣了一下。
“怎麼?”他疑惑地看向服務員:“要拼桌?”桌子是四人位,剛剛進來的時候,其實服務員有抱歉地打過招呼,如果人多,是否接受拼桌,他們當時的確也點了頭。
“是的,打擾兩位了。”服務員客氣地低頭一再抱歉。
另外一個點菜的人,擡頭環顧四周,的確,全店上下沒有任何能騰出位子的地方了。於是,渾然一笑:“行啊。”
只是,目光落到冷奕瑤和赫默的臉上的時候,微微一頓。
這兩個人,到了店裡面,竟然還帶着面具?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冷奕瑤站着,就這麼看着祁俊旋着筆,和他的發小一起,盯着她和赫默的面具。
呵呵,這天底下還真小,在哪都能見面。
“兩位請坐,這是菜單。”服務員沒有看出兩邊奇怪的氣氛,依舊按照流程來,將位子安排好後,就將火鍋菜單遞給他們。
赫默明顯注意到冷奕瑤的目光有點不對勁,卻沒有問什麼。
這個位置,正好是二樓拐角臨窗的位置,光陰暈暗,哪怕脫下面具,沒有真正熟悉的人出現,不一定會發現他在這裡。不過,她一直不卸下面具,怕是以爲對面坐着的人,是認識的?
冷奕瑤隨意勾了幾個菜之後,將菜單遞給赫默,讓他繼續,自己倒是拎起桌上的那個小茶壺,給兩人倒了茶。
今晚,祁俊原本是準備回家的,剛從酒吧出來,就被髮小拐到這來,美其名是給他補上他離開帝國之後,這一年內帝都新出現的美食。他倒也無所謂,反正,坐在大廳、人聲鼎沸,聽個熱鬧也好,總比回家對上他爸那張死人臉強。
誰知道,才落座不久,就碰到對面這對奇怪的男女。
吃個飯,還帶個面具,待會難道也不下嗎?
他好整以暇地,帶着一絲壞笑盯着。
他發小此刻心裡有點打鼓,總覺得最近祁俊的喜怒哀樂有點不大對勁。話少了太多,除了對那個冷奕瑤抱着非同一般的興趣之外,彷彿幹其他什麼事,都沒什麼興趣。
兩天運動會,大家都在運動場上,他早上看到長跑的時候,心情還挺好,下午擊劍比賽看到一半,忽然接到電話,說回家了一趟,晚上就拉他來酒吧。喝到最後,肚子裡一點東西都沒有,餓得實在沒法,他乾脆捉祁俊來吃火鍋。
“誒,看什麼呢!”他發小有點無語,別人不下面具就不下唄,盯着別人看,幾個意思啊。
祁俊聳肩,做了個無所謂的姿勢,於是轉開視線,將點好的菜單遞給服務員。
赫默這邊也很快地按照冷奕瑤的口味點好菜,於是,兩邊的火鍋幾乎是同時送了過來。
桌子並不是特別大,服務員特意將送菜用的推車放在他們兩桌旁邊,便於隨時取菜。
鍋裡的湯汁開始沸騰。
冷奕瑤睨了一眼,沒有任何遲疑的,一下子掀開自己的面具。
“咯噔”——這是對面祁俊他發小筷子掉地的聲音。
赫默像是和她一樣,隨手一丟,將遮了整晚的面具挪開。
“嘭嘭——”這是祁俊手裡的筷子被他折斷的聲音。
冷奕瑤和赫默,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專心致志地開始往鍋裡放牛肉。
……
整個邊角區域,簡直像是一陣狂風颳過!
祁俊他發小驚得連下巴都快吊在地上了!
坐他對面的是冷奕瑤?
坐在祁俊面前的是元帥?
這是什麼神操作?
還是自己剛剛喝傻了,到現在還沒有醒酒?
祁俊眼神忽然一沉,靜靜地盯着冷奕瑤的一舉一動,就像是蟄伏的獸,眼看着自己的獵物就要落入別人的口袋,他的眼睛越發清亮!
忽然,一道冰冷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祁俊目光一頓,回視過去,卻見冰封一般銳利的流光閃過,那個從來睥睨天下的男人,此刻淡笑着朝他望過來。
目光犀利,如若有形,彷彿隨意一瞥,就能在人身上割下一刀,頓時,血肉模糊。
祁俊喉間慢慢滑動,正準備說話,冷奕瑤卻已經將一片牛肉夾到赫默餐具中:“熟了,嚐嚐。”
自始至終,竟然連注意到他一秒的意思都沒有。
赫默挪開視線,看了那小小的一片,她親手給他夾的,不知道爲什麼,形狀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嚐了一口,果然鮮香細嫩,非常可口。
視線轉開,他亦從鍋裡夾起幾片,放到她的碗裡。
熱氣騰騰的火鍋旁,那個男人冰冷的五官瞬間從極地冰寒化爲溫柔跗骨,親手爲她夾菜,親手爲她遞碗,彷彿,一起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而她,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只低頭,享用美食,彷彿天底下的一切,都不如眼前這件事來的重要。
祁俊剛想暴起,便被他發小死命的踩住!
還要不要命?
還想不想祁家在帝國活下去?
坐在多面的那位是誰?難道還要他說?
一個不如意,直接掀起軍界腥風血雨,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嫡系都能眼睛不眨地連根拔起!
你以爲祁家有多少個人頭給他打穿!
祁俊不是沒有聽說過,冷奕瑤的事情。相反,他對她感興趣,就是感興趣在,她能將這帝都最有權勢的男人都聚集在身邊,但看着眼前,這兩人自然默契的一舉一動,只覺得有什麼卡在喉嚨嗓子處,讓他難受得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發小踩在他腳尖的力氣越來越重,他知道對方是爲了自己好。
能讓帝國軍界第一人,侍奉她吃飯,何等的榮耀!怕是說出去,能嚇倒一片帝國豪門!
可偏偏他卻覺得刺眼!
“冷……。”他剛想問冷奕瑤,堪堪才說出一個字,卻被一道矜貴優雅的聲音打斷。
“再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整個祁家陪葬!”赫默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邊,冷冷地放下餐具,靜謐地看他一眼。
這一眼,祁俊分明覺得,這人男人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那是一種視若無物的視線,似乎在他面前,自己的所作所爲,猶如透明,無處可藏。
只一個眼神,便讓人明白,什麼叫天與地,什麼叫望塵莫及……。
上一次,晨芝梵說,讓他離她遠一點,否則,金斯家族會讓他老頭子這麼多年的辛苦全然白費。
可當赫赫天下第一將領,那個傳聞中和冷奕瑤關係匪淺的元帥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最初生出的那抹興趣,有多麼的蒼白無力。
對方甚至不用威脅,只是平白陳述一句話,便是他不能承受的滅頂之災。
生意出問題算什麼,被金斯家族刁難又如何?
如今,對方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們這個祁家從帝都抹殺,彷彿從未存在。這,便是強權的真諦!
與他平日裡在學校、在國外黑手黨裡恣意妄爲比起來,眼前的人,纔是真正的仰之彌高!
自己與她的距離?
何止是天與地……。
祁俊忽然站起,嗤笑一聲,神色冰涼地轉身就走。
他發小,現在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眼見祁俊離開,趕緊給赫默鞠了一躬,不敢說一個字,瞬間跟了上去。
媽啊,這大概是他見識過的最震撼人心的情敵見面!
雖然,祁俊分明連“情敵”的入門都算不上……。
那兩人一走,整個桌子倒是鬆快了不少。
冷奕瑤半倚着胳膊,對赫默輕輕一瞥,良久,輕哼一笑:“嘖,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