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颯颯的吹過,天邊低垂的雲隨意飄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莊嚴而肅穆的宮門前,禁衛軍整齊的站做一排,見到已經回朝的藍北墨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嚴肅了起來,行了一禮。
藍北墨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卻也只是一瞬間,他擡了擡手,似乎並不着急入宮,反而站在門口前靜立,看着紅牆金瓦的巍峨宮殿,心頭涌起了一陣無法言說的感覺。
因爲太后駕鶴西去,大軍班師回朝也不能夠大肆張揚,軒帝因爲此事收到了極大的打擊,原本逐漸轉好的身體竟然又是一病不起。
墨王回朝,大軍大獲全勝,軒帝臥病在牀無法上朝,一時之間,立儲的消息不脛而走,有人認爲墨王深諳兵法,自然能夠順利登頂,有人認爲離王乃是皇后之子,亦才華橫溢,兩人似乎呈現出了一種膠着之態。
藍北墨微微閉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恢復了一片清明。
沿着兩邊飛龍畫棟的漢白玉柱向深處走去,清風過境,層層疊疊厚重的垂簾在微風的吹動下露出了一道道精緻複雜的繡紋,穿過紅色的宮門,寧貴妃的宮殿之中越發的安靜的起來,更顯得空曠的大殿無端透露出幾許清幽。
一旁方有宮女上來行禮,藍北墨只是一揮手,便屏退了宮中的所有人。
透過簾幕向內殿之中看去,潔白的簾幕上映出了一個纖弱的身影,藍北墨身形一凜,緩步走了過去。
“兒臣,參見母妃。”
簾幕被緩緩拉開,露出了寧貴妃那張柔和的面容,芙蓉絹紗的逶迤宮裝襯托她清麗的面龐,帶着無盡的溫柔。
再看見藍北墨的瞬間,寧貴妃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向他身後看去,接着眼中閃過了一抹悲痛與失望,而藍北墨竟然也下意識的回身。
空有春風拂過,卻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母妃……兒臣……”便在此時,再多的話也無法形容心中的心情,饒是藍北墨一向冷靜,在見到寧貴妃之後也無端的侷促了起來。
寧貴妃的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光芒,轉身背對着藍北墨,輕聲道:“墨兒,這陣子實在是爲難你了。”
“母妃,兒臣沒能保護好七弟,還請母妃……”藍北墨有些不知道如何去說,面對自己的母親,他能夠說什麼呢?即便是萬分的自責,最終還是於事無補。
多少個漫漫長夜輾轉反側,多少次也寧願借酒澆愁,只是什麼都不能夠換回他灑脫的笑容,剛要下跪,寧貴妃卻突然轉了過來,將他的動作制止住了。
挺拔的身形,清冷的面容,寧貴妃再也無法控制住眼中的淚水,睫毛微抖,淚水便順着面頰滑下。
“墨兒,母妃從未責怪你,自從你們兩人領兵出征,其實母妃早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若你們都是女兒,我自能夠將你們全部護在身邊,可你們都不是啊,你們是雲國的皇子,帶兵打仗,驅除韃虜是你們的志向也是你們的責任,不過母妃也替他高興,這麼多年,這麼多孩子之中,只有念兒活的是最爲灑脫超然的,只要他
沒有遺憾,母妃自然也就放心了。”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寧貴妃到:“墨兒,如今母妃只有你了,無論如何,你都保證你萬無一失。”
藍北墨靜靜的聆聽着寧貴妃的話,沉默了半刻,隨後道:“母妃所言,兒臣謹記於心。”
“如今皇后藉着由頭將我軟禁在宮中,你父皇那裡……墨兒,凡事一定要小心,保護好溪兒。”寧貴妃低聲說道。
藍北墨點頭,知道寧貴妃眼下的處境,便也不再久留,拜別之後便出了皇宮。
六月,正是初夏時節,軒帝的身子卻越發的沉重,如今便只能夠整日躺在牀上,甚至連話都很少說。
深夜之中,怡心殿之上燈影穿梭,軒帝夜半突然咳血陷入昏迷,整個皇宮都蒙上了一層慘淡的雲霧。
第二日一早,自回朝之後就再沒有進宮的墨王妃突然進宮給軒帝請安,沒過多時,怡心殿就傳出了口諭,將這陣子軒帝所用的藥方帶來,供墨王妃研讀,雖然何士儒已經被尋了回來,卻是由於皇后的從中作梗,讓他無法進入太醫院,如此,安長溪便讓雨神醫裝作身邊的隨從,一併帶入了宮中。
一個時辰之後,怡心殿的門猜中與緩緩打開,墨王妃自殿中緩緩而出,看着跪滿了一地的太醫們冷若秋水。
“從今日起,太醫院的方子全部換成這個。”安長溪將手中墨痕剛乾的藥方遞給瞭如今已經成爲太醫院長使的秦太醫。
“記住,決明子要炒制之後在加進去,另外每日佐以菊花,杜仲放在皇上喝的茶水之中,切莫有誤。”安長溪見秦太醫面色有些不對,又囑咐道,說完,便就向着殿外走去。
看着手中的藥方,秦太醫急忙追了上去道:“王妃請留步。”
聞聲,安長溪頓住了腳步,便聽秦太醫低聲問道:“王妃,您的藥方之上這幾味藥材太過猛烈,下官有些惶恐,豈敢妄用?”
聽到這話,安長溪不由得冷笑道:“你們太醫院的方子倒是平和,只是用了這麼久了皇上可有好轉?”
“這……”
秦太醫方要說話,擡眸卻見安長溪正靜靜的看着身後的怡心殿,目光之中隱約帶着一種幽深的意味在其中,眼底拂過一抹尖銳的凌厲,卻很快在瞳仁深處消失不見。
不過片刻,安長溪斌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道:“如今藥方已經給你,用或者不用全憑你定奪吧。”說罷,安長溪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怡心殿。
萬里無雲的夏日天氣,天空一片湛藍,陽光極好,透過墨王府之中嬌豔欲滴的花瓣灑下了一片細碎的光影。
站在湖邊,安長溪似是隨意的看着風景,水波情動,暖風帶着些微溼潤的水汽撲上了臉頰,竟無端的有幾分自在的感覺。
“雲意,去流光府。”看着時辰,安長溪約莫着事情已經辦好,也不再多呆,轉身就朝着流光府走去。
流光府的院子之中此時已經開滿了鮮花,倒是將往日一片整肅的流光府顯得有些平易近人的感覺。
坐在院中的是凳之上,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
了過來,一人腳步拖沓,一人的步履落地幾乎沒有聲響,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府中。
手中我這白瓷小盞,幾根雨後毛尖在水中洋洋灑灑,看起來雅緻而淡泊。
“王妃,人帶來了。”
放下手中的小盞,安長溪擡眸,越過影那張帶着面具的臉向他的身後投去了目光。
“下官……下官給王妃請安。”
安長溪柔軟的脣邊露出了一抹十分淡雅的笑意道:“孫太醫,今日我覺得身上有些不大舒服,勞煩你來王府了。”
太醫院副史孫志茂今日一早剛剛走出了京都就被人攔了下來,此刻糊里糊塗的進了墨王府,額前已經隱隱的帶上了細密的冷汗,低聲道:“王妃言重了,這本就是下官的分內之事,但是王妃醫術了得,下官又豈敢班門弄斧?況且今日並非是下官當值,所以並未帶診治的用具,還請王妃恩准下官回去拿來。”
安長溪微微一笑,笑中帶着些冷然:“墨王府之中的用具一應俱全,藥材也是常備,太醫可以隨意取用,只是若是太醫此刻出了王府,只怕就真的有去無回了。”
孫志茂擡頭看了看安長溪,寧靜而安詳的院子中,安長溪一身玉白色的輕紗長衫籠着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那清淡的眉眼,沉着的神情,讓他頓時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看透了一般無處遁行,低聲道:“王妃……下官……”
安長溪見他這般,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想要問什麼,孫太醫的心裡自是一清二楚,若是此刻你將事情如實說出來,王府自然不會爲難你。”
孫志茂的身上已經溼透了,卻還是道:“王妃所言何事,下官實在不甚清楚。”
看着他略微顫抖的樣子,安長溪勾脣一笑,卻是淡淡道:“既然孫太醫忘記了,那本王妃就來提醒一下你,這樣吧,不如我先帶幾個人讓你看看。”
說罷,安長溪對影使了一個眼色,影轉身出去,不多會兒明預閣的屬下便擡了幾具屍體進來,竟是已經死了多時的黑衣人。
“王妃,您這是什麼意思?”孫志茂自然被這樣的場景嚇了一跳,不由得問道。
安長溪的目光一直在孫志茂的身上徘徊道:“這幾人其中有兩個是昨晚在你家的後門處截下的,而其餘的,則是死在了京都外三裡的茴香亭之中。”
聽到“茴香亭”三個字,孫志茂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匆忙低下了頭道:“王妃說的話,下官實在不能夠聽懂。”
眼見孫志茂還不說出實話,影在一旁到:“王妃,不如將他交給屬下吧,屬下邦正他說出實情來。”
安長溪聽到這話不由得笑了笑:“算了吧,你們那些法子只怕孫太醫受不住呢,不過你帶他進去看看也行,說不準他能夠想到什麼。”
得到安長溪的允許,影一把拉起了孫志茂就要走進流光府的偏殿,看着越來越近的房屋,孫志茂突然大喊一聲到:“王妃,王妃我說,我全部都說,還請王妃饒命啊。”
“影。”安長溪淡淡喊道,孫志茂便像是一隻小老鼠一樣被扔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