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帶着雲惜和雷老大到了大相國寺大街。看見各個入口都有千牛衛的人設卡,對來往的人進行嚴格的盤查,這種情況下人販子是無論如何不能把沈旭和沈沅舒送走的。
雷老大把庾璟年帶到了幫會的議事廳,這是一個三進深的大院子,雷老大請庾璟年坐了首座,又按照他的吩咐將手下一干小頭目全都集中了起來。
“我叫你們打聽沈家的小公子和八小姐的下落,你們有什麼有用的消息,二公子現在也在這裡,快快稟報上來。”
衆人七嘴八舌地道:“二公子和老大的吩咐,咱們不敢怠慢,現在千牛衛在找人,順天府也在找人,咱們更是發動了所有的手下四處查找,並不是咱們不用心,咱們把腿都跑斷了,可是也並沒有找到沈家的小公子和小姐啊!”
有人就道:“會不會是他們已經不在這一片兒了?”
庾璟年心念電轉,按照沈沅鈺的說法,沈旭和沈沅舒是在刺殺那段時間失蹤的,他的千牛衛來得極快,人販子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千牛衛的快馬。
庾璟年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一定還在這附近!”他皺着眉頭,俊美絕俗的面龐上露出一絲不耐:“昨天是上元節,你們就算不上街,你們手下那些行竊的扒手不可能在這種日子也不上街吧?就沒人看到過沈家的小公子和八小姐?”
有人道:“倒是有幾個扒手看見了,不過都是在忠武將軍府外頭,也就是刺殺發生不遠的地方看見的。再之後就沒人見到他們了。當時情況那麼亂,咱們的扒手也有被刺客誤殺丟了性命的,大多數人都躲了,所以他們是被什麼人拐走了,誰也不知道啊!”
庾璟年在心裡將當時的情形模擬了一遍,人是在郭府外頭丟的,若他是人販子肯定會立刻帶人逃走,並且迅速出手把人處理了。整個大相國寺大街那麼長,亂也就亂了郭府外邊那麼一段,其餘的地方沒那麼快受到波及,人販子若是立刻離開,雷老大的人不可能發現不了。
也就是說,人販子得手之後,可能沒有立即帶人離開,而是找了個地方就地躲了起來了。
但是庾璟年早已命令千牛衛將這一片所有的住家徹徹底底的搜查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沈旭和沈沅舒的蹤跡。
爲什麼沒有找到絲毫線索?
庾璟年看着雷老大淡淡地說:“剛纔你說過,你手下的蛇頭並沒有全都在這裡,是不是?”
“是!”
庾璟年慢慢地站了起來,頎長的身子在地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那雙宛若星空般深邃的眸子裡閃耀着智慧的光芒:“有沒有可能是不懂規矩的新人,到了你的底盤上做下這一票生意呢?”
雷老大連連搖頭:“不可能!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每個幫會都有自己活動的地盤。做這一行的,都不會貿然行事,就是再沒有腦子,也總要先找好接手的下家。別人自然會教會他們規矩,若是犯了行規,最輕的也要打斷一雙狗腿,所以沒有人會輕忽行事。”
庾璟年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本公子好好說一說,你手下缺席了的蛇頭,都是什麼樣的人兒,又都是因爲什麼沒有出現在這裡!”
“回公子的話,缺席的那幫兔崽子,有一個是生了病起不來的;還有一個家中老孃死了,回鄉下奔喪的……”雷老大對自己的手下倒是如數家珍,一連說了七八個人,都有正當的理由。“……只有一個是他奶奶不聲不響的,小人派人四處找都找不到的!等這小子回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他!”
庾璟年精神一震:“哦,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雷老大道:“這小子名叫龍二,爲人倒是很機靈,而且膽大包天,又貪財刻薄。咱們道上的規矩,做人留一線,有些來頭太大的是不會沾手的,可這小子卻是葷腥不忌,只要有價錢合適就沒有不做的。而且被他拐到手裡的姑娘,極少有不被他污了清白的!雖然都是手下的兄弟,大夥卻有些瞧不起他。”
就有人在一旁接話道:“老大,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子如今傍上了禮部侍郎杜家的二公子,眼睛早就長到了頭頂上,怕是連老大都不放在眼裡了。而且這小子不知道哪來的一大筆銀子,花錢大手大腳不說,一有了點臭錢就抖起來了,真真是可惡!”
又有一人接話道:“可不是嗎,咱們就看見他和那杜二公子一連幾次到醉仙樓喝酒。嘖嘖,他龍二一個小小的寒傖之人,也能登上醉仙樓的二樓雅座,那可是隻有高級士族才能進去的地兒,連老大你也沒有這樣的待遇呢!他媽的,他還真想爬到老大身上不成!”
衆人七嘴八舌說了許多。
庾璟年眼中閃過一道駭人的光彩,“你們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咱們是親眼所見,哪還有假的?”
“真的,真的!絕對不敢欺瞞二公子!”
庾璟年淡淡看了雷老大一眼:“這樣的消息,你爲何不早點告訴本公子?”
雷老大還有些稀裡糊塗的,“公子您日理萬機,小的哪裡敢拿這種雞毛蒜皮的瑣事煩擾您老?”
“蠢貨!”庾璟年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罵道:“你知不知道那部侍郎杜道儒的侍郎府就在這條大街上頭!”
雷老大腦筋還是沒有轉過來,杜侍郎的家在這條大街上和龍二有什麼關係,和尋找沈家的公子小姐又有什麼關係?
庾璟年懶得和這個榆木疙瘩解釋,招呼雲惜道:“去把千牛衛長史蕭恆給我叫來,再叫他帶上一百名千牛衛,本將軍要重搜吏部侍郎府。”
長樂堂中,無數線索和消息雪片般匯聚到這裡。
沈昀已經親自帶着下人出門尋找沈旭和沈沅舒去了。
沈沅鈺則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蕊心站在一旁,從來沒看見過三小姐這個樣子。盼星星盼月亮地在家裡等了一個晚上加上一個白天,抽絲剝繭地分析整理了不少消息,她那麼有耐心的人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時間過得越久,找到沈旭和沈沅舒的機會就越渺茫,這個道理沈沅鈺是明白的。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有丫鬟稟報說庾璟年派了一個小廝來見沈沅鈺。卻是沈沅鈺通過庾之瑤向庾璟年詢問結果,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施壓。
原來自打沈沅鈺回到烏衣巷後,庾之瑤已經來過兩次了。一方面是安慰沈沅鈺,一方面也把庾璟年給她的藥膏給了沈沅鈺,沈沅鈺並不知道那藥膏是庾璟年的東西,感覺效果頗爲靈驗,就一直用着。
那小廝站在簾子之外向沈沅鈺回稟:“三小姐,我家將軍已經親自去大相國寺大街處理這件事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也就是說暫時還沒有好消息。沈沅鈺原本對庾璟年寄予了厚望的,這下不由有幾分煩亂。
打發走了那個小廝,沈沅鈺叫了丫鬟們進來給她梳妝打扮,寶珠有些奇怪地道:“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沈沅鈺淡淡地道:“自從二嬸嬸去了別院養病,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大哥哥和四妹妹了,趁着今天有點兒時間,去謙退堂瞧瞧他們!”寶珠聽她說得輕描淡寫的,卻隱隱透出一股凌厲的殺氣,這在沈沅鈺還是第一次,她不由悄悄縮了縮脖子。
收拾完畢,沈沅鈺特意叫上了蕊心,又將四個大丫鬟全都帶上,又帶了一羣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去了謙退堂。
沈泫和沈沅珍正在內室裡喝茶,聽說沈沅鈺帶着大隊人馬前來,便笑着對妹妹說道:“小賤人這是沉不住氣了,走,咱們瞧瞧她的臉色去!”
沈沅珍笑得花枝亂顫:“我想她如今的臉色,一定十分精彩!”
綠嵐將沈沅鈺引入待客的花廳。沈泫和沈沅珍很快從內室走了出來,沈泫穿着一身白袍,顯得儀態瀟灑,沈沅珍則穿着櫻紅色的小襖,明豔照人,男的俊俏女的風流,好一對金童玉女,只可惜內裡卻都是一副歹毒心腸。
沈泫進門就笑道:“稀客稀客,三妹妹可是稀客!”
小大房和小二房鬥得如火如荼,沈沅鈺平日裡自然不會登門造訪的。
沈沅鈺臉上不動聲色地道:“大哥回來這麼久了,做妹妹的總要過來瞧瞧您纔是。”
沈沅珍嗤笑一聲道:“三姐姐還有心思來串門,我還以爲你正躲在屋子裡抹眼淚呢!好好的,倒把小叔叔和八妹妹給弄丟了,聽說祝姨奶奶差點一包砒霜毒死了你,三姐姐日後可得小心着點兒。若是小叔叔再找不回來,祖父那裡恐怕你也不好交代吧!到時候你可得與我說一聲,我好幫你在祖父面前求情!”
說着就格格地笑了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站在沈沅鈺身後的綵鳳早就怒目而視,沈沅鈺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不變。“那姐姐可要好好謝謝你。不過想來妹妹這番心意姐姐怕是用不上了,小叔叔和八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想來很快就能被找到的!”
沈泫微微一笑道:“三妹妹這番心意都能理解。八妹妹是你的胞妹,小叔叔又是你帶出去的,自然是不希望他們有事的。咱們沒有一個不希望京兆尹儘快找到他們的,不過作哥哥的不能不提醒你,自打他們兩個失蹤,到現在已經超過十二個時辰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消息,怕是他們兩個都要凶多吉少了,三妹妹可要做好心理準備纔是啊!”
他風度翩翩,溫文爾雅,那番話卻充滿了惡意,一聽便是在往沈沅鈺的傷口上撒鹽。兄妹倆的陰謀詭計得逞,並且能夠親眼看見沈沅鈺痛苦的表情,對兩人來說莫不是極大的快慰。
沈沅鈺到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她到謙退堂不是來自取其辱的,而是想通過觀察這兄妹兩人的表現,找出蛛絲馬跡,看能否營救沈旭和沈沅舒。因爲沈旭莫名出現在沈沅舒的馬車裡,讓沈沅鈺感受到了陰謀的味道,而最有可能通過沈旭陷害小大房的,就是沈泫和沈沅珍兄妹倆。
所以無論這兩兄妹怎樣刺激沈沅鈺,她都不會生氣:“大哥哥對這件事情的進展倒是知之甚詳,您對小叔叔和八妹妹也是關心得緊呢。”
沈泫微微一笑道:“我是東西兩府的嫡長孫,關心沈氏族人,我責無旁貸!”
“大哥哥說的是呢!”沈沅鈺一雙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盯着沈泫的眼睛,淡淡道:“大哥哥關心小叔叔早有端倪,若非如此,您又怎麼會專程把您表兄家裡的如哥兒接過來陪着小叔叔一道玩耍呢?”
如哥兒,是湖陽郡主的侄孫,長沙王世子的親孫子,七八歲的小男孩,和沈旭年紀相仿,前些日子,沈泫請了表兄過來暫住,就把如哥兒也帶來了,和沈旭玩兒得很好。
聽到這裡,沈沅珍的臉色已經微微一變。沈沅鈺一直注意觀察兩人的神色,將這種變化盡收眼底。
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不錯。是誰挑唆的沈旭悄悄登上沈沅舒的馬車?她一回來就命令蕊心去查,結果查來查去竟然毫無進展,蕊心詳細詢問了沈旭的奶媽,上元節前後,沈旭身邊並沒有出現過外人,而且自從上次沈旭被害的拉了一次肚子,祝姨奶奶在他的身邊安排了雙倍的人手伺候着,時刻不離人,就是有人想要跟他說兩句話都不容易,所以沈沅鈺才覺得教唆他的是如哥兒。
讓如哥動手還有一個好處,如果這一切都是個陰謀的話,沈旭一旦失蹤,因爲如哥兒是長沙王的重孫,又是沈家的親戚,沈家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去審一個孩子,主使之人自然能夠逍遙法外了。
更何況,如哥兒早在上元節之前就回了長沙王府,更像是撇清自己。
沈泫倒是比沈沅珍更能沉得住氣些,微笑着道:“小叔叔和如哥兒是很好的玩伴!如哥兒若是知道小叔叔失蹤了,也一定會十分傷心的。”
沈沅鈺從容自若地道:“大哥哥說的正是,若非是如哥兒,小叔叔又怎麼會上得了八妹妹的馬車?
沈沅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沈沅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自己弄丟了小叔叔,承擔不起這樣的罪責,就想把責任扣到我們小二房的頭上是不是?沈沅鈺我告訴你,你休想!”
沈泫拉了拉妹妹的衣襟,讓她在椅子上坐好,臉色也沉了下來:“三妹妹,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叔叔是跟着你出門看燈,從而走失了的,和咱們小二房可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沈沅鈺慢條斯理地用茶蓋輕撥着茶盞裡的茶葉沫子:“大哥哥、四妹妹,稍安勿躁!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件事和你們小二房有關了?只不過就是小叔叔告訴我,躲在馬車裡頭偷偷藏起來,好跟着大人一塊兒看燈是如哥兒教給他的主意而已。你們那麼激動幹嗎?”
這話一說出來,兄妹兩人一起變了顏色。其實沈旭壓根就沒跟沈沅鈺說過這些話,沈沅鈺只是出言詐一詐他們。
只是現在看來,這番話雖不中亦不遠矣。
沈沅鈺面上不動聲色,端着茶盞的左手已經因爲用力過猛而指節微微發白了。她慢慢地道:“如果我把這番話告訴祖父他老人家,不知道祖父會作何感想呢?”
沈泫已經勃然作色:“沈沅鈺你不要血口噴人!小叔叔如今不在,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詞,祖父又豈是那種偏聽偏信的人呢?”
沈沅鈺嘆了一口氣,“難道是妹妹聽錯了?大哥哥的口氣,分明是十分不想讓小叔叔回來!這和你剛纔所言可有些對不上呢!”
沈沅鈺抿了一口茶道:“其實也不必如此費勁,等小叔叔回來了,咱們只要一問,便真相大白了。祖父請了京兆尹幫忙查找小叔叔的下落,家中又把所有的僕役下人全都派了出去,這些大哥哥和四妹妹應該知道了。還有一件事怕是你們還不知道,我已經拜託了千牛衛中郎將庾璟年將軍,就算把大相國寺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回小叔叔和八妹妹!”
沈泫已經臉色鐵青,“道不同不相爲謀,三妹妹你若是一心來找茬的,我可沒空陪你在這裡胡唚!四妹妹,送客!”說罷已經拂袖而起。他今天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他和沈沅珍綁在一塊兒,也說不過一個沈沅鈺。
沈沅鈺一點兒都不生氣,十分瀟灑地站了起來:“既然大哥哥和四妹妹都不歡迎我,那我就此告辭了!”
沈沅珍冷哼了一聲:“那我送送三姐姐吧!”說着便站起身來,挽着沈沅鈺的胳膊向外走。
沈沅鈺被她挽着,只覺得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雖然渾身不適,她卻沒有甩開沈沅珍的胳膊,她倒要看看,沈沅珍在這裡玩兒什麼花樣!
姐妹兩人把臂同行,直到到了謙退堂的門口,沈沅珍對一衆丫鬟婆子們道:“你們都退遠點兒,我有話要和三姐姐說!”
沈沅鈺帶來的人都沒有動,全在看主子的臉色。見沈沅鈺微微點頭,衆人這才遠遠退下。
沈沅珍靠近沈沅鈺的耳邊,低聲道:“三姐姐,依我看,小叔叔和八妹妹這一次恐怕是回不來了!你可知道八妹妹這樣水靈的小姑娘落在人販子的手裡會有什麼後果嗎?我不妨告訴你,他們的歸宿只有一個,那就是被賣入勾欄瓦肆,被千人騎萬人跨!三姐姐,你可不要爲此而傷心喲!哈哈哈!”
這些話就像小刀子似的,一刀刀直戳沈沅鈺的心窩子。
沈沅珍放聲大笑,之所以要送沈沅鈺出門,她的目的就是要說這幾句話來氣她。
沈沅鈺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沈沅珍的話不像是假的,也許他們抓住沈沅舒的真正目的就是想把她賣入青樓,從而羞辱小大房,在沈沅鈺的心口上插一把刀。
沈沅鈺不由勃然大怒,她沒想到沈泫和沈沅珍如此惡毒。只是還沒等她發作,沈沅珍已經得意洋洋地帶着丫鬟回了屋子。
蕊心走了過來,見她神色不善,問道:“四小姐和你說了什麼?”
沈沅鈺壓下心頭的怒氣,淡淡道:“只是幾句風話,不必理會她。接下來該怎麼辦,蕊心姐姐你可明白?”
蕊心點了點頭,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對沈沅鈺充滿了敬佩之情:“三小姐好一招打草驚蛇!若這件事真是大少爺和四小姐策劃的,聽了三小姐剛纔那一番話,連庾璟年都插手了這件事,他們必然會即刻派人通知人販子小心謹慎,萬不可落入咱們的手裡,只要派人盯緊了大少爺和四小姐,就可以找到小爺和八小姐的藏身之處了!”
不愧是父親□□出來的,這反應速度就是快!
“既然如此,就勞煩姐姐告知我父親,速去安排一切!”
“是!”蕊心誠心誠意地行了一禮,帶着一個小丫鬟匆匆去了。
沈沅鈺臉上浮起一層冷笑,等找回沈旭和沈沅舒,她絕對不會放過沈泫這對兄妹。
謙退堂設有小書房,沈泫平日在內院的時候,會用這個小書房。沈沅珍匆匆回來,推門進了小書房,看見沈泫正在書案之前寫大字,小廝丫鬟在一旁垂首恭立。
“你們全都給我下去!”衆人見沈沅珍神色肅穆,不敢多說什麼,恭敬行禮後退了出去。
沈沅珍走過來,一把搶了沈泫的狼毫筆,道:“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寫字?”
沈泫站直了身子,老神在在地道:“妹妹,你急什麼?”
沈沅珍可沒有哥哥那種養氣功夫,怒道:“你沒聽見沈沅鈺那個小賤人的話,她已經請了千牛衛中郎將庾璟年幫忙找尋,你再不想辦法,沈旭和沈沅舒就要被他們救出來了。”
沈泫道:“妹妹你就放心吧,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妥當,這一次定叫那小賤人吃不了兜着走。”
“你還說萬無一失,咱們派去的人一直被困在大相國寺那裡,出都出不來!萬一被千牛衛搜到了怎麼辦?”
沈泫臉上閃過一絲怒色:“若非恰巧碰見該死的刺客,大相國寺大街都被千牛衛團團圍住了,咱們也不會就這樣進退維谷。那杜二辦事妥帖,吏部侍郎杜道儒又是太子的心腹,諒來千牛衛也不敢去他的府上撒野的。咱們只等着千牛衛撤走了,等這陣風聲過了,再把他們偷偷運出城去,遠遠賣去北魏。”
沈沅珍目光之中彷彿淬了毒,惡狠狠地道:“到時候一定要把八丫頭賣進最下賤的窯子裡,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
沈泫道:“這個自然,全憑妹妹喜歡!”本來他們原來的計劃只是針對沈旭一個人的,卻不曾想沈沅舒剛好和沈旭一起被舞龍舞的人羣一塊兒擠散了,下手的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兩個人一塊綁走了。
聽了沈泫的話,沈沅珍心裡多少安慰了一些,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書房裡走來走去。她霍然擡頭道,盯着沈泫道:“大哥,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沈泫也有些頭痛,早知道這樣就不叫妹妹參與到這件事中來了。“那你還想怎樣?”
沈沅珍一字一頓地道:“大哥,你現在立刻派人去,通知杜家二公子和那個龍二,一旦事有不測,就立刻……”她目光十分兇狠,舉起手臂狠狠向下一劃,那意思再明顯沒有了。
沈泫心中一跳,沈沅珍這個妹妹,倒比他這個男子還要心狠手辣。他想了想,道:“也好,我這就派人去趟杜府。”
沈沅鈺回到東廂房,剛把頭上的釵環都卸了,就看見蕊心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小姐,你料事如神,小二房那邊果然派了一個管事出門,先是繞往別處,然後才向大相國寺的方向去了。”
沈沅鈺面色一冷:“果然是小二房做的好事!”生氣過後,她很快冷靜了下來:“你派人跟上去沒有?”
蕊心道:“小姐放心吧,我已經派人悄悄跟上去了。”
沈沅鈺想了想道:“先看看他要去什麼地方,再派個人去找我父親,將這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沈昀到時候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是,小姐!”事情有了轉機,蕊心十分振奮地去了。
與此同時,庾璟年已經帶兵包圍了吏部侍郎府。
吏部侍郎杜道儒帶着二兒子杜孝淳在大門口迎接氣勢洶洶的千牛衛。杜孝淳跟着他爹在吏部做了一個正七品上的小官,看着高頭大馬上神色冷峻的少年,冷哼了一聲道:“這青天白日的,庾將軍帶兵包圍杜府,是何用意?”
庾璟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杜大人,本將奉了皇上的命令,緝拿刺殺三皇子的刺客,有人看見刺客躲進了杜家的府邸,本將只好帶人來搜上一搜了。得罪之處,還望海涵。”說是這樣說,但是他的語氣極爲囂張,一點沒有讓人“海涵”的意思。
至於刺客躲進杜府之類的話,當然是隨便編了一個藉口。
杜道儒卻比兒子冷靜多了,伸手製止了即將暴走的兒子,笑道:“將軍奉命緝拿兇徒辛苦了!本官是大晉的臣子,食君之祿,替君分憂,協助將軍緝拿兇徒是本官的責任。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官忝爲正四品上的官員,將軍想要搜查本官的府邸,不知將軍可有皇上的聖旨,或者刑部的搜查令?本官可以向你保證,本官府中守衛森嚴,刺客絕對不可能混入,所以完全不必搜查!這窩藏刺客的罪名,本官可擔當不起!”
怎麼說人家也是正四品上的朝廷大員,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讓你進去搜的。要不然杜道儒的臉面還往哪放,以後如何在朝廷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