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險險接過,咬牙切齒道,“這裡面裝的可都是藥材,你想死麼!”
“話多。”
蕭君夕斜睨了他一眼,便繼續閉上了眼。
溫如玉咬牙,卻只能認命的走到他身邊,沒好氣的將枕頭塞了回去,又將他的手腕捏住,胡亂把了一番,道,“果然禍害遺千年,那蠱毒將蜘蛛毒都吸收乾淨了,你的身子暫時無礙了。”
謝如琢卻是有些擔憂,“那蠱毒可曾礙事?”
聞言,溫如玉嗤笑一聲,道,“知道什麼叫做,蝨子多了不癢麼?他現在的身體,已經被那蠱毒掏的差不多了,便是多來幾樣,熬過這一年半載的總歸不是問題。”說到這裡,他又想起昨夜謝如琢的話,旋即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道,“放心,一時半會死不了。”
這話說的倒還不如不說。
謝如琢聽着他說的話,只想扶額嘆氣,她爲什麼會認識面前這個人!
溫如玉倒是不以爲意,嘿然一笑,又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包銀針來,道,“本座現在要給他施針,是全身都要扎的那種。我說好徒弟,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觀摩啊?”
他一面說着,還走過去要開始脫蕭君夕的衣服。謝如琢當下就捂着雙眼道,“師傅,你能不能等我出去再脫?”
溫如玉哼了一聲,道,“這世上有正經的,也有不正經的,偏怎麼多了你這種假正經的?”
謝如琢不理會他的話,轉身丟下一句,“殿下,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便匆匆的出了殿門。
直到謝如琢離開之後,溫如玉方纔將蕭君夕的衣服合上,又從一旁拿了痰盂過來,道,“行了,別忍着了,吐出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便見蕭君夕猛地趴下,朝着痰盂“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溫如玉嗤了一聲,道,“你還真能憋着,早就忍不住了吧?”
話雖如此說,他到底還是遞過來了一杯水和一方帕子。
蕭君夕接過,漱了口又擦了擦嘴,方纔有氣無力道,“明知我是油盡燈枯,何苦要再讓她擔心了。”說着,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我這身子到底如何了?”
溫如玉嘆了一口氣,道,“原本還能撐一年多,只是眼下母蠱吸食了蜘蛛毒,又有些壓制不住了,至多八個月。”
聞言,蕭君夕的臉上頓時便現出一抹慘然的神色來,低聲嘆息道,“這般看來,我是治不好了吧?”
“呸,本座行醫這麼多年,何曾見過治不好的?”溫如玉氣急敗壞的說了這麼一句,又有些頹然道,“也許孫無忌會有些辦法,過兩日本座回去一趟吧。”
“藥王?你平生最恨的便是他,又何苦給自己添不痛快。罷了,人各有定數,原是我癡心妄想了,總以爲能守着她。”蕭君夕說到這裡,又禁不住咳嗽了起來,那聲音似老人之聲,幾乎要將人的心肝都裂開來。
溫如玉到底是忍不住,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我曾在古籍上見過一回,要破這蠱中之王,似乎還有一個渠道,只是我那時只看了一半,後面的內容不大記得。總歸你還有八個月,等我想想法子,回去將書偷出來算了。”
他是不願面對孫無忌,可眼下看到兩個人這般,也是撓心撓肺的難受。與其這樣,還不如與回去一趟,大不了便再做一回毒人,反正他這輩子試藥的次數不下百回,也不差這一次。
待得謝如琢出了宮殿之後,便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聲哭了起來。
蕭君夕方纔的深情,幾乎叫她溺斃其中。可是她卻清醒的知道,便是她將那*人盡除,也換不得與郎君的百年好合。
蕭歆寧來尋謝如琢之時,便見她一個人蹲在御花園內,一雙眼睛通紅。蕭歆寧嚇了一跳,忙忙的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見到來人,謝如琢方纔收拾了一番情緒,強笑道,“無事,不過方纔被風颳了眼睛,這會兒怪難受的慌。”
只是眼上那未乾的淚痕,卻出賣了她的情緒。
蕭歆寧嘆了一口氣,又問道,“是了,你去看三哥,他可還好麼?”
謝如琢點頭道,“溫神醫已經去了,說他暫時沒有大礙了。”
“唔,那就好。”蕭歆寧鬆了一口氣,這才扶着謝如琢回了自己的殿內。
離開皇宮之時,正是黃昏。謝如琢坐在馬車內,掀起簾子望了一眼外間的天色。只見那一團團紅如火的夕陽正在天上恣意綻放,而夜晚的明月卻已隱隱的掛在另外一邊。
這白日裡的光輝縱然燦爛,可總歸是要被黑夜所吞噬的。那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總在尋着機會,只等將這些光明盡數侵蝕。
定南王府的速度倒是快,自那日來謝府納采之後,便着人合了八字,到了今日,已然進行到了“納徵”。
“納徵”又稱“大定”,主爲送正式下聘定盟之物。
到了這一日,早有那媒婆隨着定南王世子前來,整整送了六十六擡禮物,除定金和喜餅之外,更有那珍珠瑪瑙、琺琅器皿並着各色的奇珍異寶綾羅綢帶,盡數的擡進了謝家的門。
謝晟禮爲長輩,早先便沒有露面,只讓謝慎言好生的招待着。到了中午時,又留了蕭君賀吃午膳。
這廂的潑天熱鬧,便越發的映襯出了別處的冷冷清清。
先前陸氏被嫌,謝如瀾又被禁足,三房本就一派的低氣壓,如今看到大房這般熱鬧,謝如瀾更是氣得在屋內砸了好些東西。
陸氏剛從大房那邊賀喜回來,正心中氣悶,又聽丫鬟來報,說是三小姐在大發脾氣,忙忙的朝着女兒院落中走去。
一進屋,果然見謝如瀾正趴在桌子上哭,她忙得走到謝如瀾身邊安慰道,“我的兒,是誰惹得你不痛快了?”
謝如瀾聽到陸氏的聲音,越發的委屈了起來,因恨聲道,“母親,你說我爲何不痛快?那世子原是對我也有意的,可是就因爲奶奶的偏心,到如今都便宜了大房的謝如玥!”
陸氏唬了一跳,又打量着周圍丫鬟都退了出去,這才低聲道,“女兒,這話可不能亂說了,如今他們兩家已經定親了,若是你再這樣說,當心你奶奶聽了又要罰你!”
聞言,謝如瀾頓時冷哼道,“罰我又如何?你看看定南王府送來的大手筆,那是對謝家女兒重視,可不是對她謝如玥的重視!便是今日娶的是我,也是一樣的!可恨謝如玥搶了我的富貴,叫我淪爲衆人的笑柄,母親,我心裡不甘啊!”
說到這裡,謝如瀾的眼圈一紅,那臉上的淚珠越發的多了起來,表情也越發的猙獰了起來。
謝如瀾恨,陸氏又怎麼會不恨?今日之事,她原本就咽不下這口氣,如今聽到謝如瀾的話,陸氏也越發的生氣了起來,“可不是麼,你奶奶一向偏心,到如今更是偏的沒邊了。什麼好事情咱們三房都沒有,到了壞事兒上都是咱們的事兒了!別的不說,你爹如今日日宿在花街柳巷,我去跟你奶奶說,她卻反倒怪我管不好自己的相公,真是豈有此理!”
母女二人在屋內抱怨了一通,謝如瀾對於大房也越發的恨了起來。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來報,說是“三少爺來了。”
謝如瀾臉上的淚痕掛了滿臉,一回頭便看見了謝淮揚走了進來。
見到妹妹和母親這個模樣,謝淮揚先是一愣,繼而便詫異的問道,“妹妹,出什麼事情了,怎麼你們兩個這樣子?”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謝如瀾便發恨,“還不是大房的謝如玥,搶了原本屬於我的親事,連家裡人都偏向着她!”
聞言,謝淮揚登時便怒了,道,“妹妹,你是說,這親事原本是屬於你的?”
今日他在校場之時,因着比武輸給了別人,心內正生氣的時候,卻見謝淮南上場了,且還是博得了滿堂彩。同樣是謝家的兒子,衆人對於他和謝淮南簡直是兩個態度,叫他心裡真是又生氣又發恨。
此時聽得謝如瀾說起了長房的事兒,謝淮揚只覺得新仇舊恨都聚集在一起了。
謝如瀾心中不痛快,又添油加醋一番,道,“哥哥,你不知道,這大房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可恨咱們三房沒有依仗,嗚嗚。”
妹妹跟母親一挑撥,謝淮揚便惡向膽邊生,道,“你們放心,這事兒我定然給你們報仇。”
謝如瀾一愣,待得看到謝淮揚臉上的壞水之後,頓時便心頭一喜,轉而與謝淮揚商議起法子了。
不管旁人再如何心有不甘的在背地裡使壞,這定親之事已經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實了。
待得詢問良辰吉日之後,兩家便將婚期也一同定了下來,乃是明年的六月初六,剛巧是謝如玥過完生辰之後的兩個月。
謝如琢聽得這個消息之後,格外的歡喜。前世裡謝如玥嫁的不好,今生能夠看得她幸福,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願了。
她剛準備去謝如玥的院子,便見淺碧匆匆忙忙的跑進來,道是“小姐,不好了,三少爺跟二小姐吵起來了!”
謝如琢頓時也顧不得收拾自己,當下就將簪子往桌子上一扔,回身問道,“怎麼回事?”
淺碧喘了口氣道,“三少爺拎着個鳥籠子說是要送給祖母的,結果不知怎的二小姐撞上那籠子,然後鳥就飛了,這會兒三少爺正在那發火了。”
謝如琢聽了這話,忙得隨着淺碧一同去了後院。
還未到地方,便聽見謝淮揚的大嗓門在吵嚷着,“謝如玥,這鳥兒可是我花了一千兩銀子買的,就爲了逗老祖宗開心,現在鳥兒飛了,你說怎麼辦吧?!”
他這般一說,謝如玥頓時便火氣直冒,道,“你這是不講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我的,偏要說是我的錯,謝淮揚,你這麼會胡攪蠻纏,是把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