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解果然聽話的沒有閉眼睛,而是說了一句,“那個,公主,下官還有要事,先告退了。”
說完,他也不待蕭歆寧允許,一溜煙的便跑了。
只是隔着朦朧的月色,蕭歆寧並未留意到對方臉上那一抹可疑的紅色。
謝如琢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可身爲當事人的蕭歆寧顯然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了,她撇了撇嘴,轉過身來往謝如琢的身上一撲,低落道,“三嫂,我這是不是被拒絕了?”
生平頭一遭,她的表現似乎很糟糕,明明腦海裡演示過的千萬遍都是嬌滴滴的跟他說話,甚至連臺詞都練習了好多次。
可是爲什麼一見到他,所有的僞裝都拋在了腦後,腦子裡一片空白,連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了呢。
她難得的憂傷,謝如琢也懂她的心情,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也算不得是被拒絕。”若是她沒有看錯,剛纔那李解的臉上似乎是有些害羞了呢。
只是她卻有些疑惑,“你怎麼會看上李解的?”
蕭歆寧嘆息了一聲,一面隨着謝如琢去了涼亭裡面坐了下來,一面就着這習習的涼風緩聲道,“我原只聽說過有一個跛子狀元,心中好奇的很。可真正第一次留意他,卻是在父皇的御書房外。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同父皇針鋒相對,末了還能叫父皇開懷大笑。我就想,這樣的一個男人,該是有怎樣的風姿?”
“後來他果真沒叫我失望,一張臉生的極好,又寫的一手的好字。最重要的,是他爲人清正,不偏不倚。爲了心中的正義,不惜惹的雷霆之怒。這樣的男人,纔不愧爲錚錚鐵骨,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兒郎。”
蕭歆寧說完這些,一張臉上似喜似悲,“我一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覺得自己低到了塵埃裡。什麼公主的身份,什麼君王的掌上明珠,都是些俗不可耐的身份。我甚至想,若我能於他相識在微末之時,自幼作伴,我可以用這一切凡俗的身份去換!”
見蕭歆寧這般,謝如琢便知道,她是真的動情了。只是,這件事情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且不說那李解究竟會不會喜歡蕭歆寧,便是靖帝,怕也不會同意的。
“眼下別的且不說,單你父皇那一關怕是就不好過呢。畢竟,他是新科狀元不假。可那是父皇愛惜他的才華;然而若是他作爲自己女兒的心上人,父皇恐怕絕對不會允許一個跛子做駙馬的。”
謝如琢將自己的憂慮告訴了她,卻不想,蕭歆寧對此卻是極爲有自信的。
她嘿嘿一笑,道,“父皇這一關我纔不怕呢,大不了我到時候就學你好了。去父皇的金鑾殿上鬧一鬧,這旨意說不定就下來了。”
眼見她說的如此輕鬆,謝如琢不由得嘆氣,道,“寧兒,你可不許胡鬧,這也是鬧着玩的?”她當日是被逼無奈,若不是爲了救蕭君夕,也不敢如此的。至今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若當時的靖帝不同意,或者發怒了,那牽連的可就是謝家。
虧得靖帝是明君。
可是再明的明君,在涉及到自己的掌上明珠時,恐怕也會昏上一昏的。莫說他是個跛子,他便是個正常人,身爲一個父親,也能挑出許多的錯處來。
聽到最後,蕭歆寧有些難過的撇了撇嘴,委屈道,“哎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嫂,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嘛。”
謝如琢認真的想了一想,道,“若是李大人真的跟你情投意合,那你們之間去父皇面前說情還可以。可若是你剃頭挑子一頭熱呢?不如我們先試探一番,萬一人家有心上人,那你不是就單相思了麼?”
聞言,蕭歆寧頓時有些心中難受,“他萬一真有心上人,那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說着,又有些泫然欲泣。
到底是小,謝如琢心中一片柔軟,摸着她的頭道,“沒事兒,別想太多了,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說不定他還是孑然一身呢。”
說着,二人又商議了一個方案,直叫蕭歆寧又轉悲爲喜,重新變成了磨拳霍霍。
等到她們二人重新回到宴會上,這宴會也快進行到尾聲了。
蕭君夕一面替她暖着有些冰涼的手,一面笑問道,“你們做什麼去了?”
謝如琢笑睨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來,“保密。”
見她不說,蕭君夕也不追問,只是將剝好的吃食端到她面前,道,“吃些東西吧,今晚你都沒怎麼吃呢。”
謝如琢依言吃了,二人又開始輕聲說着些閒話。
直到靖帝說了散席,這一場中秋夜宴纔到此結束。
謝家人按着品階走在後面,謝如琢特意在宮門口等了一會兒,果然便見喬氏李氏帶着各自的孩子走了出來。而謝慎言兄弟倆則走在前面,跟着其他大臣道別。
看到謝如琢和蕭君夕,喬氏一臉喜色,當先走過來笑道,“先還想着你肯定是走了的,不想還能碰到你。”說着,又一臉關切的看着謝如琢,卻是想說千言萬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如琢笑道,“這會兒人多,待會兒再走也行的。”說着又止住了喬氏和李氏要行禮的姿勢,道,“你們是長輩,使不得。”
謝淮霖本來都在喬氏的懷裡睡着了,聽到謝如琢的聲音頓時便醒了過來,伸着手迷迷糊糊道,“四姐姐抱。”
謝如琢被他的聲音化了一顆心,將他接到自己懷裡,在他額頭上吻了一吻,笑道,“永安怕是早就熬不住了吧?”
在宴席上的時候,她就往謝家方向看了許多次,那個時候謝淮霖的小腦袋就一點一點的了,能堅持到現在也不容易了。
喬氏無奈的笑道,“可不是麼,這孩子年紀倒是大些了,可還是總犯困。”說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琢兒,我抱着他吧,你們也該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謝如琢抱了一會兒謝淮霖,有些戀戀不捨的將他遞了回去。
謝淮霖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已經被易了主,仍舊呢喃着,“四姐姐,永安要吃這個。”
一句話,周圍人都笑了。謝如琢也是無奈的笑看着謝淮霖,終究是孩子好。
等回了家之後,寶石藍的夜幕上繁星點點,這夜色倒是剛剛好了。
方纔在宮宴上的時候,二人都沒有多吃。此時回了家,早有下人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了上來,在院子裡的石桌上一一擺下,便乖覺的退了出去。
院子裡夜涼如水,面前人眉眼如畫。
蕭君夕當先舉起酒杯,柔聲道,“琢兒,這是我們共度的第一個中秋。”
月圓人圓。
謝如琢同他碰了杯,含笑望着他道,“此生與君長久,我陪你度過以後的每一箇中秋。”
說完,二人一飲而盡。
長夜漫漫,身邊有摯愛相陪,那麼長夜便也是春宵一刻了。
這廂的柔情蜜蜜,而深深的後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下午的時候,蕭君奕便和靜妃商議好晚間要過來,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蕭君奕便迫不及待的去了靜妃宮殿。
原因無他,靜妃所說的那個人,並未在宮宴上出現。
卻不想,他剛一進宮殿內,就見那個人正坐在主殿上,跟靜妃談論着什麼。
聽到殿外動靜響,那人當先望去,頓時便一臉笑意的站起身,道,“郡王,別來無恙。”
蕭君奕勉強勾了一抹笑意,道,“表哥怎麼沒去宮宴上?”
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定南王長子,蕭君彥。
定南王膝下有二子,長子蕭君彥,次子蕭君賀。可是由於些不由外人知的原因,這世子之位卻是被蕭君賀繼承。
而這個所謂的長子,也甚少出現在人前,更遑論京城了。
蕭君彥臉上的笑意沉了一沉,繼而道,“我去不去那裡無妨,只要能見到你便是了。”
靜妃知情識趣道,“本宮去幫你們泡壺茶,你們且先聊着。”
殿內一時只剩下了二人,蕭君奕撿了一處位置坐下來,方纔道,“不知表哥找我有何事?”
白日裡的時候他聽到靜妃提起蕭君彥,便有些詫異,只是心中也隱隱的猜到了一些。這蕭君彥身爲長子卻並不受寵的事情,並算不得秘聞。
只是這定南王和世子在京城中呆了這麼久,蕭君彥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卻親自來了京城,想必是要做些什麼的。
有的時候,這惡人猜惡人的想法,的確是一猜一個準的。
蕭君彥打了個哈哈道,“我來一是爲了給父親請安,二來便是給郡王你抱不平啊。”
“替我?”
蕭君奕微微一愣,便聽得蕭君彥正色道,“是的,這些時日以來,我雖然在邊疆,卻也對郡王你的事情有所耳聞,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確實太偏心了!”
這話倒是說到蕭君奕的心坎裡去了,可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因此沉聲道,“表哥,這話還是不要說了吧。”
蕭君彥彷彿想起什麼似的,連忙道,“瞧我這張嘴。哎,我不過是跟你同樣的遭遇,所以抱怨幾句罷了。”
說着,他不待蕭君奕說話,又嘆息道,“我父親偏心大抵你們是都知道的,明明我纔是長子嫡孫,可這世子之位卻硬生生的到了蕭君賀那裡。若是因爲我懦弱無能便罷了,可就是因爲那新娶的正妃覺得蕭君賀更加孝順,父親便將世子之位傳給了他,我這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
這定南王府離得遠,這些事情蕭君奕並不知道。當下一聽,再想起在京城中的定南王對王妃如何好,心中便信了七八分。
他心中一同情蕭君彥,便覺得二人真的是同病相憐,當下就道,“你這遭遇,跟我也差不多了。”
靜妃說的是去端茶去了,可等到回來的時候,她的手裡卻並沒有茶,而是多了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