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沈婧慈一副豁了出去的模樣道,“王爺,妾身有話要說。”
往日裡,她只要這幅模樣,就是有什麼手段或者主意。蕭君涵跟她合作了這麼久,又哪裡不明白?當下就揮退了屋裡的衆人,問道,“怎麼了?神情如此鄭重。”
他一面說,一面走到楠木椅子上坐下,順手端了一杯茶。
只抿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這下人辦事也忒不經心了,怎麼用這麼次的茶?”
聞言,沈婧慈臉上一苦,輕聲道,“這些人最會捧高踩低,王爺自然不知道。妾身久無恩寵,在他們眼裡自然只配喝這種茶。”
蕭君涵被她說的神情一僵,旋即道,“你放心,這事兒本王定會給你個公道,你是本王的側妃,誰也不能委屈了你去。”
沈婧慈不置可否,只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王爺,你許久不曾親自殺人了吧?”
“殺人?”
蕭君涵的心瞬間便提了起來,眼睛也微微一眯,“你什麼意思?”
沈婧慈莞爾一笑,眼中閃動着算計的光芒,“哦,不對,前些時日,你不是才親手結果了一個老嬤嬤的命麼。可憐這嬤嬤守了一輩子的秘密,到頭來還是難逃一劫啊。”
她說完這話,蕭君涵的臉色頓時變了,“你怎麼知道?”
“我爲何不能知道?王爺可別忘記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蕭君涵霍的站起來,陰着臉道,“沈婧慈,你威脅本王?”
他沒有想到,這沈婧慈竟然有朝一日威脅到了自己的頭上!沈婧慈的脾氣他再瞭解不過,今兒個說出這話來,必定是有所圖謀。
“怎麼會是威脅呢?”
沈婧慈輕笑一聲,言語裡也帶着幾分的冷意,“妾身不過是提醒一下王爺罷了,畢竟,我沈家當年也曾參與過此事。謀害皇嗣,這個罪名可不小。雖說王爺如今將那最後一個人證也給殺了,可也要當心些啊。”
她這話說的清晰無比,蕭君涵霎時掐上她的脖子,沉聲道,“信不信本王殺了你!”
“殺了我?王爺當初在天牢裡也是這麼威脅爺爺的吧?”
蕭君涵動了真怒,掐着她的脖子的手也用了力氣,沈婧慈當下就有些喘不過氣兒來,卻強忍着說出這話來。
這話一出,蕭君涵的手頓時便鬆開了,咬牙道,“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是了,沈家老爺子當初能在天牢里布下暗樁,難保如今的沈婧慈就不會這麼做!那件事的確是他的心頭大患,他一向知道父皇偏心。如今他跟蕭君夕爭的到了關鍵時刻,若是再爆出來當年賢妃串通苗疆給蕭君夕下毒的事情,屆時父皇的天平便會徹底的倒向蕭君夕!
至於他,生母先是毒害太皇太后,又是謀害皇嗣,這樣一個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兒去?
卻不料,沈婧慈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流下一行淚來,悽然道,“妾身想做什麼,難道王爺不清楚麼?我只是怕你拋棄我!王爺,妾身有多愛你,難道你不清楚麼?”
蕭君涵見多了她這個模樣,仍舊是一臉警惕的問道,“你想怎麼做?”
沈婧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一臉期盼道,“妾身只是想請王爺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兒?”
“永遠不許辜負我。”
聽到她一字一頓的說完這幾個字,蕭君涵臉上神情不變,忽的長舒一口氣,將她攬在懷裡,呢喃道,“本王怎麼會辜負你呢?”
你不過是本王的一顆棋子罷了,從未寵幸,何談辜負。
沈婧慈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也能聽出來這話裡沒有太多的真心。也是,蕭君涵一向視女人如玩物,又何曾來的那麼多真心呢?
只是,縱然只是他明面上的示好也夠了。
沈婧慈在他的懷中擡起頭來,一臉璀璨道,“王爺,只要你不辜負我,我必定傾盡全力,祝你登上大寶!”
如今蕭君涵有了慕容婉,無異於如虎添翼。可是慕容婉到底是大食國的人,在這京城之中的勢力都是大食國的暗樁,在關鍵的時刻未必會派上用場。
可是沈婧慈就不一樣了,她的產業不少,還有沈家的暗衛。若是有朝一日,蕭君涵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真正能幫上他的還是沈婧慈。
換句話來說,慕容婉是他明面上的助力,能讓他名正言順的上位。
可若是這明面上的行不通,那就須得沈婧慈了!
這裡面的事情蕭君涵還是想得通的,更遑論沈婧慈的肚子裡如今還有他的子嗣。
念着,蕭君涵摟着她的力道也多了些許的真心,低頭道,“傻慈兒,是不是這些時日本王冷淡你了,才讓你這麼胡思亂想的?”
說着,他又不待沈婧慈解釋,轉而嘆息道,“你也知道,正妃畢竟是大食國的公主,本王如今也是迫於無奈啊。本王知道欠你的太多了,你放心,等到本王成了這天下的主宰,必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蕭君涵的話有幾分真情假意,沈婧慈不知道。可是沈婧慈知道,他今日既然能說出來這話,未來在王府的日子裡,自己就不會太難過了。
屋裡是一派的柔情蜜意,可是屋外的侍墨卻是緊緊地咬着手,才叫自己沒有發出聲。
她剛纔聽到了什麼?謀害皇嗣!
原來,主子的毒竟然是這麼來的!
夜風漸大,一騎快馬飛馳而過,最終停在了敬王府的後門。
“快開門!”
門外女子將門拍的山響,屋內的老叟一面忙不迭的過去,一面嘴裡道,“來了來了,別催!”
可當那朱漆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後,待得看到外面人影,那老叟也愣了愣,“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侍墨喘了口氣兒,將馬鞭交給老叟,道,“我有急事稟報,勞煩李伯了。”
說完這話,侍墨便匆匆的跑進了敬王府。
她輕車熟路的去了主院,見裡面燈火通明,當下就係上面紗,在外面做了個暗號。
不多時,便有幾個丫鬟出來,紛紛走出了院子。
侍墨躲在暗處,看到這些丫鬟婆子們走完了之後,方纔站起身。
絳朱走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裝扮,道,“進來吧。”
謝如琢已經在屋裡等着了。剛纔那個哨聲她再熟悉不過,當下就將丫鬟婆子們打發了出去,只留了絳朱淺碧二人。
“你來有何事?”
聽到謝如琢詢問,侍墨臉上的面紗未解,只磕了個頭道,“屬下有要事稟報,主子呢?”
謝如琢蹙眉道,“他不在,有事情你跟我說吧。”
侍墨咬了咬脣,猶疑的看了眼四周,得到了謝如琢的點頭之後,方纔開口,將今夜聽到的事情盡數道來。
“你說什麼?”
只聽得啪的一聲,謝如琢手中的茶盞便摔落在地,茶水潑潑灑灑的濺了她一身,她卻渾然不在意,只站起身來,失聲道,“當年謀害君夕的,竟然是——”
怪不得蕭君涵無緣無故的去殺一個掖庭的老嬤嬤,原來竟然有這樣的內情!好一個蕭君涵,好一個賢妃,好一個沈婧慈!
謝如琢的手緊緊地攥着,眼中幾欲噴火。賢妃死的還是太輕鬆了,沈家也覆亡的太便宜他們了!
既然如此,這新仇舊恨就算到後輩人身上好了!蕭君涵和沈婧慈,這些孽也該你們償還了!
“你先回去吧,這事情我自有主張。”良久,謝如琢才從憤怒中抽回了理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說了這句話。
見侍墨點頭,謝如琢又加了一句,“你小心些。”
聞言,侍墨心下一跳,擡眼看到謝如琢臉上掛着的關切,突然便有些明白主子爲什麼對她情有獨鍾了。
這個女子,雖然看似手段毒辣,可是卻對身邊之人抱着最善良的心。
若是沒有這些源源不斷想要害她的事情,可想而知,她本該是世上最單純善良的姑娘。
能在仇恨中不迷失自己,保持本心,想來也是主子爲何會選中她的原因了。
“屬下告退。”
說完這句後,侍墨這才轉身離開。
自始至終,她的面紗都沒有摘掉過。這敬王府裡未必太平,凡事還是小心爲上。
謝如琢在椅子上坐了良久,方纔出聲問道,“王爺呢?”
絳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想要安慰,不妨她問出這句,連忙回道,“王爺還在書房呢。”
聽了這話,謝如琢突然起身,丟下一句,“我去書房,你們不必跟着了。”便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書房外依舊是子霄在守着,見到謝如琢,剛要說話,就聽得她道,“我有事情找王爺,你在外面守着。”
子霄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謝如琢已然進了書房。他想要說出的話也吞了回去。
也是,這個時候,能陪着王爺的,也只有王妃了。
屋內燃着一盞油燈,火苗在紗罩內不時的竄着,將屋內的光線也映照的有些昏黃。
桌案之後坐着一個男人,骨節纖細的手指正握着筆在揮毫潑墨,只是那上面的字卻有些雜亂。
那些呈現在宣紙上的字,正映照了他此刻的心境。
謝如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明明此刻的蕭君夕臉上毫無表情,可她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此刻他心緒的不穩。
一瞬間,她便明白了過來。
他知道了。
侍墨今晚前來告訴自己的事情,蕭君夕下午的時候怕是就已經知道了。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下午。
蕭君夕便在這個時候擡起頭來,見到是她,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筆,柔聲道,“琢兒怎麼過來了?”
謝如琢不發一言的走上前,而後在他有些詫異的時候將他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