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的俞朗博眸色奇異,雙目緊緊地盯着微微晃動的車簾,抓着茶碗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因着馬蹄聲漸近後便蹙起的眉頭擰得愈發緊了。
嚴力的眸中掠過一抹亮色,卻在目光觸到陳靖蓮身下的坐騎時,眸色暗沉了下來,冷聲道:“什麼鐲子,我們並未看到,姑娘還是自行到前面去尋吧。”
陳靖蓮見他臉上並無異色,車伕駕車的速度也是依然不變,而且有往偏僻之處前行的意思,心裡以爲他們並不曾聽到自己的話,不由有些着急,只得再次問道:“喂,你這什麼態度,我不過是着急問一聲,有必要這麼冷言冷語的嗎?”接下來卻不免比先前提高了幾許聲音,急切地道,“嚴力,後面有殺手跟蹤你們,前面越走越偏僻,你們趕緊向右拐!”
“說了沒有就沒有,你若再糾纏不清,休怪我們無禮。”嚴力如同沒有聽到她的提醒,只是說出的言語越發無情冷漠。
陳靖蓮可以肯定嚴力聽到了她的提醒,卻想不透他爲何會是如此反應。她看了一眼依然專心駕車的車伕,又轉頭看了一眼微微晃動的車簾,只得一咬牙,再次靠近車廂,低聲對着裡面的俞朗博道:“候爺!有人對您不利,還是駕車往右拐回去吧。”
她既冒險前來,絕不可能無功而返,否則,豈不白白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其實,如若嚴力不是個面癱臉,冷言冷語之際竟連一個提醒的眼神也不拋給她,再加之先前相遇時他怪異的眼神,她是斷然不會如此遲鈍,沒有意會到他的話意,更不會在心裡開始懷疑嚴力是否有異心。
俞朗博將手中的茶碗放在几上,閉了眼睛,清越的聲音傳出車外,卻同樣冷漠:“嚴力,什麼人在此聒噪?還不將她趕離?”
這一回,陳靖蓮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再將嚴力和俞朗博的話放在一起回味,眸中立時掠過一抹喜色。他們聽到了她的提醒,這是在刻意將她支開?
然而,還不及她思量是馬上離開,還是再勸說他們改變方向,後面的十數人像是瞅出了什麼端倪,忽然加速前行,眨眼間便蜂
涌而上,將她們四人圍在了中間。
被驟然bi停的赤虎和拴着馬車的馬匹四蹄亂踏,在原地緩緩地轉着圈。
“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陳靖蓮拽着馬繮順着轉圈的赤虎看着虎視眈眈的十數個男子,略帶慌忙地問道。
短鬚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陰狠的眸中殺意傾瀉而出,彷彿在說:“你既自找死路,便怪不得我們不客氣了。”
“讓她離開,我們並不認識她。”嚴力腳尖點地跳下馬車,負手立在車廂旁,冷冷地瞅了一眼陳靖蓮,漠然道。
十數個男子卻只是冷冷地一笑,始終無一人張嘴說話,但那看着陳靖蓮的凌厲眼神,卻明明白白地說明了他們必殺的決心。
下一刻,便見領頭的短鬚男子挑了挑眉,衆人便一涌而上,分別向着中間的四人圍攻而來。
“希律律!”兩匹馬同時仰天長嘯一聲,陳靖蓮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下一刻便被嚴力一把拽下了馬背,巧妙地躲開了撲向她的男子。只是,嚴力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巨大的衝力使得她整個身子撲向堅硬的車廂,後背撞得車壁發出“咚”的一聲響。
陳靖蓮落馬後,赤虎忽然一擺身子,前蹄縱起後從人羣中衝了出去,片刻便不見了蹤影。她被嚴力咬牙切齒外帶怨恨地護在身後,自顧尚且不能,哪裡還能照顧到赤虎,倒巴不得它率先離開,免得被那些人的刀劍所傷。
看着嚴力幾乎要吃人的眼神和嫺熟幹練的動作,陳靖蓮忽然有些覺得,她怕是多管閒事幫人不成反倒成了別人的累贅。若沒有她趕來,嚴力和那個也會武功的車伕打起來,或許會更放得開。
如此一來,她冒險冒得毫無意義不說,還很可能既將自己置於死地,甚至拖了他們的後腿,令他們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若真是如此,她豈不是愚蠢到了家?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着急……”陳靖蓮拽着嚴力的後襟,低聲道着歉,卻未說完,便被一柄伸到腋下的長劍給逼得住了嘴。幸虧嚴力反應及時,手中長劍反手一撩,直接削向出劍之人,才逼得他
不得不迅速收手,將她救於危險之中。
然而,以二敵十數人,本就吃力,現下卻還要護着陳靖蓮和馬車裡的俞朗博,很快,嚴力便被四五個齊齊攻上來的男子逼得無暇顧及到身後的陳靖蓮。
她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又一柄長劍直擊她的面門。那毫不留餘地的殺機,根本容不得她出聲求救。就在她背脊發涼閉目受死之時,卻聞到身旁襲來一陣熟悉的清雅的蘭花氣息,她的胳膊被人從旁用力一拽,身子側着撞到了另一人身上,縈滿鼻端的,都是蘭花的清香。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舉着劍前撲倒地的男子。而他後頸處的匕首,卻令她眸光一閃。同樣的匕首,同樣深深扎入肉裡,只餘下刀柄在外,她只需一眼,便可斷定拋出匕首之人,定然便是當日在清幽谷中救她性命之人。
那麼,他是誰?
而她一轉頭間,對上的,便是俞朗博看着匕首蹙眉深思的神情,顯然並不是他所爲。清幽谷與沐城相隔如此之遠,對方卻能兩番相救,若再說是恰巧路過的遊俠,連她都不相信。對方究竟是誰呢?
陳靖蓮不知道俞朗博是不是被這羣人bi出了馬車,只是覺得自他出來後,嚴力似乎越發放得開了,不過片刻,手中的長劍便將兩人擊殺在地,亦有三人,在他手上吃了虧。
如此愈發讓她覺得,她先前完全是杞人憂天,就憑嚴力一人,若能完全放開手腳,怕就能殺這些人於無形。他們之所以一直駕着馬車往這偏僻無人之處走,怕就是不想傷及無辜吧。
這羣人的目標顯然就是俞朗博,一見他站到了馬車之外,即便在嚴力手上吃了不少虧,仍一個個如飛蛾撲火般,不要命地向着他撲來。如此一來,陳靖蓮便也跟着陷入了越發窘迫危險的境地。
“咣噹!”數聲,嚴力和車伕各自將齊齊刺向俞朗博和陳靖蓮兩人的長劍隔開,短鬚男子卻瞅準了機會,向着對面的另一人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身子往上一縱,竟是躍過被其他人纏住的嚴力和車伕,手中長劍一揮,一左一右向着俞朗博和陳靖蓮bi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