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翔眉頭蹙了蹙,眸底掠過一抹疑惑之色,嘴脣輕輕嚅動了幾下,終是淡淡一笑:“令妹無恙,此刻正在前面的嵐湖旁,玩得很開心。”
嵐湖?萱兒獨自一人玩得很開心?陳靖蓮的臉上絲毫沒有笑意,反而立即升起戒備與擔憂之色。
張凌翔所說的嵐湖,乃是成一個弧形將桐城的西南面包裹起來的明湖的一個分流,與望君亭相隔不過半里地。面積不大,但因着裡面遍植蓮荷,每至夏季,便是一番“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情景,倒也時常引得不少遊人前來踏青嬉戲。
但此時湖面之上尚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又值春季多雨之時,水位甚高,自然是人跡稀少,他將萱兒帶來此處,又令人傳信於她,總不可能是先後邀她們姐妹二人前來遊湖的吧?
難道,他想在此溺人性命?
如此念頭一閃而過,陳靖蓮的心絃立即繃緊,一雙墨眸定定地落在張凌翔充滿正義凜然的臉龐上,雖覺得不可能,卻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察覺到陳靖蓮完全異於他預期的表情,他愣了愣,心中生出挫敗感。略頓了頓,他似乎帶着幾許思量,又帶着幾許難以啓齒,沉吟了半晌,最後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至於某些話,你,嫁與我吧。我保證,我一定會用最短的時間,讓自己迅速成爲整個臨海大陸最勇猛最威武的將軍,成爲這個世上最有能力保護你的男人。到那時,便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即便是,”
他的眸中掠過一抹憤色,微咬着牙關接着道:“安寧公主,或是諸國國君也不敢輕易動你一根毫毛。”
只要想到那一日安寧公主故意的爲難與挑釁,他的心中便又是氣憤又是心疼。若非他恰好在場,霓彩軒中她當做寶貝的那些瓷品,怕是要被安寧公主砸個精光吧。屆時,她該會是怎樣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因爲她曾說過,那些瓷品於她,便如同軍功於他這個將軍一般,是她無比珍視之物。
自那一刻起,他忽然更多了許多奮發圖強的決心。現在的他,還不是最強,縱
然在大齊煥帝眼中有些利用價值,卻還沒到受之珍視的地步。所以,爲了保護她不再受人欺凌,他必須成爲臨海大陸最英勇的將軍,成爲值得煥帝萬分珍視的將領。
這樣的承諾,這樣的癡心,原本該是令人心生感動的。但是,此時的陳靖蓮,心繫的,只有陳靖萱的安危。張凌翔的話沒有令她心生感動,反而心中的反感越來越甚。
他如此癡情於她,她卻做不出任何迴應,原本,她該是感到些許歉疚的。但是,他萬萬不該,逼迫硬來,更不該挾持了萱兒來威肋她。
“那如果我依然不答應呢?將軍會如何做?”陳靖蓮的眸子微垂,斂去其中的幾許暗光,臉上的表情卻帶着幾許玩笑試探。
“我……”如同一盆冰冷的水從天而降,將張凌翔滿腔的激情與熱血沸騰無情澆滅。他眸中瞬間失去光彩,張合的嘴脣被他潔白的牙齒緊緊地咬住,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垂着的雙手緊握成拳頭,似乎正在竭力地隱忍着什麼。
陳靖蓮沒有聽到張凌翔威脅的話出口,眸光落在他身側握成拳頭的大手上,心頭立時一慌,旋即擡頭,放輕了聲音,試探地道:“將軍可否帶我去萱兒那兒?”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激怒她,萬一他一時怒起,真對萱兒做出什麼來,豈不是叫她後悔終生?
現下,她必須儘快見到萱兒,確定她的安全,並與她待在一起隨時掌握情況。
“自然可以。”張凌翔暗啞的聲音中充滿着難言的苦澀,輕輕頷首,卻在擡頭看了一眼遠方後,眸中掠過一抹古怪之色,轉頭盯了盯陳靖蓮,略一遲疑後,才引着她往前面走。
平坦的泥路,因着碧草叢生,即便是才雨過天晴,行在上面,也不至泥濘不堪。雙足踏於其上,甚至給人柔軟的觸覺,無比舒服。陳靖蓮卻覺得每一腳都踩在無比堅韌的針氈之上,每行一步,眉頭和心頭都跳得極厲害。生怕張凌翔一個怒起,對萱兒做下什麼來。
“萱兒到底在哪兒,我怎麼還沒看到她?”陳靖蓮兩眼一直越過前面的高大身影
,緊緊地盯視着前方,眸光深邃似黑潭。呈現在眼前的,除了飄蕩水面之上的嫩綠的新荷和時棲時飛的水鳥,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這令她心頭的不安更甚,甚至有些懷疑,張凌翔會不會已經先下手爲強了。
張凌翔回頭看了看她,眸光微垂後,擡手指了指遠處的一間茅草屋:“她在那屋子裡。”
陳靖蓮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湖邊,果真有一處狹小低矮的茅草屋,許是夏季採荷之人臨時休憩之所。她心中雖不盡信,卻不得不隨在他的身後跟過去。
張凌翔轉過身子,看着前面的茅草屋子,腳下的步子卻突然緩了下來,神情間閃過遲疑之色。
陳靖蓮看着他遲疑的背影和猶豫中甚至帶着點痛苦不安的側臉,心中頓生疑惑,接着卻是眉頭猛地跳了跳,忽然越過他向着茅草屋奔了過去。難道,裡面的萱兒真出了什麼事?
陳靖蓮急切和不信任的反應,讓張凌翔覺得很受傷,也很氣憤,心中無比黯然。耳旁迴盪起安寧公主剛柔並濟的話,他突然凝緊了眸子,握緊拳頭大步跟了過去。
就在陳靖蓮奔進茅草屋的下一刻,他也躬着高大的身子鑽了進去,將照進小屋的光線完全擋住,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急速回身的陳靖蓮身前。
“你,你想幹什麼?”陳靖蓮後退兩步,後背抵在潮溼的土牆上,沉冷着眸子盯着靜立不動卻神情有些不對勁的張凌翔。
屋子裡除了一股驅不散的黴味,空無一物,萱兒根本就不在這裡。看着嚴嚴實實堵在門口的高大身軀,她突然意識到了不妙。立時,一股氣憤夾雜着厭惡噁心的情緒涌上心頭,將她對他的最後一絲信任也毀滅殆盡。
張凌翔青筋暴起的雙手重重地按在茅草屋的門框之上,巨大的力道似要將整間茅草屋都催毀。他眸光一閃後,像是鼓足了勇氣,忽地往前撲去,一把將躲閃不及的陳靖蓮摟在了懷中:“蓮兒,嫁與我吧,我害怕得不到你。”
嗓音低沉,醇厚暗啞,帶着幾許惶然,亦透着滿足與依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