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扯出無奈而勉強的淺笑,她擡眸看向遠處並未鏟去的積雪,語氣間帶了幾許嘲諷:“昔日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而今我卻因避開家人的迫害而有家不能回,甚至不得不遠走他國,保全性命。如此遭遇,說來倒讓候爺見笑了。”
如此一說,至少能打消他及其他人心中大半的疑惑與不解吧?
若是她知道本尊便是桐城人,怎麼着也是不會選擇過桐城而入吳國的。然而轉念想想,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一路藉着齊承睿與陳子路以及面前之人的庇護,而將追殺她的人除盡以保暫時安虞呢?
可見,有時人算實在不如天算。
俞朗博擡頭,靜靜瞅着她臉上無奈、茫然又透着比之常人更顯堅強的神情,心裡似被什麼輕輕撞擊了一下。感覺到內心的異樣,他的眉頭蹙了蹙。
“啊!”一聲尖叫從南面的二樓處響起,俞朗博擰眉之際,陳靖蓮已如一陣風般奔了起來,眸中掠過驚恐之色。
發生什麼事了?萱兒爲何突然大叫起來?
陳靖蓮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完全忽略了身後那一抹始終不緊不慢隨在她身後的白色身影。
方纔踏上通向二樓的木梯,陳靖萱無助辯駁的聲音便傳入了陳靖蓮的耳中,聽得她眸光一沉:“我沒有,我哪有拿你什麼手鐲?”
三步並作兩步上到二樓,陳靖蓮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之上被一羣小宮女扭住了的陳靖萱。她用力地搖頭甩手奮力掙扎着,嘴裡一個勁兒地爲自己辯白,可那幾個小宮女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像捉拿犯人一樣手忙腳亂地將她的雙手背在了身後,緊緊地按着。
安寧公主立在一旁姿態高雅,無事人般地靜靜看着,嬌美的面容上卻帶着憎惡得意的笑。當她一眼瞅到快步衝上來的陳靖蓮時,脣角更是勾起一抹挑釁味十足的笑容。
可待她的目光觸到緊緊隨在她身後眸光幽深的俞朗博時,立時咬碎了一口貝齒,恨不得上前將陳靖蓮給扯碎了。
“放開我,你們憑什
麼抓着我?”陳靖萱銀鈴般的聲音因憤怒而稍顯暗啞,憤憤地盯視着安寧公主,“沒想到你堂堂公主,卻是一位暗地裡使小動作污衊他人的小人。”
“你給我閉嘴,啪!”安寧公主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擡手便朝着陳靖萱的臉頰上扇去,直將她的臉扇得偏向一邊,清脆的響聲在夜空中迴盪。
“公主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陳靖蓮快步上前,一把揪住安寧公主懸在半空中的手臂,阻止她再扇下第二巴掌,看着她的眸中,冷光流轉。
“我欺人太甚?”安寧公主甩開她的手,氣憤地掃了一眼俞朗博,忍住想要上前扇她的衝動,冷笑着道,“她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出來偷我的手鐲,難道不應該接受懲罰嗎?那隻刻竹葉紋金手鐲可是父皇贈給我的生辰賀禮,若是讓我人髒並貨,可不只是幾個耳光這麼簡單。”
“不可能!便是公主的金山擺在這兒,我妹妹也不可能動它一分一毫。”陳靖蓮連思索都不曾,冷硬決然的話語脫口而出。
陳靖萱見她出現的那一刻,便已眼眶泛紅,委屈無比。此時聽她如此信任自己,更是鼻子發酸,眼淚在眶中打轉:“姐姐,我根本沒見到什麼金手鐲。”
“怎麼不可能!像你們這種身份低下過慣苦日子的人,看到旁人的銀子都眼冒綠光,見到那麼貴重的金鐲子還會不爲之所動,不將之藏起來?”公主挑了挑眉,話語中充滿了鄙視與不屑,神情間更有着幾絲篤定,“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好,那本公主就讓你們死心。”
說完,她對着身旁的丫環一擺手:“給我搜她的身,如若沒有,便去她的房間看看。統共就這麼點時間,我就不相信她還能藏到哪兒去。”
見她如此,陳靖蓮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既如此篤定,便說明這一搜定然能夠搜出點什麼來。自古以來,栽髒陷害的冤案,何其少?只是她沒想到,安寧公主一直針對的是她,竟會突然之間拿萱兒來發作。
陳靖蓮看出來了安寧公主的意圖,俞朗博又豈能看不出來?看着面前
越來越不可理喻的表妹,他淡漠的眸光逐漸深邃,眸底掠過失望之色,轉身向着左側的暗空中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你去……”陳靖萱自己沒拿,心裡自然底氣十足,挺着胸膛剛張嘴讓她們去搜,卻被陳靖蓮打斷了她的話。
“先放開我妹妹。”陳靖蓮毫不客氣地將拽着陳靖萱的小宮女用力扯開,把她護到自己身後,“我看搜也不必了,我們不過是身份低微的百姓,在身份尊貴的公主您眼裡,連螻蟻都比不上,又哪裡有爭辯之力。您既說我們偷了您的手鐲,那我們便是偷了,再怎麼狡辯,最終的結果必也是偷了。公主還是說說如何處罰我們吧?”
笑話,她若順着她的話讓她們去搜,那豈不是將自己更往盜賊的路上推近了幾分,讓她的計謀完全得逞了?
陳靖萱被堵了話頭,腦中忽然閃過以前看過的小說中無數這樣的情節,立時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小白。跟在姐姐身後這麼久,竟然還會傻傻地往別人的圈套裡鑽。
“是了,你既要誣賴我們,又何必去搜,便隨便說我們偷了一件什麼東西就好了。”陳靖萱鼓着腮幫子,毫不畏懼地瞪着安寧公主。
“你,放肆!”安寧公主氣得狠狠一甩袖子,咬牙道,“誰說我要誣賴你們?分明是你們偷了我的東西藏在房間裡,這會兒心虛便害怕我的人去搜罷了。我不會上你們的當的,我一定要讓人搜出髒物讓你們無話可說。”
陳靖蓮眸光冷寒幽深地盯着安寧公主,鬱結於心。她對她一路隱忍,她卻真的要將她們姐妹逼迫至此地步嗎?若真如此,她也不懼與她撕破臉皮。她就不信,他堂堂文淵候,竟會由着安寧公主肆意惡爲,隨意取了她們的性命。
“公主!”看着擡步走向自己房間的宮女們,陳靖蓮眯着雙眸盯向安寧公主,神情間閃過幾許不容侵犯的倔強之色。
“讓她們去搜吧,我也想看看,有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偷了御賜之物。”俞朗博淡然若水的話語緩緩而出,陳靖蓮眉頭一緊,轉眸間對上他的眸子。
(本章完)